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怿一条胳膊握拳横在腰间,另条胳膊垂直搭在手背,屈起的指关节抵住嘴唇,强忍不笑。 陆策闭了闭眼,推门进屋。 郑阿姨绘声绘色的描述停止。她一回头,见是陆策,眼神顿时充满慈爱,犹如看到施善小标兵,“沈小姐还好吗?” “吃的药还没完全起效。” 那就还是疼。 陆策在前台找了一只迷你尺寸的保温水壶,接满适宜直饮的热水。郑阿姨又塞给陆策一个灌好的热水袋,让沈清洛放入被窝暖脚。 许怿围观陆策熟练的动作,眼睛越睁越大,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喂,陆策,你对老同学太关心了吧,”许怿凑近,压低嗓音,“快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 “不要乱猜。” “我这叫合理推测,你跟她明显不对劲啊。说不说?不说我去问周泽杭。” 陆策把零零碎碎属于沈清洛的东西整理好,再滑稽地捎上热水袋和水壶,临走前告诉许怿,“她是我前女友。” “卧槽!”许怿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关于陆策前女友,他曾有所耳闻。当年周泽杭每次群聊提及她,都用“陆策,你家宝贝”的开头调侃,时间一长,许怿忘了女孩名字,也跟着喊“你家宝贝。” 倒是与她在电话里有过一面之缘。大二时候,他有事给陆策打电话,陆策正和她女友待一块儿。许怿听见陆策喊女友名字,好像叫什么顺来着....... 顺顺?小顺?阿顺? 记不清,反正和“沈清洛”三个字毫无关联。 许怿听周泽杭讲陆策的恋爱史,说陆策高中就追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毕业追到,又相隔两地读大学。 他对能搞定陆策的姑娘相当好奇,在群里嚷嚷看照片,陆策就是不发,周泽杭乐呵呵拱火,说陆策找的是个超级大美女,闲杂人不准看。 “闲杂人”许怿隔着大西洋怒斥好友不讲义气,陆策哼笑一声,说等你回国,带她来和你正式见面。 “行行行,还正式见面,你都安排好了是吧,要不把她和你父母正式见面的时间也敲定吧,啊?”许怿阴阳怪气。 陆策嘴角勾起,不理会他的挑衅,“见父母还早,等大四毕业吧。” 许怿愣了下:“你认真的啊?” “嗯。” “你......我靠......22岁属于英年早婚。” “不会那么快结婚,”陆策失笑,“见面而已。” 再后来,许怿就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据说是女方甩了他。陆策那一阵很消沉,周边朋友自觉不再提及他的前女友,时间长了,陆策恢复如常,好像彻底掀过那页。 许怿在原地发呆,郑阿姨喊了他好几声都没见。 他自言自语,“这也不像翻篇的模样啊......” - 陆策离开时,带了103房间的钥匙,谨慎起见,他敲了敲门,“东西带过来了,我可以进来吗?” 无人回应。 他眉心微蹙,“沈清洛?” 依然无人回应。 不管了,直接开门。 沙发上的毛毯揉成一团,人不见了,也不在卧室。仿佛在禾木遇见沈清洛是场幻觉。 咔嚓,卫浴间门开了,不是幻觉。 沈清洛去洗了把澡,换上干净睡衣,热气把她皮肤稍稍熏出一丝血色。 陆策语气不太好:“让你脱衣服睡觉,不是让你脱衣服洗澡,沈清洛,能不能有点数,万一晕在里面怎么办?” 沈清洛掀开被子,钻进去,止痛药还是给力的,她这会儿已经缓神,虚弱无辜地看着陆策,“滑雪出了汗,不洗澡睡不着。” 这个麻烦精,一点都没变,陆策不客气地把热水袋塞进她被子。 民宿客房的四件套,统一纯棉白色,沈清洛床上这套光面墨绿色床单被套,是她自带的。 上学那会儿,陆策就发现沈清洛有些小洁癖。比如从外头回屋,必须换衣服换裤子才坐沙发。在一起之后,撬开冰山全貌,才发现她的禁忌事项远不止于此。 沈清洛不喜欢住酒店,尤其抗拒酒店提供的床品,即使高压蒸汽和化学消毒试剂能消灭大多病菌,沈清洛还是极度排斥。 大一开学不久的周末,陆策第一次从北城飞去明市看她,两人黏黏糊糊,牵手逛公园看电影。 陆策自认不算好人,晚上当然不会放沈清洛回宿舍。挑了她学校附近最贵的酒店,开一间房。 沈清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竟然穿了长袖长裤睡衣。 “宝贝,你在防我?”陆策乐了,勾她衣角,“我真想做什么,这点布料也不够看啊。” 沈清洛轻轻拍掉他的手,“没有防你,我不习惯睡外面的床单。” 陆策起先没在意,以为她害羞。灯一关,只留一盏光芒昏暗的夜灯,陆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的女孩躺在身旁,哪儿有定力做君子。况且他从没打算当君子。 沈清洛被他压着吻,肢体全然忘记反应。无论陆策怎么安抚,她都无法放松,最后陆策心疼了,哄她别紧张,说这事不急,以后再做。 他只肯退一步,其他都要。沈清洛能感觉陆策忍得难受,犹豫了会儿,手指碰上睡衣衣扣。 陆策如愿抱住了他的宝贝,没有任何阻碍。 只是后半夜,怀里人睡不安稳,他察觉,起身开了盏台灯。