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门。”谢昭虔诚地在夕阳中跪坐着,对着陈彬浩的尸体,在胸口画了十字架。 她站起身,手表直响,保镖应该已经冲进医院了。 谢昭手脚发麻,刚才肾上腺素上升,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缓慢往回走,血往下滴着。 突然她听见陈彬浩趴在地上,又突然笑了几声。 他笑了几声,就彻底地咽了气。 神经病,谢昭心想。 就在她没往前走不远,突然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她立刻明白了陈彬浩临终前笑的含义。 无论如何,他今天就是想与她同归于尽,这里是危楼。 谢昭拼命往前跑,可她跑不过坍塌的速度,地板在碎裂,医院在下沉。 夕阳中,她和陈彬浩的尸体一起跌入了水库。 最后一秒,谢昭想喊江慈的名字,可是这一次,她的骑士并不在她的身边。 * 陈董已经准备好了飞机,还有两个小时,私人飞机就可以带他逃跑。 他开门进入公寓,这里藏着许多他之前留下来的金条。 陈董的这些金条可是历史悠久,第一笔金条是他的初恋送给他的。 当时他还只是个底层打工的小人物,与他初恋青梅竹马。两人相约共同奋斗。 他的初恋,也就是陈庆的母亲,当时还做了些兼职赚了不少外快。 两人合计把钱存到一起。 现在陈董逃跑需要带走的金条里面,有一部分就是他的初恋送给他的。 陈董快速按密码,开启了书房的暗道密室。 他躲了进去赶紧清点自己的金银首饰准备逃命。 如果不跑的快点肯定会被清算到,说实话关于那些女人胡闹搞的性骚扰案,他倒不怎么担心。 他真正担心的是经济犯罪的问题,他挪用资金,侵吞公司资产,还有其他烂事,新上任的谢昭一定会很快查出来,将他送到牢里。 他把门关好,开始把所有的保险柜打开。 就在他把金条数好装好时,突然他听到外面好像有响动,有人进入了公寓里。 这个地方也只有他的老婆梅,还有他们两个儿子知道。 梅现在和他属于分居的状态,他当然一毛钱都不想给这个女人。 想离婚,就耗死她,他想。 他的宝贝儿子陈彬浩,据说逃到了东南亚,又逃回了中国。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是烦不了那么多了。 陈庆疯疯癫癫,多半要进精神病院。 那么,来的是谁? 门外传来了唱戏的声音,唱的是昆曲。 他的初恋曾经也会唱。 长生殿——“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 他辜负了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成功的男人总不能被女人牵绊。 男人的声音,唱的倒是凄婉哀怨。 “陈庆?”陈董舒了一口气,他隔着门说,“你这孩子现在是净吓人,神经兮兮的一天天。”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无限情思。”如同深宫怨妇的声音,但是个男人,就更怪异。 “你是喝多酒了,还是有吃错药了?”陈董怒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废物,你这样的废物把你喝死算你运气好!” “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无限哀伤,无限冰凉,无限怨恨。 陈董在书房里面是坐不住了,神经病唱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无端地想起了这孩子死去的娘,还有那些算命先生的传言。 这孩子会害死他,算命的说过。 “陈庆。”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准备冲出去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是门突然打不开了。 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反锁啊。 唱戏的声音越来越近,现在与他只有一门之隔。 “儿子。”陈董冷汗直冒,“你赶紧帮我把门打开,我这门好像锁住了,不知道为什么?” 门锁好像在外面被扭动了几圈,可是并不是为了开门,而是把门彻底的锁得更死。 “儿子,这里面有金子。”陈董说,“你赶紧把门打开,咱们整理一下。“美国现在是待不了了,我们先出去避避风头。” “谁知道比翼分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 ”如泣如诉的唱戏声。 “儿子!你弟弟多半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财产还不都是你的。”陈董疯狂推门,“你快点把门打开,这里面有好多金子啊。” 门不会打开了,陈董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 江慈赶到的时候,警察全都拉住他,叫他千万要冷静。 “千万不要冲动,要珍惜生命。” “她在水库里面,我得去找她呀。”他说,搜救一直在进行,但是目前陈彬浩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谢昭是不知去向。 一片混乱,苏珊跪在地上祷告,远处小女孩裹着毯子,目光呆滞,手中捏着一只熊。 “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警察劝他。 “她一定还活着。”江慈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库而已,这样的阴沟,她是不可能翻船的。” 