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就拿捏吧,也没有什么办法。 许梦冬朝钟既笑笑:“我那时候缺钱啊,二十万呢。” “你要二十万干什么?” “替人还债。” “替谁?” 许梦冬依旧笑着:“替我爸。” 最后一次。 那是她最后一次称呼许正石爸爸。 也是最后一次跟许正石说话,她在电话里告诉许正石:“二十万我替你还了,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许正石沉默着。 “你走吧,随便你去哪,过得是好是坏,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姑姑面前,我们不想再被你连累。” “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一家人,你可以继续赌,哪怕是被人打死了,也要死在外面。你放心,我会给你买最好的骨灰盒,报答你养我一场,但我不会去葬你。我再也不会见你。” 还是沉默。 两头都是沉默。 后来是许正石先开口,他说,好,我答应你。冬冬,对不起。 那一次,许正石践诺了。 在许梦冬离家没多久后,他也黯然离开,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 再后来,就是许正石被捕的消息传出来。 当时和许正石走得近的那伙人,要么的早早抽身自保,要么和许正石一起被抓了。高利贷,非法集资,为网赌平台引流......许正石只是个边缘人物,自己也背了一身债,也是受害者。看守所没住多久,很快就判了,六年。 六年,六个春夏秋冬。 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再相见时,很多人和事都不是当年面貌了。 ...... 许梦冬看了看时间,刚好半小时,她不想再和许正石待在同一处,车里的气味让她不舒服。她说:“把我送回刚刚吃饭的地方。” “别,你现在住哪?还和你姑姑一起住吗?我送你回家。” “送我?”许梦冬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想打听我们住在哪?” 她炸了毛: “我告诉你许正石,你想都别想!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今天我和你见这一面就是要提醒你,离远一点!”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样?” 许梦冬红着眼,大喊: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够了,真的够了。 许梦冬不想承认,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关于“家庭”的信心,关于“家人”的温暖幻想,再次被击得粉碎。 许正石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轻飘飘出现一下,就能瞬间把她拽回那些不堪的污沼里去。 许正石这个人本身就是一种提醒,像寂静夜里梦然拉响的警报,提醒她,不要对任何关系抱有长久不变的期待。 妈妈的离开告诉她,血缘不可靠,许正石则教会她,家人不可信。 所以人们前赴后继地报团取暖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互相亏欠,互相怨怼,然后撕破脸皮,嚼别人的骨头喂饱自己? 多可笑。 如果结局殊途同归,那还不如一开始便各走各的,还能给彼此少添点麻烦。 许梦冬站在那家饭馆门口,不肯先走。她必须确定许正石先离开,确保他不会尾随,不会看见她往哪个方向走。 饭馆老板娘出来倒垃圾,刚好看见踟蹰的许梦冬。她打了个招呼:“姑娘,还没走啊?你爸呢?” 许梦冬像丢了魂:“能看出那是我爸?” “那咋不能呢?”老板娘笑说,“你和你爸长得不像,但他看你那眼神,就是爹看闺女,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生怕你不高兴了,受委屈了......害,全天下当爹的都是同一颗心。” 许梦冬轻笑了一声,心说,担惊受怕是没错,可却不是因为父亲的心。 她在最热闹的街口站着,沾到了天黑透,找了个代驾开车回家。 谭予已经在小区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远远看见车进来,赶忙迎上去,步子有些急。 一拉开车门,一股特别重的烟味。 他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且车上没有任何香薰,也正因此,这一股烟草气被无限放大,不怎么好闻。一开始还以为是代驾在车里抽烟了,谁知许梦冬坐在后排晃着手里的烟盒,朝谭予笑笑:“我试了,学不会。” 谭予拉开车门坐进去,第一反应是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他怕她见到许正石后控制不住伤害自己。见到她好端端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怎么忽然要学抽烟?” “没有,我只是好奇,” 许梦冬摸了摸嘴唇,有残存的苦味,她是下午在许正石身上闻到熟悉的烟味,才心血来潮。 “我就是想试试,烟,酒,赌,毒......这些让人上瘾的东西到底有多神奇?那么多人戒了那么多年,却怎么也戒不掉。家破人亡也不在乎。” 这话一出,证实了谭予的猜测。 他顿了顿,轻声问许梦冬:“见到了?” “嗯呐,见到了。”许梦冬说,“我特威风,我骂他,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可厉害了,真的,” 许梦冬低头抠手,一边说一边笑,可是笑着笑着,大颗眼泪就忽然掉出来, “我真的恨他,可是为什么我看见他穿得破破烂烂,脚上是冬天的厚鞋子,老成那个样子,背都直不起来,我还是心里不好受......” “他要是过好日子,我会生气,但真亲眼看见他过得不好,我好像也没觉得解气......” “谭予,到底是为什么?” 反复地询问,落在谭予耳朵里也是一阵阵心酸。他叹了口气,长臂一揽,把许梦冬捞过来,按在怀里。 狭小的车内空间,她身上有淡淡烟味,眼泪濡湿他的衣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土豆丝站起来了!!焯!!!
