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怎么称 呼人?” 她印象里陈澈每次都是直呼其名。 陈澈缓缓睁开眼,眼底幽暗一片,“称陈伟杰为爸,称林美君阿姨,这顿饭要做到表面上的和平。” “好。”宁南嘉隐约能感觉今天的他比以往还要低气压。 陈家老宅在市中心,在这寸土寸金的土地上,面积极广,进门还得先过一个小院子。 “少爷,少奶奶,老爷他们正在外院赏菊。”老管家恭敬迎着他们往内走。 陈澈脸上的寒霜暂时消解,“这是广伯,以前跟在爷爷身边。”他抬手向宁南嘉介绍。 宁南嘉嘴角微弯,乖巧打招呼:“广伯好。” 老人穿着工作制服,头发虽然花白,但看起来很精神,步伐轻快。 广伯慈祥地朝她笑笑,看着他们2人眼里全是欣慰,“菊园到了。” 宁南嘉抬眼看去,先看人,5个,除了林美君母女,还有3个男人,2个年长,一个年轻。 这是还有别的客人? 反正她都不认识。 陈澈没急着过去,他靠近宁南嘉,右臂微抬橫在她身前。 宁南嘉会意,抬起左手挽住他的臂弯。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往前走。 林美君带着陈果迎了出来,看着他们打趣道:“新婚就是不一样啊,都在门口了还要腻歪一会儿。” 她脸上堆满笑容,这熟稔的口吻,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们感情多好似的。 “南嘉毕竟第一次来老宅,我们来打扰,辛苦阿姨。”陈澈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不辛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林美君暗暗咬牙,这黑心鬼撤了阿弟的2个大项目,她对他是又恨又怕,她僵着脸轻推了推旁边的陈果,“果果叫人啊!” 陈果今天妆容精致,面容沉静,没有丝毫见宁南嘉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是端庄沉稳的大小姐。 她就那天去过烘焙培训班,后面这几天都没再去。 “哥哥、嫂子好。” 陈澈点点头就算回应了。 “阿姨,妹妹好。”宁南嘉没她们三能演,这话出口的时候,她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到了菊园中心,站在最中间的微胖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朝他们打招呼:“阿澈、南嘉来了,快来陪你郑叔他们赏菊。” 一副非常平易近人的样子。 但不知怎么,宁南嘉浑身汗毛倒竖,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可能是个笑面虎。 “爸,抱歉,我和南嘉来晚了。” 宁南嘉火速跟在陈澈后面叫了声爸。 陈伟杰笑眯眯地摆手,一脸不介意的样子。 “这位是郑叔,爸爸的老朋友,这位是郑叔的儿子,郑元。”陈澈带着她认人。 又是一阵打招呼寒暄后,陈伟杰才带着众人进屋。 在餐桌坐定,陈伟杰坐最上首,他右边是陈澈,陈澈旁边是宁南嘉,宁南嘉旁边是林美君。 陈伟杰左边是郑权,郑权旁边是郑元,郑元旁边是陈果。 从这个座位安排,宁南嘉窥见了一丝端倪。 按正常来说,陈果该是坐在她旁边的。 男士喝白酒,女士喝红酒。 宁南嘉酒量极差,假意抿了抿就放下了。 陈伟杰一直掌控着话题的走向,聊聊行业前景,聊聊老友老事。 除了陈澈和她,其他人都跟着附和着。 她能听懂的也不多,毕竟他们都话里有话。 说着说着,陈伟杰的视线放在了左边的两位小辈身上,“这么看着,果果和阿元很是相配啊,男才女貌!” 被点名的陈果浑身一僵,缓了几秒才勾起唇角笑了笑。 郑权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下一秒又恢复正常,“哈哈,长得好看的女生男生怎么看都是相配的,要我说啊,你家阿澈和他媳妇才是真的相配,刚两人一起进来,远远瞅着就像一幅画!新婚快乐阿澈,以后都要和和美美的。”他说完就向陈澈举杯。 宁南嘉可惜地看了眼嘴边的红烧牛肉,放下筷子,手握紧旁边的酒杯,和陈澈一起回敬。 一顿饭是吃得断断续续。 陈伟杰见目的没达成,笑了笑又岔开了话题。 吃完饭,郑家父子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众人出去送行。 陈澈看着远去的车身,眼含嘲讽。 他当然知道陈伟杰在这顿饭叫上郑权的目的,上演一幕父子情深的戏码,不就是为了让郑家安心交出下一轮投资。 一群人回到老宅门口,陈澈抬手作势看了看表,冷漠开口:“时间不早,我们回去了。” 陈伟杰听见声音回头看向他,面上的笑意在郑家父子走后淡了很多,“今晚就住老宅吧,你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司机在车上等着。”陈澈的意思很明显。 不留。 气氛一时有些凝窒,林美君瞅着陈伟杰越发难看的脸色发声打圆场:“老公,阿澈他们正新婚,肯定是想要2人世界的啊,平常工作要忙,难得周末他们小两口肯定有别的安排啦。” 陈伟杰脸色缓和了些,哼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们是真要过2人世界,而不是因为别的。” 说完,他看向陈澈,像是在等着他的肯定回复。 可偏偏陈澈一言不发。 两人隔着寒风对视,气氛越发僵持。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陈伟杰。 