那是最聪明最狡猾的谢昭,那是在华尔街兴风作浪都不会被检方抓到把柄的谢昭啊。 这么一位翻云覆雨的大人物,怎么会死在臭水沟里呢? 怎么可能呢? “ 她没有可能死,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被困住了,等待着别人来救她。”江慈说。 “我必须去救她!” “你的心情我们完全能理解,我们也在积极地打捞抢救。”警察说,“请你千万不要冲动,耐心地等待。” 仁慈的主啊。苏珊跪在地上祈祷,声音越来越大。愿上帝保佑她,她是一个好人,上帝保佑她的灵魂。 江慈趁警方不注意,他翻过黄色的警戒线,深入了水库当中。 * 谢昭掉了下去,但没有死。 她运气不错,抓住了木板,很多的木板浮在她周围。 她在这臭水库当中飘来飘去,这儿没法爬上去,上面很多路都坍塌了。 她不停地大声呼救,但是好像外界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渐渐的她的力气耗尽了,谢昭借着木板的力量飘到一个角落,这样才不会被淹死。 她想到了泰坦尼克号。 女主当时也是并不会被淹死,停留在一个木板之上,只是也无法大声呼救了。 可是女主有哨子可以发出尖锐的声音,她却没有。 警察一定会找到她的,时间问题,只要她坚持地够久,就没问题。 坚持住。 没有哨子,但是她爬到的这个角落有金属管道残存着。 谢昭不停地敲击了金属管道,这样外面的人也许能够听见。 她困倦极了,但是不敢闭眼,因为闭眼很可能就滑下去,落入水中,永远沉睡。 就像这水底其他的死婴一样。 江慈,他现在也许已经飞过来找她了。 她必须坚持住。 她的腿泡在水里面已经彻底地失去知觉,她的手也越来越僵硬发麻,弯曲着不断地敲击金属管道。 谢昭的意识在消退。 江慈一定在找她。 如果死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想,见不到他。 她漂浮着,开始缺氧,下沉。 突然,一阵新鲜的空气灌入她的肺中。 熟悉的怀抱将她拖出了水面。 “在这里!!!”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大喊,她听见警察其他人的声音往这里靠过来。 “江慈?”她睁眼,就像溺水的王子睁眼,见到了小人鱼。 “我听见你在敲管道。莫斯密码,你在求救。”他把救生衣给她穿上。 他的脸苍白英俊,头发粘在额间,贵公子此时狼狈不堪。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无论我在哪里。”谢昭说。 “不过你跳下来是干什么?跟我殉情吗?” “神经啊。”江慈说,“我才不想跟你殉情呢。”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必须给我点精神损失补偿费。” 他低头,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谢昭搂住他。 有光透过碎玻璃,照在水面上,照在他们俩身上。 “我绝对不会跟你殉情的,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和我一起活到100岁,120岁。”江慈说。 “100年都给你绑在一起啊?”谢昭说。 “那当然了,还有我跳下来英勇救你,所以你这个无良资本家必须立马给我转正!”江慈说,“我现在就是你的正牌,唯一男朋友了,不许开除。” “趁火打劫是吧?”谢昭笑道。 “对啊。” “你应该是实习期最短的实习生吧。”谢昭无奈笑着答应,“你的实习期只有一天哎。” * 警察把他们俩人捞了上来,劫后余生,两个人神经兮兮地坐在村口的马路边,又笑又咳嗽。 江慈告诉她,陈董被他儿子锁在了门里,放了大火,抢救失败。 还有他哥哥以撒,有律师护身,全身而退,只罚了点小钱。 朱莉守口如瓶,决口没提和谢昭的任何事。 纷纷扰扰,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马上去哪,男朋友?”谢昭问。 “开房。”江慈说。 “我才死里逃生哎,你有点着急吧。”谢昭说。 “什么啊,我们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你不赶紧洗澡换衣服去医院检察会生病的!” “都想什么呢。”他耳朵红。 “不让我想?上次在英国的事,我们还没完呢。”谢昭逗他。 “让你想,让你想。”江慈脸红无奈道。 “等你好了,随你处置——”他在她耳边说。 风吹过树林,两人依偎在一起,影子拉的很长。 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我真的很开心,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江慈难得说了很肉麻的话。 “我也是。”谢昭说。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握住他的手,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过一百年,一百二十年。 哎呀,江慈突然问,“你的手镯好像丢了?” 谢昭低头,缠绕她十二年的黄金蛇镯消失了。 就在她为了救那小女孩掉下去时。 但她的手臂感到无比自由,不止是手臂。 “其实,没有也挺好的。” 蝉声弱了,夏天快要过去。 属于她,属于他们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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