第54章 酷夏 “她是我未婚妻。” “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原因的, 人因为有感情,才算复杂动物,”谭予轻轻拍她的背, 轻声哄, “没事, 如果你愿意跟我讲, 我随时愿意听。” 这话他说过无数次了。 可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拒绝。这一回也一样。 许梦冬的额头贴着谭予的锁骨,手臂勾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声音被闷住,听上去不那么清亮:“谭予, 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 不急。” “不,”许梦冬说,“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对你说大话了。” “我好像还没做好组建一个家庭的准备。我以为我可以, 但其实不行。” “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别人,包括你。” 谭予笑了一声:“虽然意料之中, 但听你亲口这么讲,还是有点难过。” 他松松手,换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许梦冬, 脸颊贴贴她的发顶, 温声说:“没事, 慢慢来。” “你能等我多久?” “你猜呢?” 许梦冬沉默了一会儿, 黯声说:“谁知道啊......” “小白眼狼, 原来我这八年都喂狗了, ”谭予抬起她的下巴, 把她嘴巴圈起来, 亲了亲,假装厉声:“好的不学,净学些烂七八糟的,你再敢抽烟我捏死你。” 一声微信响。 谭予腾出手来看了一眼,迅速关了屏幕,似乎是怕许梦冬看见似的。可还是露馅了,许梦冬眼尖,一眼就瞧见那是然然的头像。 她朝谭予伸出手:“你跟然然说什么了?” “你应该问,然然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哦,”许梦冬保持着索要手机的姿势,“给我看看,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谭予才不会给呢。 他把手机一把扔到后座,按着许梦冬的后颈吻下去,品尝她齿间残存的那点烟草味,直到他的口腔里也是尽是苦涩,和许梦冬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说:“然然告诉我,她也不知道你的许多事,你走了太久了。我们这群人,都被你抛在身后了。” 许梦冬默然。 “我有点挫败感,冬冬。” 挫败来源于,他们分开的这些年,是实打实的时光,他们在不同的轨迹里各自雕刻人生,可再相逢的时候不论曾经多亲近,不论能把那亲近重塑几分,也终究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许梦冬欠他很多真相。 她不肯说,他也没法逼她。嘴上说着不急不急,天知道,他都要急死了。 当晚许梦冬只睡了几个小时,趁这短暂的时间,竟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谭予和许正石见了面,两个人还打起来了,打得特凶,互相都是要命的架势。许梦冬在梦里是旁观者,想拉架,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谭予回头喊她:“冬冬,你帮谁?帮我还是帮他!!” 许梦冬急出汗了,两人不论是身材还是年龄,怎么看不是同一个级别,她脱口而出,冲谭予喊:“你轻点啊!他打不过你的!” 谭予停了手,眼里流露出难过:“他也打我了呀!” 许梦冬急死了:“好好好,要不这样,你打我,打回来,就当扯平了?行不行?” 谭予当然不会对她动手,他只会委屈地望着她,说:“你都不关心我,也不想着我。” “你只会欺负我。” “我明明也受伤了......” “许梦冬,你根本不爱我是不是?” ...... 梦里,谭予墨黑的眼睛盯着她,搞得她心都快碎了,使劲深呼吸,醒了。 天光已大亮。 她摸一把脑门上的汗,凉的,再往下,也是湿漉漉,那是眼泪。 她抓起手机就给谭予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那几秒,脑海里迅速闪过的是谭予与她的约法三章。他那么严肃,说出的话是一百分的认真,他说:永远不要再说什么扯平之类的话。 不要再对他藏私。 不要把他当个外人。 ——如果再有下一次,就是我们彻底结束的时候。 许梦冬慌了神,她甚至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能吧?不会吧?谭予昨晚不会误解了她的意思吧?她没有要和谭予分开的意思,一丁点都没有。 电话等待音持续响着。 每响一声,就在她心尖上多坠一枚砝码。 许梦冬犯了轴,谭予不接,她就一遍一遍地打,最后急到眼泪都掉下来。电话终于通了。 接电话的人却不是谭予。 “我说冬冬啊......”韩诚飞那边特吵,有模模糊糊的广播电子音,“你这啥急事啊?谭予去托运了,他手机在我这呢。” 许梦冬怔住:“你们要出门?去哪?” “......”韩诚飞无大语:“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忙糊涂了?上海有农产品展销会,我和谭予要去一趟,提前好几个月就定下来了。” “......他没说啊。”许梦冬声音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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