铺天盖地都是信,纯白的纸张泛黄卷边。 看落款,这些信,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天天写,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写了十年,从未觉得太乏味,深信最后收得到答复。” “如果你认同人是有需要做梦,给我寄赠签名的信封,只要一封。” “顽强地进攻,争取你认同,才年年月月晚晚朝朝密密寄信。” “明知我们隔着个太空,仍然将爱慕天天入进信封,抬头望星空发梦,仍然自信,等远处你为我写那一封。” “人人都怕难,怕倦,怕扑空,全球的得我未死心,没有放松。” 姜嘉茉手指颤抖,一封封看着过去熟悉的信。 ——“沈容宴,见字安,我是小满。你好久没给我写信了,单曲循环到这首歌,我好难过,一直在掉眼泪。” ——“见字安,我是小满。今天我为《金山观月》改编水调歌头,谱了一曲,乐谱附在后面。” ——“阿宴,见字如晤。我想要种一棵小栾树,需要一点点肥料啦,你记得帮我带一些来哦。” ——“我是小满。阿宴,我好难过。每天都很孤独,我好想被人喜欢,你说被人爱一下是什么滋味呢。” 铺天盖地落下来的—— 不只是信,还有燕景台景区的门票。 全是六年前的门票。 那个人闯入她一帘青绿的旧梦,日日来探望她的门票。 她连他是谁,都没有弄清楚。 她还一直认为他是别的男人,叫他阿宴。 他听到这个称呼,是不是也会难过呢。 所以他才一遍遍,让她认清楚他是谁。 那时候裴京聿不是屋主。 他只能用门票,暂时进入燕景台景区,来探望她。 几百张门票。 裴京聿往返几百上千次。 这些她被他深爱了七年的挚证。 现在,纷纷扬扬散落在沙滩和画面上,在波澜中微微荡漾。 保险匣已经被彻底破坏掉了。 但内部干净妥帖的红丝绒,依然保护着她的所有信笺。 红丝绒。 红色! 果然是红色。 姜嘉茉忽然想起,她和裴京聿结婚之前。 那人大哥的妻子,戴水绿翡翠镯,温婉优雅的章仪梵。 她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门票。” ——“阿聿那里的门票。” ——“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姜嘉茉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了张警官和樊津尧,为什么对另一个保险匣子,充满惋惜,他们意味不明地望着裴京聿。 怪不得检阅完成的张警官会说:“但里面的东西,这些……也是很重要的证物。” 这些证物,证明他七年前就情根深种,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对她隐秘的挚恋。 原来他埋藏了七年的爱恋。 关于她的一切,才是他心底最珍贵的事物。 在裴京聿的心尖,比那群人的罪证,还要珍贵千百倍。 如果今天,楚山海他们把这个保险匣带走——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深爱和眷恋。 可能她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可是这样一来。 楚山海知道裴京聿对她的感情,就不敢再动她。 他真的完全不炫耀,彻底为她着想。 居然为她考虑到这一层! 裴京聿为了她,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他耗尽心力地爱着她了啊。 满地都是信,他数年的爱意。 她入眼所见的一切,都是他们互相依恋的证明。 姜嘉茉双目刺痛。 她攥着六年前的信拢到怀里,肩胛骨颤抖。 姜嘉茉逐渐克制不住,压抑地咬着手背哭了起来。 她不是为了发泄,或者愤懑。 而是得知自己被爱的感动。 所以哭泣没有声音,却足够震耳欲聋,胜过世间一切冗杂。 姜嘉茉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砂砾上,细砂簌簌颤动。 好疼,好甜,好满足。 被那个人这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次。 ——简直,简直撕心裂肺。 “……原来是你呀。” “大傻瓜,混蛋,我就知道果然是你。” “这怎么替代得了呢。” 姜嘉茉浑身震悚,宛如心头滴血,隐秘的涩痛,可是却感到快活。 原来,他一直爱着她。 燕景台寄情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是沈容宴。 ——因为寄信,就会收到回信。 而她的每一张回 信,都由裴京聿整理的保险匣里装着的。 而假冒的沈容宴,一张都没有。 一定是他。 六七年前,在燕京台陪伴自己的人,一定是裴京聿。 整整上千份证明啊! 她现在才知道。 ——就像歌里所唱,“如朝朝代代每个不朽烈士奋勇。” 姜嘉茉颤巍巍地撑起身站直。 她冲着渺远浩瀚的海面,在一浪又一浪的潮水中,勇敢地喊出来。 “裴京聿,我爱你!” “十年前我就爱你,你知道了吗。” “……我这一生,真的只爱过你。” 老公,你能听见吗。 或者,你还活着吗。
