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了?” “不是。染了白色的头发,穿一件有点中性、很时髦的上衣和牛仔裤,戴一个这么大的墨镜……你坐上车,我们都要走了,他临时还到车边来了,把墨镜摘掉,要你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被滕信晖戳穿前,仲正义从没想过自己和姜扬治早就相识。就算听到姐姐这么说,她也什么都不会想起来——本来是这样的。 但是,白色的头发这一显著特征,姐姐说得过于具体的事情经过,结合起来,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仲正义说:“等一下,咦?你这么一说……咦?……你怎么会记得他的脸啊?这都……五年了吧?有这回事吗?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小仲姐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了看似不相关的事:“你参加那么多活动回家,一次都没说过具体怎么比,自己拿过什么名次。” “等等,等等……我第一次亲嘴的人好像也染了头发。”仲正义紧闭双眼,很像少林寺僧侣试图顿悟,“那天我喝了酒,记不太清是谁……我只记得那人好像打了个唇钉,接吻的时候硌到我了。姜扬治穿的是舌钉,应该不是他。”她松了一口气。 在旁边,叶莎尔拿出手机,快速点击几下,用几个月前看到过的公众号图片唤醒她的印象。在那之中,姜扬治已经是黑发,但还没摘唇环。 仲正义倍感震撼:“不至于吧?” “你为什么会不记得?”路满卓说,“难道你的大脑跟我一样?” 这就太羞辱人了吧。仲正义想反驳。 另一个声音做出了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扬治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他换了厨房纸巾,像手帕似的叠起来,擦拭脸上的血。他说:“因为她不感兴趣。一丁点都不。” 他走近了,仲正义猛地一退,手肘移动,擦过奶油的纸巾团被推落在地。她望着他,不知道为何,明明是看过很多次,甚至亲密接触过的人,她却到现在才开始局促。 他弯下腰,捡起掉在地面的纸巾,扔进垃圾箱。 姜扬治说:“她参加街舞比赛,轻松拿了最高分。最后她告诉所有人,‘我只是踢球累了学着玩玩’。她喜欢街舞,但也没多喜欢。她和季司骏谈五年恋爱,还不是说甩就甩,但她也没有很伤心。真要伤心,就不会还能做朋友了。在她心里,我们这种东西不会占什么空间。” 说这话时,姜扬治很平静,他不想承认的,不过,真正要说出口时,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绞刑很简单。套好绳索,把垫在脚下的木板抽开,他就立即下坠,能干脆地死掉。 原来说出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姜扬治不安了很久。 他说:“我去一下药店。” 姜扬治走出去以后,仲正义也起身。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追了出去。电梯才到这一楼层,仲正义站到他身边,小声说:“我陪你去。”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 药店在街对面,艳阳高照下,他们一起穿过马路,走了十几分钟路,进入药店。药剂师在柜台后打瞌睡。他们买了处理外伤和跌打的东西,走出来。其实,那些东西仲正义家也有,只是不知道过期没有。 仲正义说:“这么久,你其实可以联系一下我的。突然就冒出来,我肯定不认识你啊……” 姜扬治说:“我加的是你的QICQ。你后来没用了吧。” 仲正义醒悟:“哦……是。后来就用微信了。” 走在路上,仲正义下决心说:“我不行。” 姜扬治在看说明书,停下脚步,很诧异地看向她。 “你的喜欢太有负担了,我接受不了。对不起,”仲正义凝重地说,“我不行。我不会答应季司骏,但我也不想跟你谈恋爱。忘记你了,不好意思。那时候我们很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记不清了。” 姜扬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然后,他说:“我不喜欢你。” 仲正义愣住:“啊?” “我没有说过喜欢你。”姜扬治摆出无语的脸色,“仲正义,你自我意识过剩?” 他们继续往前走。 搞了半天,是她误会了?她不记得他也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又恢复以往损友的模样,仲正义松了一口气。 是她自作多情了……心情逐渐回归晴朗,仲正义偶然回头,再度看向姜扬治。 她像被什么东西迎头敲了一下。 走在她身边的人不再遮掩脸颊,伤痕已经不渗血了。姜扬治表情很泰然,然而,泪水却止不住,像汗水一样,像透明的血一样汩汩流下。 太阳暴晒,有泪沿着下颌往下滴,他抬起手,朝她的另一边扭过脸,避开仲正义,悄无声息地擦掉。
