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云暮将放在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才发现已经关机了。 “没电了。”他说。 楚成洋在过道另一边的座位侧坐下来,双脚申展开,挑眉问:“你叫我将人接过来,不打算管了?” 云暮蹙眉:“她还好吗?” “反正我看着是不怎么好的,你是不知道,人家小姑娘为了赶上你的比赛,太着急,脚了崴,不料刚一进场就听到你亲口说出退役,当时那个脸色哇,简直白得吓人,我看着都心疼,而且当时现场混乱,粉丝的情绪又激动,就算有我看着,她也被推了几次,受没受伤就不知道了,反正啊——” 懒得听好友的碎碎念,云暮倏忽起身。 楚成洋一挑眉:“你干什么去,现在场馆外面堵满了人,只要你一出现,保准被围住,你求我一声,我可以牺牲一下,在这寒冷的天里看着她回到家再离开。” 云暮这厮清冷惯了,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无欲无求只想站在赛场打比赛的样子,还未见过他为了谁变脸色、失态过。 云暮弯腰拿起位置上的帽子,又从衣兜里摸出了口罩,拿过一旁的伞,毅然决然离开。 周昭明处理了一些事回来,看到云暮匆匆离开,忙将人给喊住:“现在外面很乱,你要去哪里?” 云暮顿住脚:“一点儿私事。” “必须要现在去吗?可能还有两分钟大家就都回来了,到时候还有庆功宴和你的退役晚宴。” “你们先去,我晚一点儿到。” 他这么说了,周昭明也没有理由拦着,于是叮嘱:“你当心点,绕着人群走,别被发现了。” … 努力抓住,然后又失去。 从八岁那年起,宁殊似乎就陷入这样的一个循环里。 电竞场馆的灯光已经暗了,无论大家愿不愿意,最后都不得不离开。 无数举着灯牌的粉丝守在门口不肯离去,含泪看着选手走的那一条道,希望可以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哪怕渺茫,仍然存着一丝幻想。 宁殊也是这群粉丝中的一员,这一刻,她面对生人时的紧张与不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茫然无措。 时间久了,留在场馆外的粉丝越来越少,逐渐由吵闹变得安静下来。 宁殊知道,云暮不会出来了,他兴许已经从别的路离开,因为以他的性子,要出来早就该出来了。 那一道代替父亲主动闯进她心里的光,支撑她走到今天的那一抹希翼,在今天,消散了。 说什么会做她永远的光,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会永远喜欢她,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只要她需要,他就一定会在,也是骗人的……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是骗人的。 他那么好,忍受了她这么久,终归是要回到属于他的生活中去,终归是要过他自己的生活。 而她呢,从小就没有人喜欢,但凡有人提起总是不会有什么好话的存在,总是被人嫌弃、被人厌恶,她这么糟糕的一个人,曾经还痴心妄想着改变,妄想着在分别多年以后用新的面貌去见他,妄想着他还跟那时一样,将她捧在手心…… 她想,她上辈子应该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这一世是来赎罪的。 不然为什么总是给了她希望,又将希望剥夺;在她绝望之际,点亮一盏微弱又温暖的灯,当她觉得可以抓住这一束微弱的光芒、微小的温暖时,转头就将其熄灭。 反反复复…… … 当云暮赶到场馆正门外时,现场已经没有多少粉丝了,他撑着伞,压低帽子,借着昏黄的灯光视线快速掠过每一张脸,没有发现那一张让他熟悉的小脸,将帽子压得更低,向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出现的突然,又离去得突然,陷入低落情绪中的粉丝没有丝毫的察觉。 电竞场馆很大,绕着它的周围走,走了近三分钟才彻底走过。 因为天气原因,这会儿还在外面的人并不多,而这也为他寻人增加了大的便利。 以他对她的了解,此刻的她应该不会离这里太远。 … 清冷的街道,昏黄灯光照耀下,一抬眸便能够看到细细的雨丝和飘散着的雪花。 路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脚一踩上去就是一个浅浅的印子。 宁殊沐浴于雨夹雪中,神情恍惚漫无目的向前,她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能去。 进场馆时崴了脚,此刻走路时一瘸一拐,但却又好似感知不到疼。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她突然停住步子,抬头望着天,视线却被一把伞给挡住,愣了片刻,就着仰着头的姿势,僵硬缓慢地偏移,视线最后停于一张脸上,准确而言,是停在了那一双熟悉的眼睛上。 他们站在灯光下,黑色大伞遮于头顶,于昏暗中彼此对视。 他换了赛场上穿着的队服,穿了一身黑色便服,戴着黑色帽子、黑色口罩,将整个人牢牢遮住,只露出了那一双她十分熟悉、总是盛满星光眼睛。 他还是他,还是初遇时的那个气质优越的天之骄子。 而她也还是她,还是那个无人要的小可怜,狼狈、不堪。 他们都没有变,都维持着初见时的模样,就连情景都是这么的相似。 她全身湿透,大衣的末端偶有雨水滴落,头发凌乱,头上以及身上还有着未化的雪花,眼睛无神,一如初见时那只淋湿的小猫咪。 除了身高,什么都没变,还是一样让他怜惜,让他心疼。 小可怜,想领回家。 宁殊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同情,被他一如既往温柔缱绻的目光注视着,她不再想靠近,反而是想逃。 明明是想以全新面貌站在他的面前,想要叫他看看,她也是可以很好的,但是没想到重逢之时,他风光依旧,她狼狈依旧。 宁殊的心里涌出无限难堪,抿着抿着唇瓣,脚下意识往后退,转身就欲跑。 云暮洞察到她的动作,在她脚还没踏出去前,拉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比起采访视频和休赛期直播时要好听,也比面对镜头时柔和。