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的心往上提了提。 平时在学校都是穿校服,她第一次见谢琢穿黑色。 一件卫衣,袖口挽起,他在一堆男生里,皮肤白得很出众,没有在键盘上操作什么,只松弛地靠在座椅上,望着电脑。 颈间挂着一只红色耳机,应该是他自己的,苏玉认识这个牌子,很贵。 他穿黑色也很好看。 很锋利,劲劲的。 本来看着电脑屏幕,察觉到有人走近,谢琢看过来一眼。 淡淡一瞥,像给她点了穴,苏玉的脚步缓了缓。 似乎再往前进一步,都是他的结界范围了。 陈迹舟吹了声口哨,有些意外地靠到他的桌边笑:“纡尊降贵来我们这破庙玩儿呢,今天不怕被熏死了?” 谢琢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看都懒得看他,一声凉飕飕的“滚”就脱口而出了。 陈迹舟回眸看苏玉:“同学聚会,不用我介绍了吧。” 她再仔细看,确实好多都是他们班的人。 谢琢,徐一尘,江萌…… 两排电脑,人是面对面坐的。 谢琢靠墙,旁边是徐一尘。 他没玩游戏,看了会儿网课视频,过程很专注,自动屏蔽掉了一些吵闹。 陈迹舟在他们对面开了两台电脑,苏玉坐下后,正好在谢琢的斜对面。 他没有看她,她也尽量回避他的存在。 江萌凑过来,亮晶晶的眼睛在惊喜地笑:“你是陈迹舟妹妹啊,怎么都不告诉我。” 苏玉捧着脸颊,“因为你没有问我。” 江萌忍不了,狠狠揉她的脸:“你怎么会这么傻得可爱……” 苏玉觉得自己脸上冷冰冰的,还挺感谢江萌搓她这两下,把她体温都搓热了点。 十月份有点气温回暖,可能有些男人怕热,网咖的空调还开着。 苏玉穿着外套都觉得这个位置很冻人,温度不是特别低,但空调的风扇就对着她的方向吹。 有点受不了。 苏玉揣着胳膊,跟上课似的端正坐在桌前,其实是不太想动弹,保持这样的姿势能攒聚一点体温。 陈迹舟去买了几瓶喝的过来,然后在苏玉另一边坐下,和江萌两个人正好把她围在了中间:“撸啊撸会吗。” 苏玉徐徐地摇头,她飞速地瞥了一眼谢琢的方向,接着很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4399可以吗。” 陈迹舟闭上眼,扶了下胸口。 缓过来后,他说:“也行。” “你跟我玩炫舞吧。”江萌握了下苏玉的胳膊,“我教你,很简单的。” 苏玉说好。 她打开游戏,停留在了注册账号的界面。 苏玉看着空空的id一栏。 要取个名字,苏玉没什么头绪,手放在键盘上,分明还在思考,食指就慢慢地按了下去,笃笃笃点了三下。 xxx 有时候,人的潜意识和清醒思维是脱节的。 江萌正巧凑过来看一眼:“叉叉叉,什么意思?” 苏玉惊讶地看着三个x,她大吃一惊,把backspace键死死按到底,生怕心事从不懂事的指尖昭彰。 直到id栏被清空,音响里发出嘟嘟嘟的尖锐提示音。 苏玉忙说:“不是不是,我乱打的。” 这一刹,察觉到被人注视着。 她一抬头,对上一双平静的眼。 谢琢看完了视频,他微微偏过头,正在看着苏玉,似乎在洞悉着什么。 苏玉侧边的碎发被空调的风吹得凝固在脸上,在他的注视里,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 体温急剧升高。 谢琢在盯着她看…… 他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是长痘了吗还是…… 大概十秒之后,他终于挪开了视线。 将耳机从颈间摘下,谢琢起了身:“走了。” 徐一尘:“啊?这才几点。” 他收紧了挎包:“今天爷爷来家里吃饭,你们玩吧。” 徐一尘闻言,敬了个军礼,露出一个路飞式的笑容:“代我给老爷子问好。” 谢琢快到门口,路过那台立式空调,他倒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用瓶底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空调的风扇。 “咔哒”一声。 那呼呼往外出的气随着扇叶的颠倒而往上淌去。 他的动作很利落,不过是顺手的事。 同时,他说:“下次自己去。” 苏玉的呼吸和体温得到解放。 她那几根冻在脸上的头发活了过来,轻飘飘落在两鬓。 心跳和推风扇的声音一样的重和闷。 石子投湖,让那一息有所惊扰,又在他离开后,伴随涟漪荡开,水面被慢慢拂平。 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于是没有人会知道,有什么东西沉在了她的心中。炙热的,永久地。
