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阳长得胖胖乎乎,皮肤白白净净,小脑瓜扎着两个小发髻,穿着干净整齐的小棉衣小棉裤,坐在茶几那边低着头胡乱画画,又可爱又专注。 顾母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是小冬阳吗?” 她自言自语走过去,蹲下来细细打量这小孩子,叹着气说:“真可爱啊,长得跟少扬一模一样。” 又感慨时光流逝,才多久没见过面啊就长这么大了,她出生时才小小的一团呢。 “小冬阳啊,”顾母眼角微湿,伸手细抚孙女的脑袋,轻声说:“我是奶奶啊,是奶奶,叫奶奶。” 小冬阳抬脸瞧瞧她,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晰见底,顾母看着心都要化了。 “小冬阳,我是奶奶,叫奶奶啊。”顾母伸手要抱孩子。 小冬阳不认识她,不让抱,带着蜡笔和画纸往另一边躲。 裘母看着,心里也有些唏嘘,帮忙哄小冬阳说:“小冬阳,这是奶奶,叫奶奶。” 小冬阳不叫,反而抬头朝裘母喊了声:“姥姥!” 裘母习惯地应声:“姥姥在,乖啊。” 顾母不是滋味,擦擦眼角站起来,冷声质问:“你们平时没教她喊奶奶的吗?” 裘母愣了,有点不高兴,说:“教,怎么不教呢。但教了没用,她没见过人,没概念。” 顾母理亏,想到了什么,又质问:“小冬阳不会连爸爸都不会叫吧?” 小冬阳听见了,跟着喊了声:“爸爸!” 裘母笑了:“看,会叫。” 顾母这才顺了点气,拿眼看病房里的设施,又看了看坐在病床上的裘姥。 裘姥知道今天出院,早就换上自己的衣服等着裘盼来接。 她老人家没坏心眼狠心思,可这会对顾母客气不起来,连客套的假笑都挤不出。 她记得那会给顾家打电话,想问地址给小冬阳寄亲手织的毛衣,却被顾母连番奚落和嘲讽,又心疼又气愤,差点被激出了心脏病。 顾母朝老人家闲闲地说:“盼盼姥姥啊,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住院了?年纪大了就要看好自己,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啊。” 裘姥哼声:“我谢谢你关心,我好得很。” 顾母笑:“那就对了,不然出了问题,不是年年月月都有我儿子给你兜底的。” 裘母皱眉看她:“你说的什么话?” “人话。”顾母冷哼,“我儿子优秀,离婚了也大把好女人上赶着嫁,我就奇了怪了,人家的心思都画出墙了,我儿子怎么还无动于衷呢?今天算是弄明白了,原来他被缠着,分不出心。我儿子就是善良,离婚了还对你们这么照顾,你们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 裘母和裘姥听得糊涂,弄懂意思后又都觉得好笑。 裘母说:“你觉得你儿子有问题,那就回家教育你儿子。我们要出院了,也请你走吧。” 顾母不走:“我当然会教育我儿子,我也要来提醒你们,别得寸进尺,死不要脸地把我儿子当血吸。” “谁死不要脸了?”裘姥听气了,“你说话怎这么难听?” “你别动气别动气,”裘母叮嘱裘姥,“等我来。” 她走到顾母跟前,沉了沉气,说:“小冬阳奶奶,我看在小冬阳的份上,不想跟你吵得难看。请你也管住嘴,别在这里找不痛快。” “妈。”裘盼赶到了,喘着气走进来,看了看人。 顾母也看她,哟,这前儿媳妇日子过得不错啊,人没什么变化,当妈了还多了几份俏韵味。啧啧,儿子以前就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了,难怪现在又被缠上了。 “盼盼啊,”顾母跟她说:“你来了,话我就跟你挑明了,以后别没事有事地缠着少扬。你俩已经离婚了,你的事是你的事,不关他的事,别妨碍他找新人过新日子。” 裘盼不悦了,她就没想过这前婆婆会带来什么好事,她说:“顾阿姨,我没缠着顾少扬,不信你自己问他。” 顾母:“还嘴硬,我儿子啊现在就屁颠屁颠地在楼下给你们办出院结账,我是他亲妈他都没时间管呢,倒有时间有闲钱管你们了。说吧,你耍了什么手段勾引着我儿子?害他明明离了婚却不离心,照样给你做牛马。” “哎呀,气死我了!”裘姥听不下去了,气得拍了拍自己大腿。 “别动气别动气!”裘母连声安抚,又低斥顾母:“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们不欢迎你,你走!” “不欢迎?这钱都是我儿子付的,你凭什么不欢迎?”顾母说,“你一个当长辈的都这么拎不清,怪不得教出来的女儿也有问题!” “我妈怎么拎不清?” “我女儿有什么问题!” 裘盼和裘母一齐说,都怒了。 俩母女对看了一眼,裘母按住女儿的手,朝顾母说:“孩子奶奶,面子是别人给的,架子是自己丢的。如果你非要在这里争无谓的长短,我奉陪!” 顾母一副“我也不怕”的模样:“我争什么?摆明是你们理亏!你就该好好教育你女儿,离婚了就别再纠缠我儿子。我儿子早晚会是别人的丈夫,有全新的家庭,你女儿缠着他只会耽误他!感情也好钱也好,跟你们不该再有半毛钱的牵扯!” 裘母冷笑:“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确实没有把我女儿教好。我从来只教她做人要正直,不能有害人之心,不要当社会的负累,踏踏实实简简单单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我忘记了教她要提防小人,遇到欺负了要硬气地怼回去。我应该要教她做人还是精明一点自私一点好,有心计有城府也未必是坏事!太过大方太过替别人着想,别人不一定领情,还笑乎她傻呢!” “妈……”裘盼动容,拉住了母亲。 