第53章 姜嘉茉永生难忘第一次见到裴京聿的情景。 就像《百年孤独》中父亲带上校看冰块的那个下午。 《百年孤独》中描写过那一刻的震撼,“箱中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物体,里面含有无数针芒,薄暮的光线在其间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 “它在烧。” 姜嘉茉一直在想,用燃烧的譬喻,来形容冰块融化的白色烟雾。 这种完全相反的要素冲撞,堪称举世无双的传奇。 就像她初次遇见裴京聿。 十年前。 姜家微薄地和裴家有了一点关系。 事情要从姜嘉茉的爷爷姜典,作为中央话剧院的副院长,接到一部宣传片,开始讲起。 片中,姜典扮演裴泓文。 他作为替身,拍摄裴泓文的日常。 姜典为了更好的演绎角色。 他申请在闲暇的时候,观察对方的生活状态,和裴泓文坐卧同栖小半个月。 两人意外地投契。 闲谈古书典籍,国计民生,山水花鸟画。 裴泓文对姜典,临摹宋徽宗瘦金体的技术,青睐有佳。 他本人一身风骨,自然欣赏写得一手好字的朋友。 但两人更投契的是对国画的鉴赏。 那年,姜嘉茉放暑假前。 爷爷在家里欣喜若狂地宣布道:“裴先生家里有一副号称‘吴门四家’之首沈周,临摹的《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1996年北京翰海春以880万成交的那一副。” “那天我和他兴之所至,惋惜烧出连珠洞的《剩山图》。” “裴先生说愿意把这幅临摹的真迹,借给我观赏一个月。” 爷爷情之所极,简直要落泪了:“我倾尽心力,收藏沈周的行书《落花诗》残页……我以为已经是极致了。”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观瞻《富春山居图》。” 姜典连连摇头,慨叹道:“真是荣幸之至啊!” ——也正是爷爷姜典拍戏,出演裴泓文的机缘。 七月流火的炎热夏天。 姜嘉茉和姐姐姜稚雨,也陪同家人去白鹭岛避暑。 入住第一天,她就被家人告诫。 “裴先生的后人和朋友们,虽然和你们同龄,但他们都是贵胄子弟,眼高于顶。” “你们就在院落里玩,不要冲撞到别人。” 这里的墙是习习的青黛色,明瓦琉璃。 来往有穿着低调的达官显贵。 皇城客人出门警卫开路,车马随行,气派奢靡都在气韵里。 遇见裴京聿一行人当天。 白鹭湖飘着濛濛细雨。 姐姐姜稚雨撑着伞,来接姜嘉茉下舞蹈课。 她们坐着船,穿过水雾霏霏的湖面,回到入住的地方。 一路上,姐姐姜稚雨心神不宁。 上船后,姐姐掏出装着《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画轴,六神无主对她说:“嘉嘉,我今天犯了一个大错。” 姜稚雨嘴唇苍白,浑身止不住颤抖:“下午出门,我没看天气预报。” “爷爷今天回剧院开会,临走前,托我把画轴还给避暑的裴家。” 姐姐六神无主地用手捂住脸,几乎听不见自己惶恐的声音:“我满心都是下雨了,去接你放学。” “回来的路上也有留心保护画轴。” “……可是刚才我打开一看,这幅画被雨水浸润了一部分。” 姜稚雨手指颤抖着抱住膝盖:“现在完蛋了……八百万就这么眼睁睁的,毁在我的手上。” “我有好好珍惜这幅沈周的真迹,可是爷爷给我的画轴不防水……我真是一大罪人!” 姜嘉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姜稚雨抓住姜嘉茉的手:“嘉嘉,实在不行,我就离家出走吧。” “我现在去找邵千兹,他在中传留校申博成功,正在校外拍戏,我去和他住。” 姜稚雨还在念大三,手里有个十万的积蓄,已经是她卖板绘赚的所有钱了。 1996年,这幅画就能拍出八百万。 现在十年过去,这幅仿《富春山居图》至少上千万。 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 爷爷姜典会被裴家人默认为,不珍惜艺术品,晚节不保。 不只是她们两个小女生的事情,还要连累家庭受辱。 姜嘉茉一向黏着姐姐。 她听完姜稚雨的分析,茫然地一直掉眼泪:“……不要走,姐姐,我们一起想办法。” 姜嘉茉长得纤白漂亮,练舞身段颀秀。 她潮润的黑发垂坠下来,穿着蕾丝抽带的白裙。 她长得稚弱,楚楚可怜,像青涩纯挚的花苞,散发着天真的蛊惑气息。 白鹭岛的湖,烟丝水榭,遍地睡莲绿扇。 这里是非公开的区域,无人引渡。 她们坐在船上,没有伞,害怕回家,也不敢去白鹭岛的避暑竹居。 只能随水逐波,在湖面徜徉。 两人在船上,想办法思考对策,放松心情。 姐姐把浸润的名画挂起来沥干水。 她不敢胡乱擦拭,怕晕墨现象更严重。 她们乘坐的画舫是竹青色的船,雨水如珠玉迸溅。 上面透明泛黄的篷布,掩映着两人的不安。 姜嘉茉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她低头地翻着手机上的网页,查看散墨的补救办法。 姜嘉茉听到不远处,有工作人员的声音呵斥她们。 穿制服的男人质问道:“喂,你们是谁啊,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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