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这个项目下个星期三开标。东林和争鸣已经做完清单、算量,现在他们要着重做盘龙山项目的标书,没有精力,现在只能靠你了。 时间紧工作量也大,但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没有问题的……”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苏筱多少有点蒙了。她一直等着最后一刀落下将她扫地出门,结果刀没有落下来,先落下来一个项目的操盘机会。这里并不存在接与不接的选择,她是一个没有选择的人,她只会回答“没问题”。 陈思民给她打足了鸡血,这才走开。 苏筱坐下。她不是没有察觉“委以重任”的诡异,这与突然抛出的橄榄枝如出一辙,看起来很美,细想都是毛病。但当她的手指摩挲着平面图,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心里只有激动——终于又做回热爱的工作了。 不管里面藏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她都认了。她神色肃穆地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对镇纸,将平面图铺开,铺上透明纸张,在两角压上镇纸…… 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不徐不疾,就像一种仪式。 黄礼林打开冰箱门,取出红酒和两个酒杯,各倒三分之一。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夏明说:“来,咱们庆祝一下。” 夏明接过酒杯,与他碰杯,浅啜一口。动作倒是挺配合,但神色意兴阑珊。 黄礼林不解:“怎么了,物资采购权拿回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太容易了。” “病得不轻呀。”黄礼林不搭理他,一饮而尽,想着再倒一杯,被夏明一手按住了。 “舅舅,你的身体。” “少扫兴啊,让我高兴高兴。”黄礼林推开他的手,豪气大发,“从此我想买谁的就买谁的,想用什么价格买就用什么价格买。太爽了,这脖子卡了十几年,终于自由了。” “我不想扫你的兴,但是你高兴得确实太早了。” “哪儿早了?” “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太容易了吗?” 黄礼林哎哟一声:“我就说你病得不轻,容易还不好嘛,非得搞得千辛万苦呀。” “今天的会议,就像是天字号和董事长联手,将汪明宇揍了一顿。” 黄礼林回想一下说:“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董事长让步让得太快了。” “他不是让步,这是他的主动选择。看起来我们主动攻击,其实是被他牵着鼻子,配合他演了一场戏而已。他利用我们敲打了汪明宇。”顿了顿,夏明又说,“汪明宇利用物资采购权盘剥天字号,他用我们敲打他。 我们桃源村项目偷工减料,波及整个集团,他到现在都没有处罚我们,你觉得合理吗?” “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一会儿吗?”黄礼林顿时觉得红酒不香了,将酒瓶塞回冰箱里。 夏明失笑:“行,那你高兴一会儿,晚点我再说。”转身要走。 “哎,你说你这人,故意折腾人呢,都说到这份上,我也高兴不起来了。干脆点,一口气说完。”黄礼林说,“你觉得董事长会怎么收拾咱们?” “我怎么知道?但是,肯定是个大招,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那咱们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黄礼林瞪他一眼:“说的全是废话,你还不如让我先高兴一会儿。” “那你先高兴着。”夏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去看看他们美术馆标书做得怎么样了。” “有啥好看的,就天成、天和、天同、天正那四个废柴,咱们吹口气就能吊打。” “我看看,调整一下报价。桃源村项目这么一闹,咱们不亏已经算好的,得从其他项目找补点。” “去吧去吧。”黄礼林挥挥手,在椅子上坐下,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瘫成一坨肉。夏明说的,他其实也有感觉,毕竟他也是沉浮商界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要是这点敏锐性都没有,早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但他太高兴了,便忽略了事情的反常。还有一个原因,他跟赵显坤、汪明宇他们太熟了。老话说,近则狎。太熟了就容易忽略,忽略相交的分寸,忽略对方的情绪。换句话说,在他的心理感受上,赵显坤首先是个熟人,然后才是集团董事长。所以,就算他也认为赵显坤会放大招收拾自己,但他并不害怕,他不相信赵显坤下得了狠手,也不相信赵显坤会一点旧情都不念。 当黄礼林思索着赵显坤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在集团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一场与他有关的讨论也在进行着。经过一段时间的情绪消化,汪明宇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语气也是平静的:“董事长,我刚才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水泥厂80%的业务来自集团内部,下放物资权,那就是断它的活路呀。” “这不是断活路,这是断奶。”赵显坤说,“当初刚建厂的时候,它的效益也是不错的,为什么十年过去,反而退步了?有人供它奶,它当然就不会自己去找饭吃了。水泥厂必须得断奶,不断奶,它永远起不来。” “那也得有个过程不是,一下子砍了它80%的收入,它怎么活呀?” “怎么活,那得看你了。”赵显坤看着汪明宇,眼神有点严厉,“水泥厂也是你直管,它出现这种经营状况,你是有责任的。” 汪明宇识趣地认了错:“我知道,这些年我光顾着抓工程,对水泥厂疏于管理了。接下来,我会对它进行全面整改。” 