裘母依然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插话。 顾母不服气:“你……” 裘母喝道:“你什么你!我说的别人就是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婆婆,看我女儿的眼神各种挑剔嫌弃,那刻薄的嘴脸我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你以为我们上赶着嫁你儿子?不好意思我不同意!我三番四次劝盼盼不要跟你儿子结婚,因为我知道有个搞事的婆婆,两口子的日子不会清静到哪里去,说不准哪天你就能把他俩搞离婚了!可惜我女儿不精明,以为有情饮水饱,非要嫁。好,嫁就嫁吧,我教她凡事忍让,别跟你起冲突,免得丈夫为难。她处处迁让你,你呢!我女儿生完孩子坐月子,你连月嫂都不愿意请,连一分钱都不给花,一口汤一口饭都没给她准备过!我给她准备的你还瞧不起!说给带孩子,却带得不伦不类!大晚上的要盼盼单独照顾孩子睡觉?是她不值不配,还是你家穷到连坐月子的儿媳妇都照顾不好?幸亏最后去了月子中心,不然她那月子就坐废了。都说月子之仇不共戴天,我不知道盼盼记不记得,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反正我记得!” 裘盼湿了眼:“妈……” 裘姥听得掉眼泪,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些事。她以为孙女生完孩子就去月子中心了,过得很好,不曾想过在这之前有那么些折腾。 顾母听得一愣一愣的,霎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切入口,先惊讶地说:“原来你们是这样看我的,我才不是!盼盼,”矛头指向裘盼,“你说,我对你不好吗?平时吃的用的,我少了你的吗?少扬花二十多万送你去月子中心,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裘盼没有说人是非、指责人不是的习惯,也不善吵架。想当初在酒吧,曾芷菲怂恿她借酒劲吐槽顾母,她也没说出什么内容来。 此时她原本就有些委屈惆怅,心情错错落落,裘母的好几番话又令她感触良多,裘母握着她的手也似乎在传递力量。 裘盼便不自觉地苦笑:“如果你对我算好的话,那我妈对我算什么?” 顾母瞪直眼瞧她:“我对你不好?你好意思说我对你不好!” “为什么不好意思?”裘盼说,“我刚生完孩子时,你一句问候都没有,只管催我喂奶。我住院躺病床起不来,你连扶都不扶我一下。我说腿冷,你连一张被子都不愿意给我盖。还有我妈说的,哪句说错了?我要去月子中心时,你又是什么反对的态度?我跟顾少扬离婚,你假装不知情然后耍计骗走小冬阳,有你这么阴险的吗?还不准我见孩子,都是当妈的,你怎么能做得这么绝情!” 说到这里,裘盼最生气最痛恨。她红着眼,语气变凌厉了:“还有很多小事,顾少扬不在家吃饭,铁定没肉。一家人吃饭,放我跟前的永远是素菜。我妈来看我,你总是耍脸色,不曾做过一道好菜招呼她!我带我妈出去吃好的,你又假装热情挽留,虚伪做作!以前我念着跟顾少扬的夫妻情,把你尊作长辈,给你面子,不计较,看破不说破。我退让我隐忍,你就以为我该逆来顺受,从来不会收敛!” 顾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裘盼也好裘母也好,她们说的,她其实记不起太多。 “哦!哦!”顾母抬起手指控裘盼:“原来你这么小心眼!丁点大的事都记在心里,你好记仇啊,你一点都不善良!”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记!”裘盼怒道,“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如果善良就是要受你气,我宁愿不善良!” “你,你,”顾母气不过,也说不过,最后吐了句:“难怪你出轨,就不是善哉!” 裘盼说:“我没出轨!” 顾母像捉到救命稻草一样,往死里诬告:“你有你有!” “妈!”忽然哪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喝,“够了!” 接着闻小冬阳哭着喊:“爸爸爸爸!” 她冲向病房门口,一把扑进染了浅棕色的白大褂身上。 都看过去,陈家岳和顾少扬不知几时站在了那里。
第104章 顾少扬给裘姥办完了出院结账手续后, 赶到4楼的VIP病区。 隔远,看见有一个白色身影在裘姥的病房外立着不动,走近了才发现是陈家岳。 裘姥的病房门不知被谁推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说话声低低地传着出来。 顾少扬鄙夷地扫了眼陈家岳, 要推门进去。 肩胛忽地被钳制,挡住了他的动作。 陈家岳不让进。 拿眼看钳制自己的手, 再看那人。 陈家岳无声地撇了他一眼。 顾少扬反感亦不服,要反制。原以为自己的身高体型与陈家岳不相上下,自然就不会吃亏甚至会赢, 别忘了,陈家岳吃过他一拳的。但争持下惊觉力量不及人,竟被压了一头, 顾少扬硬是推不开病房的门。 “你有病?!”恼羞成怒, 顾少扬朝人低骂。 陈家岳不哼声,给了他一个冷沉的眼神。 还想再骂, 病房里传出顾母的话声, 提到什么离婚什么纠缠的, 顾少扬听诧异了,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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