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舟的思绪被这句话拉回,刚刚不是幻听,是真实存在的表白。 男人佯装困惑,“没听见,时时,你说话了吗?我刚在和赵季同说事情。” 主卧的门紧闭,书房紧挨着卧室,安静地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以及偶尔传来的回声,震动着墙面。 谢屿舟没有回答宋时微的话,眉心微蹙,眼神停在她的身上,来回逡巡打量。 宋时微皱眉看着他的眼睛,细细辨别其中的含义,平淡无波,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动好似是她的错觉,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她果断撒开了手,“没听见算了。” 原本表白对她来说就是极难说出口,过了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心境,再说不出来。 谢屿舟拽住她的手腕,困在怀里,额头相抵,“宋时微,你是不是故意的?”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的眼睛乱瞟,不让她挣脱束缚。 宋时微装傻,“什么意思?” 谢屿舟薄唇轻启,“故意选今天。” 由于妈妈的病,这段时间不可能有多余的精力做亲密的事,更不合适。 宋时微歪头笑着拆穿他,“你都听见了,还装不知道,谢总挺会装啊。” 谢屿舟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毕竟这是稀奇事,确定一下不过分吧。” “不过分。” 四目相视之下,眼神对撞,没有欲望和争执,只剩下简单的内心剖析,宋时微由衷说:“谢屿舟,谢谢你。” 谢屿舟强调,“时时,我要的不是‘感谢’的喜欢。” 宋时微清眸坚定,摇摇头说:“不是,是一直。” 谢屿舟疑惑问:“一直是多久?什么时候开始?” 宋时微嘟囔,“一直就是一直啊。” 谢屿舟不和她纠结这 个问题,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套她的话,“早点睡。” “好。” 熄灭主卧的顶灯,忙碌了一整天,打包行李、坐飞机从临港飞回南城,宋时微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困意。 满脑子都在想肿瘤手术的事情,这算一个大手术,她遇到事情会往坏处想,越想越吓自己。 焦虑地更加睡不着,忍不住翻来覆去。 枕边人的动静,谢屿舟自然能够察觉出来,他伸长手臂,将宋时微搂在怀里,“睡不着说说话。” 宋时微担心问道:“赵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谢屿舟拍拍她的后背给她安慰,“后天办理入院,术前检查如果没问题的话,最迟大后天就可以做手术。” 他思考数秒,补充说:“别怕,一定会没事的,主任是行业里的专家,他亲自主刀。” “嗯,好。” 宋时微和他聊了几句其他的事情,没有固定话题,想到哪说到哪。 从同学聊到同事的八卦,原本就不困,现在更清醒。 谢屿舟啄了下她的唇,“我哄你睡觉,妈需要你,你不能累倒了。” 宋时微今晚如同喝了浓缩咖啡一般,格外清醒,“怎么哄?不会是做/爱吧。” 谢屿舟:……“我还不至于这么没良心吧。” “你先闭上眼睛,不要说话,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 宋时微乖乖听从他的指挥,阖上双眼。 不多时,耳畔传来娓娓动听的歌声,在静谧的深夜,低沉磁性的嗓音似山涧汩汩流动的溪水,沁人心脾。 “whereveryougo Ihopeyouwouldknow Iwillbestandingrighthere waitingforyou” (无论你去往何处,我都愿你能够明了,我会时刻伫足在此,等你) 是一首简单的英文歌,旋律温馨轻柔,宋时微听懂了最后三个单词的意思。 等你。 等你,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 在谢屿舟歌声和手掌的安抚下,她困意来袭。 翌日清晨,宋时微梦见自己踩空了楼梯,猛然惊醒,摸摸旁边的床铺,没有人。 她急忙踏上拖鞋跑出去,谢屿舟从书房看到她的身影,站起来喊住她,“你醒了?” 宋时微问:“我妈呢?”在梦里都是噩梦,梦到她摔了下去,梦到妈妈出事,梦到和谢屿舟分开。 没有一个好征兆。 谢屿舟牵着她去洗漱,“妈和君姨去菜市场了,有陈叔跟着,不会有事的。” “好,出去走走也好。”出去散散心换种心情,另外一方面,说明妈妈不排斥南城了。 宋时微瞥见书房的电脑,“你这几天不忙吗?不用去公司吗?” 他和她不一样,她是普通员工,可以替代的角色,谢屿舟是掌舵人,大事小情由他做决定。 谢屿舟拿起牙膏,“公司离了我也能转,他们不能白拿工资。” 宋时微接过挤好牙膏的牙刷,“我离了你也能转。” 谢屿舟拢起她掉落的头发,“是我想陪你。” “谢总你怎么有点黏人。”宋时微擦掉脸上的水珠,毫不留情吐槽。 谢屿舟为自己辩驳,“那你是没见过池砚舟的样子,他现在恨不得24小时跟着沈栀意。” 宋时微八卦问:“离了吗?” 谢屿舟:“不知道。”他不在意池砚舟离不离,现在已经陷进去了,十有八九离不成功。 说话间,葛书韵和君姨逛超市回来,听声音心情不错。 