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见面,说明你没彻底厌恶我,”迟知雨语气坦然:“至少那会儿我是这么想的。” 好像生咽半颗青柠,舒栗心酸得皱起了鼻背:“你别这样说,我对你没那些……负面的想法,从来没有过,我也希望你别这么想了……我会很难过。” “没有了,”迟知雨靠过来安抚她,他的肩膀比往昔更宽厚了,舒栗埋在上面,左右蹭掉眼里骤生的水渍,一个字用力指控:“坏!” “坏,”迟知雨重复她的腔调:“这算不算负面的想法?” “是夸奖。 “是么?” “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跟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对上了是吧?” “对啊。” 迟知雨搂住她,磨磨牙关:“狠女人。” 舒栗贴近他沉浮的胸腔:“傻狗狗。” “哎!”迟知雨重新拨高她脸:“怎么跟我预判的不一样?” 舒栗:“因为你不坏。” “那你也不狠啊,”他眨了下眼,打起商量:“能不能把你的吐槽库录屏一份发我?” 舒栗想对他动手动脚了——拳拳到肉式动手动脚:“要这个做什么,我的痛苦之地,你的快乐源泉是吧。” “不是。” “那是?” “不知道,”他似乎也无法一下子厘清缘由:“可能……想搭乘一下你的时光机?” 舒栗莞尔:“那是悲伤时光机,我还有快乐时光机。” “什么?” “你等会儿。” 她起身离开沙发,去了卧室,从中抱住一只瓦楞纸收纳箱,摆放到茶几上。 迟知雨倾身上前,里面是形色各异的记事本,封面不同,都各具特色,绣着不同的图案,舒栗翻找出一本,递给他:“这个,25年的。” 迟知雨接过去,是绿植松果的书衣,正要揭开第一页,眼一抬,发觉舒栗还站那,于是把她拽过来,揽坐到怀间一并阅读。 舒栗被动当上下巴托架。 看他一张接一张耐心翻看,舒栗帮他调台加速:“在后面。” 迟知雨按住她手:“不要,我又不只是想看自己。” “那你得看到明天了。” “那就看到明天啊。看到八点半,正好去上班。” “我先睡一步。”她作势起身,被迟知雨摁回原位:“看一会儿怎么了,小时候都没人陪我看故事书。” 舒栗沉默了一瞬:“你姐不跟你看?” “跟她看不到一起。” 舒栗偏头,两人的脸颊与发丝,顺其自然地摩擦,有点儿痒,但更多是找到了同步与无间的妙方:“阿姨也不陪你?” 迟知雨睫毛降下来:“阿姨为什么要陪我?” “我是说你妈妈。” 迟知雨还是笑:“我四岁就自己睡了。” “她生完我和迟润青之后腰椎损伤很大,走路都困难,疗养了好几年。我爸打鼾,我们老是夜哭,她都单独睡。” 舒栗讶然:“我小学才跟爸妈分房。” “四岁前呢?”她问。 迟知雨回:“睡自己的小床,保姆在外间,我有事可以叫她。” “那你爸爸呢?” “他工作啊,也有自己的卧室。” “啊……”舒栗发出很轻的喉音:“就是说,你从出生一直一个人睡吗?” “对啊。”他低头翻了一页,手指下意识握了一下她的。 “你姐姐呢。” “我们有不同的阿姨照顾,也是分开的。” 迟知雨弯了弯唇:“你看过恒河猴实验吗?” “好像听过,具体不知道是什么?” “是讲刚出生的小猴和母亲分开,实验者为它们准备了两个母猴模型,一个是铁丝做的,会源源不断地供应奶水,一个是绒布做的,什么都没有,只能提供触觉上的安慰。” 他抿了抿唇:“大概六岁那年吧。在科学读本里看到这个实验,迟润青问我,是你的话你选铁丝妈妈还是绒布妈妈?我问她,你选什么?她说,当然铁丝妈妈,这样至少她不会饿死。然后我和她选了一样的,因为她的回答从来不会让大人笑话。不可笑的回答就是不出错的回答,即使我心里有另一个答案,我想选绒布妈妈。” — 洗澡前,舒栗偷偷在卫生间搜了搜恒河猴实验,整个流程残忍到她皱着眉才能读完。 打开吹风机后,她隐隐听见有人叩门。 她扳停风声,毛玻璃外,是迟知雨影影绰绰的身形。 舒栗拧开门把手:“怎么了?” 男生的视线移开一瞬,又看回来,不甚自然:“我给你吹头发?” 舒栗愣了愣:“好啊。” 迟知雨走进来,窄仄的空间顿时填满了,她和他,刚刚好,是同一只装帧盒里的双人娃娃,舒栗将吹风机交出去,迟知雨伸手要接,轰——女生遽地按开,热风突袭。 迟知雨挡了下,抢过来:“幼稚。” “还不是跟你学的。” 见女生仍正对着他,迟知雨一只手搭上她肩膀:“转过去啊。” “不要。”她忽然埋到他怀里。 迟知雨将下巴抵去她耳尖,蹭两下:“怎么了?” 她圈紧他,信誓旦旦地宣誓:“从今往后,我要当你的绒布女朋友!” 迟知雨胸腔闷震两下:“但我已经是健壮的成年猴了。” “哪里健壮了。” 迟知雨单手穿去舒栗腋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悬高离地:“哪里不健壮了?” 