他长叹一口气,“你爷爷去世后,你就再也不愿意在老宅留宿,阿澈,你妈妈都去世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捂着胸口一副伤透心的模样,“可我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啊。” 陈澈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眼底的冷意愈发深浓,“她离开很久了,我就该原谅你吗?” “走的人已经走了,我们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有个词,”陈伟杰挠了挠头,“对,叫活在当下!” “你妈妈要是知道因为她的事让我们父子两离心,她肯定是不愿意看见的……” “呵~” 陈伟杰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极尽冷意的嗤笑打断。 宁南嘉顺着声音看去,陈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他明明站在路灯底下,可温暖柔和的黄光却像是被一层寒气隔绝,无法打在他的身上,他冰冷得像地狱修罗,要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修罗抬头,眼底寒光漫布:“你一个活人怎么会知道一个死人的想法,难道她有托梦给你?” “可是……” “你敢梦见她吗?” “你你你!混账!”陈伟杰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起,装了一晚上的温柔和蔼彻底不见,一手指着陈澈大骂:“你敢这么和老子说话,你……” 陈澈没心情听他的谩骂,讽刺一笑,转身就走。 宁南嘉马上跟上,将陈伟杰的怒骂声、林美君的劝说声抛在了身后。 一路沉默地回到聆月湾,司机走了,车厢里就剩宁南嘉和陈澈。 白酒的辛辣醇香味隐隐飘在空气中,陈澈今晚喝得不多,远达不到让他醉的程度,可内心思绪杂乱,戾气不断往上翻腾。 每次只要陈伟杰在他面前提起她,他就会忍不住失控。 她去世后,他就很清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他很坚定,不会被陈伟杰的几句话动摇,只是觉得恶心。 从他那张丑陋的嘴里听他提起她,让他恶心。 他需要点时间平复这种恶心。 宁南嘉再次侧头瞅了眼身侧闭眼休息的男人,想了又想,最后鼓起勇气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陈澈睁眼,眼底一片深黑,他压抑住戾气转头。 看见她时,才想起车上还有个人。 她应该是想要先下车,他刚才浑身的戾气没有遮掩,应该把她吓得不轻。 可对面的女生清了清嗓子,问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有一天,女娲在池边一边捏泥人一边笑,你知道她为什么笑吗?”[注] 女生可能有些紧张,手指攥紧毛衣下摆,大眼睛清澈见底像波光粼粼的海面,可能他停顿的时间有点久,她睫毛颤了颤。 陈澈心跳有一刻失序,他问:“为什么?” “因为,”宁南嘉停了停营造悬念感,“女娲说做人啊,最重要的是快乐啊!”[注] 她说完抬眸忐忑地看着他,心里有些没底,也不知道这笑话起到作用了没。 陈澈刚 刚那个状态实在是太不对了。 明明车内开着暖气,可和陈澈隔着一个座位的她还是感觉到了刻骨寒意,他们就像身处在冰湖,不同的是,她站在冰湖上,而陈澈沉浸在冰湖里。 她当时就有种感觉,如果她不叫醒他,他就会越沉越深,直到彻底沉入湖底。 所以她叫了。 她知道沉入湖底是什么感觉,她不想陈澈也这样。 只是不知道她叫的效果怎么样。 “还有吗?”陈澈动了动,刚才是头转过来,现在是整个身体侧对着她。 他头靠在头枕上,就这么看着她,眼底寒意开始消融。 还有什么? 宁南嘉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还有没有笑话。 她两眼弯成月牙,学他的样子侧过一半身体对着他:“有一天,两头牛在草地吃草,黑牛说草莓味,黄牛靠过来吃了一口,愤怒的喊道你骗我!黑牛轻蔑地看他一眼,说:笨蛋,我说草没味。”[注] 一段笑话女生说得活灵活现,一会扮黑牛,一会扮黄牛。 接着宁南嘉又说了几个短笑话,她的声音温柔软糯,渐渐地,抚平了陈澈往外乱涌的戾气。 他安静地听着,既在听她的笑话,也在听他前所未有的心动。
第9章 她不在家 回到家后,他们各回各的房间。 陈澈想了想,打电话给王助理:“再帮我买个包,上次那种。” 王助理非常有职业素养,虽然老板有些反常,大晚上打电话给他居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但他还是声线平稳地回复:“好的,老板。” 陈澈眉间一皱,顿了顿,“算了,我明天挑好发给你,你再买。” 王助理内心哦豁,声线微抖:“好的,老板。” 他那清心寡欲、从不和女人有多余接触的老板,现在要亲自替人挑包了? 他对这位未曾见过面的老板夫人愈发敬佩了。 电话挂断,陈澈开始搜包。 宁南嘉对此一无所知,洗完澡打开手机,苏念发了微信过来:【顾千帆要回国了。】 配图是她朋友圈的截图,图中顾千帆发了条朋友圈,就2字:回国。 宁南嘉刚关闭图片,苏念又发来消息:【我有预感,他回国会去找你。】 …… 她还预感嘞…… 宁南嘉无语,回她:【你哪来的他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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