葛书韵:“南城变化真大,以前那里是棉纺厂,拆掉盖小区,现在又是大商场了。” 君姨:“可不嘛,以前市政府那里都是农田,现在听说房价几十万一平哦,拆迁的人都发了财了。” 葛书韵感叹,“各人有各人的命。” 君姨宽慰她,“你也很好,有失必有得。” “妈、君姨,中午吃什么?”宋时微口吻轻松,不想加重妈妈的心里负担。 葛书韵:“你俩怎么都不去公司?” 为人父母,不想给子女造成困扰,现在工作不容易。 宋时微咬下一口三明治,“最近不忙,我休年假,老板不在意我。” 谢屿舟挽起袖口,给猫喂食,“我居家办公。” 而为人子女,父母生病时又怎么能安心上班呢。 午饭结束,谢屿舟去书房开会,公司有孟新允把关,但遇到大事需要他做决定,会议也要参加。 长时间不出现在公司,会传出风言风语。 葛书韵和女儿在客厅看剧,思考再三终开口,“微微约你小姨见一面吧。” 宋时微同意,“好,我来打电话。” 她知道妈妈的顾虑,担心明天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不想留下遗憾。 宋时微拨出去小姨的电话,开门见山问:“小姨,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葛书清的声音透出惊喜,“有的有的,你要是不嫌弃,来小姨家,小姨做饭给你吃,你小姨夫带云云去她姑姑家玩了,放心来。” 宋时微用眼神征求妈妈的意见,“好,小姨你把地址给我。” 她们晚上要去小姨家的事不会瞒着谢屿舟,谢屿舟只说:“结束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和妈。” 他很想去,想知道更多细节,但他在不合适,把她们送到了小区门口便离开。 葛书清搬离了原来居住的老小区,换到了同地段的新小区。 循着她给的地址,宋时微叩响了701的房门。 “咚咚咚。” 在等待开门的一分钟内,她和妈妈两个人不约而同紧张起来,八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 尤其是面对曾经最亲的人。 “微微你来了。”葛书清打开大门,眼睛停在宋时微旁边站着的人身上,瞬间愣住。 八年不见,一眼认出姐姐,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完全不受控制。 葛书清抱住葛书韵,哽咽着喊:“姐,你终于回来了”。 好像还是从小到大跟在姐姐身后的小孩,忘了年纪和岁月。 她在玄关柜上抽出纸巾,擦掉姐姐的眼泪,“快进屋快进屋。” 给她们倒茶,由于太过紧张,水洒在了桌子上,“你们喝茶,还有一道菜就可以吃饭了。” 宋时微看着餐桌上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小姨,你别做了,够我们吃了。” 葛书清:“不多不多,就家常菜。” 她关闭厨房的门,躲在里面哭了好久,当初如果不是她口不择言,她们两姐妹也不会分开这么久。 宋时微和葛书韵在客厅拘谨坐着,电视柜的开放格里放着小姨和妈妈外婆的合影,照片微微泛黄,想来摆了很长时间。 以前来小姨家和自己家一样,哪里会像这样局促。 新房子比之前的老小区好很多,宽敞明亮。 三个人面对面坐下,谁都没有动筷子,宋时微率先打破僵局,“小姨,你送我的首饰我看到了,让你破费了。” 葛书清怕她还回来才悄悄送的,“你结婚了,小姨不知道没去参加。” 宋时微:“婚结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如果确定时间,一定告诉你。” “好。”葛书清招呼她们,“你们吃菜,看合不合胃口?” 宋时微夹了一块排骨,“好吃。” 葛书清没有胃口,几乎不夹菜,“姐这次回来还走吗?” 葛书韵: “走的,我就是回来看看微微,也来看看你。” “姐,你怎么还要走啊?” 葛书清忍不住,再次哽咽道:“姐,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说让你难过的话,妈去世也不是你造成的,我当时气昏了头。” 葛书韵摸摸妹妹的头,“姐没怨过你,你们的钱因为我没了,生气很正常。” 当初因为信任,妹妹把钱借给宋振华,结果几十万块打水漂,妈妈得知此事后,突发心脏病没来得及救治就走了,钱和亲人消失在眼前,任谁都会失控。 葛书韵又安抚妹妹,“我走不是因为你,我那边还开着店,离不开人。” 宋时微适时插话,“对,小姨,你有机会可以去玩玩。” “好吧,真不回来吗?微微都在这里。”葛书清从小最依赖姐姐,时间可以淡忘过去,会在见面的这一刻,尽数回笼。 “以后有机会。”葛书韵没有把话说死。 两姐妹说了许多心里话,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钱怎么还上的,听完只有心疼。 除了进去的那个人,姐姐和外甥女也是受害者。 为了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受了多少罪多少委屈,葛书清不敢问,怎么瘦了那么多。 谢屿舟在小区门口,看到老婆和丈母娘红了的双眼,早有预料。 通过调查,大致拼凑出事情的完整面貌,宋振华借的钱多数来自亲朋好友,他是进去了,母女俩孤立无援被众人指责,选择离开。 她们良心上过不去,一笔一笔还清所有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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