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期待了许久,努力了许久的重逢,竟是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没有听说,也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愿意站在赛场上,不愿意再成为那个星光闪耀的人,不愿意再继续做她的那一束光。 那他还来找她做什么!? 此刻的宁殊陷入了自己的一套逻辑链中,丝毫没有去想,他怎么会知道她来看了比赛,又是如此准确找到她的位置。 一直潜藏在心底的崩溃,在见到他的真人出现后,彻底爆发,嘶吼道:“你放开我!” 她只想逃,逃离这里,逃离母亲,逃离那个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殊殊,你冷静一下——” “我不听,我不想听,你放开我!”宁殊捂住耳朵,直摇脑袋。 没有真的喜欢她,没有人能够一直忍受她,没有人会真的对她好。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云暮将伞丢弃,双手稳住她的身子,任雨雪冲刷着面庞。 “殊殊,你听我说——殊殊!” 眼见着她身子倒下去,云暮瞳孔一缩,忙将人揽进怀中,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叫人将车开过来,才想起手机没电关机了。 … 大巴车里,ERT的队员都上了车,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刷着手机,看网上的消息——热搜第一#暮神退役#,第二#ERT夺冠#,第九#ERT队员哭#。 车上安安静静,丝毫没有拿了冠军该有的喜悦。 而身为队外人员的楚成洋,没有身为外人的自觉,坐在周昭明的身边像是在自己队伍的车里,自在得很。 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安慰情绪低落的ERT队员:“拿了冠军嘛,就应该开心一点儿,别搞得跟错失了冠军似的,这个行业的黄金期也就那么几年,他也打得够久了,退役是迟早的事。放眼整个联盟,谁有他的荣誉多?如今拿了冠军,又拿了FMVP,满身荣光退役,成为整个KPL的传奇,也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碎碎念倏忽嘎然而止,众人狐疑抬头,看到他们的队长脱了外套将横抱在怀的女孩包裹住,身上的毛衣被打湿,头发和肩上都是雪花。 他们素来清贵注重形象的队长,何时这样狼狈过? 一阵错愕,鸦雀无声。 云暮抱着人到后座,沉声道:“麻烦先开车去我家。” 众人这才回神。 他们有着大大的疑惑,但却没一个人出声,纷纷用余光往后座瞟去。 楚成洋起身移到后面的座位,看了眼云暮怀里的人,又抬起头看着他,问出了车内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怎么回事啊这?”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第7章 泥泞 他不要我了(修) 宁殊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醒来,她环顾四周,盯着这黑白相间的装修风格隐约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混沌的脑子好似一下子捕捉到了什么。 她记得她见到了他,那个在这六年间都不曾见相见,只活在屏幕中的人。 后来……后来如何了? 发了几分钟愣,宁殊也回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她垂下头,发现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心一紧,下了床,缓慢走出房间,视线茫然扫过每一处。 整套房子都是黑白相间的风格,看上去很冷清,没什么人气。 他不在。 没有看到人,宁殊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沉静片刻,转身回到房间,将放在床头的衣服换上——是她之前穿的那一身,应该是被烘干了的。 随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再度将整个房间环顾了一圈,逃似的转身离开。 … 一间大型KTV包间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彩灯闪烁,乍眼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有人拿着话筒飙歌,有人三两成群玩游戏,有人在拼酒,还有人安静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参与。 今晚这一场狂欢,既是庆祝ERT成功夺冠,也是给云暮的退役狂欢。 而身为主角的云暮,正坐在角落里盯着手机,他的清冷与安静,跟这一场聚会格格不入,自成一方独立世界。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周昭明拿着一罐酒站在面前,他领会,拿起面前喝过的那一罐与其碰杯,随后喝了一口。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已经做了无数遍。 周昭明轻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顺带喵了一眼他的手机,发现他正在看别人的微博,准确的说是在翻别人微博下的评论。 刚才在跟人喝酒的时候,周昭明的目光会偶尔扫过来。 见他时而蹙眉,时而微笑,觉得好奇才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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