舒栗呿一声,没有脱开他胸膛:“不管,就这样吹。” “我第一次见这样吹头发的……”迟知雨欲言又止:“就跟你以前跨坐在车后座一样。” “怎么了,又不影响你吹到我头发。”她振振有词。 迟知雨瞄了瞄镜面,胸口贴了只全世界最可爱的趴趴熊——好吧,只看到后脑勺也行……等等,她没穿文胸? 迟知雨迅速打开吹风机,驱散自己的心猿意马。 发浪在风里起落,带着水汽的发梢不时擦过他指节,湿漉漉,痒嗖嗖,因为姿势说不出的别扭,他胳膊很快开始发酸,忍不住说:“这是调情还是用刑?” 风声太大了,舒栗没听见,在他身前扬脸,挤压眉心:什么? 迟知雨关停风声:“我说你头发丝很轻盈。”他势必身体力行,证明自己不只是健壮的成年猴,还是持之以恒的长臂猿。 舒栗不信:“我怎么感觉不是这几个字?” “就是这几个字。”他旋即开机,挡住她更多盘问。 “知道的知道你在吹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拍电影慢镜头。”舒栗嫌弃他慢吞吞,把他推到一旁,霸回吹风机。 迟知雨靠在门边,看舒栗旁若无人的风中凌乱,很快让两边发根干爽蓬松:“你能不能有点包袱啊?” “家里有一个人负重前行就行。” “还有个呢。” “还有个负责当重。” 迟知雨笑出来,正要开口,有敲门声,他半转过身往过道尽头瞟一眼,走过去。 开门后,迟知雨道声谢,提了只袋子进来。 双手拉开看一眼,他把它丢回沙发上,回到盥洗室门边。 舒栗正在抹面霜,从镜子里斜他:“什么东西?” 迟知雨说:“我让Nio达了两套换洗衣服过来。” 舒栗不可思议:“他愿意?” 迟知雨下巴示意外边:“不知道,一会儿看下手机,应该把我拉黑了。” “你洗澡吧。”舒栗扯下发箍,刚想从他身侧撤出,被男生握住胳膊扯回来。 “我今天真在这睡?”他问。 舒栗抬眼:“对啊。” “跟你睡一张床?” 舒栗上下看他:“你能变出别的床?” 迟知雨:“你睡我身上就是别的床。” 舒栗稳住嘴角:“你睡地板上也是别的床。” “可以啊,”每次他不加掩饰地笑出来,都能被印进杂志当洁牙产品平面广告:“我不介意。” “算了吧,少爷。” “我说真的,我以前发作期就喜欢躺地板。” 正要迈出门的舒栗退回他身前:“什么原理?” “很凉爽很踏实吧。” 舒栗许久没有眨眼,“那我们今晚就睡地板。” 迟知雨顿住:“啊?” “体验一下你的体验,”她微微笑着,看向他:“我也在重新认识你啊,男朋友。” “洗澡了。”泫然的感觉涨上来,迟知雨飞快转过身,去客厅取衣服。是祸躲不过,命中注定还是要跟Nio穿同一条裤子,迟知雨拿出T恤和长裤,纳闷起来,审美差异如此大,是怎么玩到一起的,他把衣服和手机带回洗手间,确认没被加入黑名单,他发送消息:你把不要的衣服给我送来了? Nio:眼睛真好,确实都是淘汰款。 迟知雨:。 迟知雨:一会儿穿上了,拍个九分裤造型给你看看。 Nio: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别光长(二声)在腿上了。 哈。 这种言不符实的诽谤能对他构成什么攻击,迟知雨将手机放回洗手池,套头脱下上衣,目光掠过脏衣篓,里面装着舒栗换下的贝壳白的胸衣,三角杯款式,微带点花边。 晚上现学现用的画面闪回到脑子里,迟知雨脸热起来,将T恤丢进去,盖住它。 很久没在洗澡时唱歌了。 他以为已戒掉此陋习,却没想到今天喉咙直痒痒,忍了又忍,沉默地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出来。 舒栗窝在沙发里啃苹果,卡嚓卡嚓的,像夜半偷吃的金丝熊。 迟知雨驻足问她:“你不是刷过牙了么?” 女生掀起黑白分明的眼:“谁规定刷完牙就不能吃东西了?” “我也要吃。”他在她身边坐下。 “家里就一个了,”她将苹果转向尚未动嘴、完好无损的那面:“这一半给你吃?你不嫌弃的话。” 迟知雨:“开玩笑的。” 舒栗咕哝:“你就是嫌弃。” “没有好吗——”迟知雨拿开她抓苹果的手,凑身上前,猛亲好几口,撞一下,逼问一声:“这是嫌弃?这是嫌弃?这是嫌弃?” 舒栗笑仰在沙发扶手,五官乱飞,一边推挤他:“别……别啊——我要掉下去了。” 迟知雨不再打闹,把她拉回来:“有我看着,谁敢让你掉下去。” 笑意仍滞在舒栗脸上:“现在你也要再刷一次牙了。” 迟知雨气定神闲:“那就再刷,谁规定刷完牙不能亲女朋友了?” 枕在迟知雨腿上吃完剩下的苹果,一只手掌自动伸过来,舒栗忍俊不禁,“这什么啊,全自动垃圾箱?” 她转头从茶几上抽来两张纸巾,将果核裹好,让它成为迟知雨的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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