沈清洛迷迷糊糊,眯着眼,畏光似的埋在他肩头拱来拱去。 他亲了亲沈清洛额头,倾身胳膊撑在她上方,问怎么了。 沈清洛拧眉,“痒。”边说边无意识地挠胳膊。 陆策托起她一条手臂,纤细滑腻的皮肤布满红色抓痕,他立刻清醒,帮她重新穿上长袖衣服。后来一整夜没睡,时刻怕沈清洛抓伤自己。 这种“痒”,心理作用大于生理作用。 陆策后来在她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不用再去住酒店,出去玩时,行李箱多备套自家床单,这习惯维持了好几年。 起了药效,沈清洛犯困,她还惦记明天和陆策去布尔津修轮胎的事,嘟嘟囔囔,“我定过闹钟了,陆策,你睡前也记得定一下......” 陆策立在床边:“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休息。” “不用,我们一起去,”沈清洛往被里缩了缩,“我就来的第一天比较疼,明天会好。” 陆策知道她这个体质,于是点头,“好,明天八点见。” 沈清洛睡过去了。她的睡相很乖,睫毛纤长,让人想拨弄逗趣吵醒她。陆策及时制止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被子紧紧裹住身体,陆策怕她睡了会儿闷,便探手扯被子。 手背不小心碰到沈清洛衣领。 她忽然惊醒,眼底的惊恐来不及隐藏,“别碰我!” 陆策指尖仿佛被刺了下,收回手,表情冷得掉冰碴,“抱歉。” 沈清洛神思逐渐清明,她咬了咬唇,想解释,不知从何解释。 待在单身女性的房间里确实不合适,陆策把房间钥匙放在床头柜上,“好好休息,我走了。” “陆策,等等,”沈清洛想出个不高明的借口,“我刚才好像做了噩梦。” 陆策不语。 “你能不能......能不能等我睡着再走?” 陆策不避讳地打量她,沈清洛的眼里没有任何戒备。 半晌,他回到床边。 “好。”
第8章 寡淡 沈清洛睡了一下午,手脚捂得暖融融,贴合小腹的热水袋已经变凉,从被窝取出,放到床边,极微弱的橡胶味,不算刺鼻。 例假的疼痛很规律,只第一天,并且疼完就好。 床头柜上的手机,被陆策搁了静音。她撑起上半身,靠坐床头,调弱界面亮度,拇指上下划拉。 没有未接电话,只有几条微信消息。 工作群,项目组同事发了明天下午飞阿勒泰机场的航班号,特地圈她,“大部队马上来新疆和你汇合啦!” 沈清洛笑笑,回了个“搓手期待”的表情。 下一条是陆策。他头像右上方挂了“+1”的小红标,点开对话框,跳出言简意赅的一句,“醒来告诉我”。 沈清洛下床,撩开木屋棉麻质地的白色纱帘。 窗外最后一抹余晖已经消失,寂寥的鸽灰色的天空,气压低沉。放晴短短几小时,禾木又在酝酿新一轮降雪。 「鲸也」民宿大厅,准时在夜间变身小酒馆。店里播放曲目每日轮换,昨天蓝调爵士,今天粤语金曲捞。 服务员换了张黑胶唱片,是滚石音乐的合辑,唱针滋滋,恍如回溯时间的片刻卡顿。梅艳芳开始唱《似是故人来》,唱另一个年代的光影、空气和温度,婉转流丽。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注1] 许怿着黑马甲酒保服,站在吧台内侧,花里胡哨地摆弄一个三段式摇酒壶。 他煞有其事地踩节奏翻转摇合,冰块和不锈钢叮铃哐啷作响,反复多次后,打开壶盖,垂直倒扣抖动壶身,液体流入酒杯。 “陆先生,我调的这杯酒叫‘旧情难忘’,免费请你喝。” 陆策:“拿走。” 歌词到了那句「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2]。许怿又将酒杯推给坐在高台的陆策,“兄弟,我研发的新品,给个面子,尝一下呗。” “不尝。” “我给酒改个名行吧,不叫‘旧情难忘’,叫‘重修旧好’,您看是不是很吉利?” 陆策捻了捻手里未点燃的烟,“许怿,你很闲吗?” - “依依,这家餐厅超热门,宜轩哥花五百块钱跟人买了排队号,不然要等两小时呢。”坐在靠落地窗位置的林如茵,打开点评软件,定位打卡拍照一条龙,“店铺装修不错,就是地方太偏,七弯八拐不好找。” 项依心不在焉嗯了声。 项宜轩接完工作电话,回到座位,见他表妹一直走神。 “项依,昨天晚上就看你魂不守舍,怎么了?” 林如茵咧嘴笑,挽住项依胳膊,“宜轩哥,你有所不知,依依在滑雪大厅有神秘邂逅。” “哦?”项宜轩拆开餐具包,“对方年纪多大,什么职业,说来听听。” 项依连忙摆手,还不知道他名字呢。 项宜轩耸了耸肩,他只比表妹大三岁,自然不会干预她的私生活,只提醒她,交朋友可以,交男朋友要慎重。 “门当户对,懂吧?否则你父母不同意的。”项宜轩说。 “表哥,我有数。”项依语气笃定。 项依昨天留意了陆策开的车,是辆价值百万的猛禽,肯定不是租的,因为挂了北城牌照,租车行一般不提供这个牌。 项依身边的朋友都不差钱,不少是玩车圈的,也有人买皮卡。 皮卡不适合工作通勤,就是有钱人出游时的大玩具,开猛禽的人,家里通常不止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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