毕竟是公司二把手,管理的总承包公司营收占集团全年营收50%以上,赵显坤刚才已经在水泥听证会上敲打过他了,现在不愿意太下他的面子,免得生出怨气。他拍拍汪明宇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我相信你很快会重新盘活水泥厂的。” “董事长……”汪明宇欲言又止。 “说吧,咱们有什么不可说的。” “我怕我再说,会让人觉得我死抓着物资采购权不放。他们在背后说我利用物资采购权盘剥天字号,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仓储费、物流费,还有垫资利息,这些不是成本吗?” “他们说他们的,我相信你。” “我不是想抓着物资采购权不放,我是担心放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钢筋水泥都是集团统一采购,黄礼林还能偷工减料,这要放给他们,他们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这个我知道。”赵显坤说,“当年之所以把天字号子公司的物资采购权留在集团,是想通过集团的综合采购能力和议价能力,降低成本。 既然无法达成目的,那就交给市场来调节了。而且天字号现在不算是小公司了,已经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了,给他们一个机会,也许会有更好的发展。” “这个我赞同,但是如果他们动手脚,那就不只是临时墙倒塌的问题,那可是会危及集团根本的。”顿了顿,汪明宇说,“而且黄礼林捅了这么大娄子,集团也没有处罚他,这会给其他子公司一个错误的信号。” “明宇呀,你说的我都明白。”赵显坤笑了笑,“我觉得你太纵容黄礼林了。” “董事长,难道你没有纵容他吗?” 赵显坤哈哈一笑:“孙猴子大闹天宫,不闹怎么知道哪里不夯实。你看,现在这么一闹,问题全出来了,这样才可以对症下药。水泥厂、天科、天成,哪儿坏了,该吃什么药,一个都不会少的。放心吧。” 话说到这种程度,汪明宇已经明白,赵显坤打定主意要下放物资采购权,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反而适得其反。又闲扯了几句别的,他起身离开,回到二十九层的副总经理办公室,看着书架上那个裂痕交错的头盔,陷入沉思。 五家天字号加起来规模大概是总承包公司的三分之一,物资采购量大。下放物资采购权,总承包公司的利润会大幅降低。林小民管理的地产公司这两年势头很猛,快追上总承包的营收了,他第一副总的位置,危矣。
第8章 陈思民在等苏筱知难而退。 时间紧任务重,他不信她能坚持下来。但是她接过任务后,一低头就没有再抬头了,连水都没喝一口。他好奇,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到她工位前看了一眼。她听到响动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疑问。 看到她因为缺水而起皮的嘴唇,陈思民突然心生愧疚。他对她笑了笑,赶紧走开了,回到办公室越想越不自在。身为大男人,这么暗搓搓地折腾一个小姑娘,太下作了。可是没办法呀。 他对她生出好奇心,工作之余分出一份心思看着她。这一看不得了,越看越喜欢,她的工作态度太好了,专注且不急不躁,无论商务合约部怎么闹腾,她都八风不动。他生出惜才之心,心想,她要不是被众建开除的,他指定留下她重点培养。然后转念一想,她要不是被众建开除的,又怎么会虎落平阳到天成呢?她是大公司按照中高层管理人员重点培养出来的储备人才,若不是有被开除的污点,多少公司抢着要。 苏筱埋头工作,并不知道陈思民的种种心思变化。工作让她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周遭一切,忘记了时间。直到有个人轻扣桌面,她才惊醒,抬头一看,是杜鹃。 “你要加班到几点?”见苏筱一脸茫然,杜鹃又说,“我要锁门。” 苏筱哦了一声说:“不一定,要不,你把钥匙给我,我来锁门。” 杜鹃说:“没事,我可以等你,宿舍没网,我在追韩剧。” “好的。”苏筱低下头继续工作,很快将杜鹃抛到脑后。 过了一会儿,一杯咖啡突然被搁在她桌子上,她一下子急了:“拿开,拿开。” “什么?”杜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苏筱不客气地说:“把咖啡给我拿开。” 杜鹃哦了一声,拿起咖啡:“我看你渴了,专门给你做的。” “我不需要,谢谢。”苏筱心疼地拿起透明的纸,对着灯光看着。 好心当成驴肝肺,杜鹃心里不爽。“我说你,什么毛病,我好心好意给你做咖啡,你大呼小叫干吗?” 苏筱放下纸,放缓口气:“对不起,刚才我着急了。谢谢你给我做的咖啡,不过,我工作的时候不喝水。” 杜鹃诧异:“不喝水,为什么?你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苏筱冲杜鹃招招手,然后拿起透明的纸对着光源。杜鹃凑近,只见透明纸上面一个一个咖啡杯底形状的水印。 “以前不小心打翻过水杯,图纸和数据都花了,后来工作的时候我就不喝水了。” 杜鹃吐吐舌头:“不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我又没跟你说过,不能怪你。”苏筱故意叹口气,“可惜呀,比星巴克还好喝的杜鹃牌咖啡喝不了。” 杜鹃心花怒放,不再计较她刚才的语气冒犯,端着咖啡回到前台上坐好,继续看韩剧。她脱掉鞋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颈枕套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整个人舒舒服服地缩在椅子里。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后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她哎哟一声,一只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桌子慢慢爬了起来。坐回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电脑屏幕已经23点了,一下子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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