第39章 每当他不得不擦眼泪, 仲正义也都配合地回过头,假装四处看风景。撞见别人流泪,自己尴尬是一回事, 另一方面, 或许是心软了, 她也实在不想让他难堪。 啊。 仲正义在心里想。 这个人一定喜欢我。 看着远处,她莫名其妙地说:“这夏天真够热的, 明明三伏天都过了,三伏天过去了吧?” 奇怪的是, 姜扬治还是能挤出正常的声音,若无其事地回答:“已经过去了。” 姜扬治还没天真到以为真的能隐藏。虽然一开始这么想, 但眼泪不是水龙头, 不是说开就开, 说关就关的东西。幸亏仲正义也没打算拆穿。只是心照不宣,都不急于上楼,到了大厅门外,继续绕弯兜着圈子。 仲正义说:“你真的不喜欢我?” 姜扬治说:“特别讨厌你。” 仲正义没抱任何想法地回答:“哎,我也没做什么啊。” “是吧。” 她看他心情不好, 又刚好路过便利店, 索性问:“要不要吃个冰棍?” 姜扬治不吭声。 仲正义想起来他刚刚哭过, 八成不想进去面对其他人。她连忙补充说明:“我进去买就行了,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也就是这时候,她不可避免地和他正面相对,仲正义有着质直到无情的性格, 但她对沮丧的人还是很温柔的。尤其是因为她而伤心的人。 她看到他的泪水已经消失了, 唯独眼眶依旧通红。仲正义不讨厌姜扬治的脸,非要说的话, 讨厌的人才有问题。但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享受生活,对什么好吃、什么好玩都没兴趣,她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因为全身心趴在训练上。不吃炸鸡,不喝可乐,杜绝垃圾食品, 现在想想,街舞就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次尝试,也是缤纷生活的开端。 姜扬治正好在那个节点,是比较尴尬和模糊的位置。仲正义没有任何愧疚,不过,确实,最适合这场合的结语是“很遗憾”。 很多事情就像抽奖一样——很遗憾,你实习被分配到了你不想去的组;很遗憾,你高考的分数离志愿还有差距;很遗憾,不推荐你继续踢球了,可以勉强一下,但是……你回去再和你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好吗? 就算知道姜扬治伤心,仲正义也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很遗憾”就是这种东西,有这样的规则。这不是正义,而是仲正义会做的事。 她买了一支甜筒,一支冰棍,拿出来以后,姜扬治就坐在便利店门口的位置上。他彻底恢复正常了,一看到她过来,就很自然地抬起了头,主动提问:“买了什么?” “你看看。”仲正义左手拿着加很多奶油的甜筒,右手拿着果汁口味的冰棍,问,“要吃哪个?” “哪个都一样。”姜扬治随便选了一个。 甜丝丝的味道袭击舌头,假如吃的是冰棍,冰的味道会比甜的味道早一点点袭击舌头,假如是甜筒,甜味大概是比冰的刺激先来的。当然,这些感觉可能也因人而异。吃着其中一个,仲正义在想,姜扬治现在体会到的感觉肯定跟自己不一样。 两个人干脆坐下了,并排坐着,一起吃冰的东西。仲正义说:“你那首歌写的是我的事情吗?” “哪一首?”他问。 “‘shoot’那个。虽然编舞是枪,但是,不是‘射击’的意思吧。” “你怎么什么都能往自己身上想?”补充过糖分以后,姜扬治不客气地挤兑她,然后说,“是的啦。本来还能关注女足,看到你的动态,可你突然就消失了……不过也是巧合。歌做出来要过很多环节,刚刚好,没人换掉词。” 到最后,吃完了,他们站起来,把垃圾扔进垃圾箱里。去药店的路程至多只有十五分钟,可是,烈日炎炎下,他们已经在外面待了快半个小时,而且也没有说多少话。再怎么慢,也不至于拖这么久时间。除了热,当事人的自觉并不多。 他们只觉得两个人是在闲逛,生日啊,楼上的朋友们啊,全都忘了。 倒是有点热。 讨厌的夏天。 仲正义说:“好神奇啊。” “你才神奇,”姜扬治说,“一般人不会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想吧?想了还跟创作的人说。” “为什么不行?确认一下又没什么。”仲正义满不在乎,清爽地笑了笑。 看着她,他忽然有点口渴。想喝薄荷汽水。 姜扬治问:“你听了那首歌?那你会唱吗?” “啊?”仲正义也很意外。 “你唱唱看?要么试试那个舞蹈呢?” “我唱歌不怎么样啊,”仲正义稍微有些推拒,可是,也没有很坚定,“那个tiktok上很流行的舞吗?” “跳舞也行。很简单吧,就那个,简单的接力。来,”不给她继续做多余思考的机会,姜扬治已经开始打拍子了,“five six seven eight!” 他开始哼副歌的旋律,仲正义就像上了场的竞技运动员,身体快想法一步,开始叉腰,转圈,挥动手臂,用手做出枪的姿势射击。不得不说,短视频害人不浅,一旦刻意去搜了一条,马上就有成千上万条推送到首页,同一段旋律播放个没完,不容分手,直接剖开你的脑子钻进去。 她跳到短视频结束的部分,姜扬治用力鼓掌,毫不吝啬称赞:“太厉害了!仲正义!我太感动了!” “哎呀,”仲正义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拍一个传抖音吧。” “那算了,这个已经过时了。而且。”手机接到信息,姜扬治翻出来看了一眼,话语也临时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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