第6章 谢琢和陈迹舟、江萌是从幼儿园就认识的,从小一个片区上学。 徐一尘是他们的初中同学,也是谢琢一直以来的同桌。 在接下来几个人的交流里,苏玉捋清了这个关系。 没有结束得太晚,一起往公交站去的时候,陈迹舟和江萌走在前面,徐一尘在苏玉的旁边,没话找话地跟她聊了很多。 比如,你老家在清溪?我外婆也是那边人。 青团和乌米饭好好吃,我外婆会做。 你在清溪哪个学校? …… 苏玉回答得心不在焉。 她低着头看路,心里想着谢琢,与其说想,严格来讲是回味,回味他的眼神,举止,穿着,种种细枝末节。 甘之如饴地被困在迷宫。 反复地想,反复地想。 于是,对徐一尘的回答都是敷衍至极的“嗯”、“还好的”、“对呀”。 近乎于谢客的姿态让男孩子安静下来。 寂寂的夜里,不讲些什么还是尴尬,他最后挠挠后脑勺,说了句:“清溪挺好玩的,我还记得初中学校组织溯溪,我跟谢琢没赶上车,还在那边村子里留宿了一夜。” 听到谢琢的名字,苏玉忽然抬头看他。 他耸肩膀,深呼吸,做出缓解局促的举动。 徐一尘的鞋带散了。 他没有喊任何人停下等他,只是飞快地蹲下,胡乱打上一个结,又飞快地跟随过去。 那个瞬间,苏玉很愧疚。 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某一部分的自己。 那个在食堂、没有吃饱饭也要立刻放下筷子的自己。 人是不会被相似的人吸引的。 一旦对方袒露出底色,让你像照镜子一样,感到无法安宁。 就总要抚平些什么。 虽然同班,苏玉一点也不了解徐一尘,同样隔着桌椅板凳,她关注谢琢都费劲,更别提不在她眼里的那些人高马大的男同学了。 公交车上没人,几个人坐到最后去,徐一尘拿了江萌的《爱格》在看。 他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就不说话了。 苏玉坐在他旁边:“你还看这个呢。” 他说:“我看笑话。” 苏玉点点头,过几秒,又问:“那你怎么不笑呀?” 她这句话配上她的表情,比笑话稍微好笑一点。 徐一尘终于展颜:“怎么了吗?” 苏玉说:“刚才不好意思,我没有好好回答你,因为我在想事情,有点不开心,但是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我有表情冷漠的话,那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指指自己的脸颊,为了对上那句表情冷漠。 女孩的嗓音很轻,淡淡的天生鼻音让口齿显得些微黏糊。语速慢慢吞吞,好像字是从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徐一尘笑了:“这也要道歉。” 她也轻轻地笑起来,露出两颗白净的兔牙:“我怕伤害到你的热情,如果没有就最好啦。” 他说:“嗯,那现在还不开心吗?” “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好好回答。”苏玉双手扶着膝盖,坐得板正,等他发问。 徐一尘:“留点神秘感,以后再了解吧。” 他说完,公交报站,书被扔给后座的江萌:“这笑话真无聊!” 江萌还在跟陈迹舟说话,惊慌地“诶”了一声:“能不能对我书好一点儿!” 徐一尘是在北湖下的,他笑笑,挥挥手:“走了啊,拜。” 江萌在最后一排靠窗,陈迹舟坐她身侧。她望望窗外,直到徐一尘的身影消失:“谢琢他爷爷最近怎么样啊,没听他说了。” 陈迹舟闭着眼睛敞着腿,懒洋洋的:“好得很,疗养院待着都乐不思蜀了,吃好喝好,还教我马走日呢。” “你俩还下过棋?” “暑假去过一回。” “北湖是蛮清净的,他上次发病——” “咳、咳!”陈迹舟突然清清喉咙,末了捏捏嗓子,装模作样说,“有点感冒~” 讳莫如深的话题,显然是不能让前排的苏玉听见。 苏玉视线虚焦,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过会儿,又听到江萌说:“现在我有个棘手的问题,考这么烂怎么跟我爸妈说啊。” 静了几秒。 “我说,你说话归说话。”不知道江萌挨着他哪里了,陈迹舟话里带点戏谑,“少揩我油行么,我黄花大处男。” “……!” 江萌差点暴走。 她急促地跑到苏玉旁边,跟苏玉分享起了她的追星手账。 最新的一本册子,做得很用心,上面贴满她的偶像。 指着问苏玉:哪个最帅?哪个最美? 又给她介绍:这个是门面,这个是忙内。 苏玉安静听着,逐一点头。 介绍到一半,江萌声音渐渐弱下去,猝不及防地转换了话题,意有所指地拔高了音量:“不是因为美女多进的文科班?怎么还黄花大处男呢。” 陈迹舟本来都快眯着了,闻言、又圈出他的手动望远镜,往前面座椅靠背一搭,瞄准前面的女孩子:“江萌,你怎么酸溜溜的?” “我立着贞节牌坊呢啊,”他抑扬顿挫地说,“别爱我,没结果。” 江萌把手账本丢了过去。 陈迹舟把她本子按在胸口,笑得合不拢嘴。 - 介于苏玉最近学习刻苦,父母都看在眼里,没有苛责她班级29名的成绩,还给她煨了鸡汤,让她别累着,只不过会追问:“舟舟呢,他考得怎么样?” 苏玉就是知道也说不知道,让他们自己去打听。 她关上房门都难以隔绝他们谈话的声音,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摆脱这泥潭里的庸俗。 苏玉轮值日那天,晚自习是林飞在值班,因为这次考完没开家长会,有不少父母因为孩子成绩下降,主动到学校来跟老师谈话。 江萌就留到了很晚。 她爸妈是大学教授,苏玉去扔垃圾之前,看到两个蛮有学者气质的夫妻在走廊上跟林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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