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腊月残冬,安城气息温和中庸,古老的城墙显出几分包容,城市的喧哗都被盖住。 周六那天出了太阳,温度比前几天高些,傅星桥前一晚熬夜跑数据三点才睡,一点的时候被买饭回来的张壹轩吵醒。 “你手机在底下不停亮,谁这么着急?” 傅星桥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后想抽根烟。 张壹轩把饭放在桌上,给他把手机扔上去:“看你这阴间作息,现在就过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了。” 傅星桥把手机抡在手里没解锁,须臾后问底下打游戏的张壹轩:“你最近没约倪思蓓出去玩啊?” “没,她前阵子期中考试累着了,说是看到我就烦。” 他嗤笑一声从床上下来,刮胡子的时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加怀由那小子发来的消息:【星桥哥我今儿个被我妈放出来了,今晚老地方见呗。】 傅星桥没回,下一秒电话就进来了。 他划开后没说话,把毛巾挂上去,听到对面闹哄哄的:“星桥哥你来不来啊?常燈他们都在呢。” 加怀由大着舌头,才这个点就喝上了。 傅星桥走去座位上,掰开饭盒尝了一口,没回话。 他将东西艰难地咽下去,转过身问张壹轩:“你故意的?” 人装傻,问怎么了。 “东区二楼的炒米饭?” 张壹轩“扑哧”一声笑出来,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开有味道的玩笑:“怎么着?不香?” 傅星桥又把盖子盖上,笑骂他一句,这才回应电话那边的人:“有吃的没?” 又是银达,霓虹灯不知道换了没,这会儿就开着流俗,和苍茫的冬日雾气混在一起,有点脏。 傅星桥从副驾捞起黑色羽绒服,下车后把钥匙扔给旁边的侍应生,径直上了顶层。 加怀由瞧见他进来了,最先要给他手里塞酒,他拿手背挡了挡,“喝不了,没吃饭。” “您提的我早都给您备好了,在隔壁呢,先去吃两口。” 傅星桥回来的时候,场子比刚才还热些。 加怀由会粤语,正站在台上唱歌,他就在那句拐了调的词里走去最角落的位置。 常燈冲他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傅星桥点头,问:“你怎么也来?” “没什么事,凑个热闹。” 旁边不知道谁带来的人,看没人往他俩这边凑,端着两杯威士忌往前递:“是傅家公子和常先生吗?” 没人理他。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将酒杯放到桌面上,“不知道您玩不玩赛车,我搞了个俱乐部——” “没长眼的东西,你那俱乐部给他们说说也就得了,还敢来他俩跟前。”加怀由从台上下来,一小巴掌呼上这人的后脑勺,语气虽冲,面上却好像只是在开玩笑。 这人一下被打蒙,还想着这些人不都喜欢搞这种刺激东西么。 他抬头一看,傅星桥脸上已经不悦,在浑浊的光线里更显出几分阴沉。 加怀由替他解围,扬着嗓子喊:“下一首不是李至的吗?给他多点几首让他唱,天不是还没黑么。” 他说完就扔了手里的麦克风,存了转移话题的心,“常燈哥你还不知道吧,那天——” “嘴长得不行。”傅星桥斥他,暗含警告。 加怀由酒意上了头,哪还顾得上这些,手一摆,大剌剌全往出倒:“那天我刚回国,没想到接到的第一个差事就是给星桥哥送车,你猜他带姑娘去哪儿玩了?” 常燈眉梢一抬:“带着个姑娘?去哪儿?” “青龙寺,不光我俩,还有两个同学。”傅星桥主动说,他从桌上拿起酒杯,边晃边看加怀由一眼。 常燈嗤一声:“进度够快,前阵子不还搁我这儿烦。” 傅星桥和他碰了碰杯,笑着摇头。 银达的灯火彻夜明亮,招商广告渐次苏醒,污浊的霾浮在空中,周六的地铁人挤人,这片方寸之地的奢靡过眼皆空。 傅星桥在凌晨三点钟忽然就很想温始夏,便趁着微醺发了条消息: 【小师妹,我衣服还在你那儿放着呢。】 对面秒回: 【我近期不在学校。】
第21章 长夏21 温始夏再回国的时候, 十二月已经过去了一半,她就这样错过了安城难捱的初冬。 所幸付屿没什么大碍,付菀留在了英国和樊予柔一起照顾他, 温始夏是跟着温辛良一起回来的。 回国的飞机上,温辛良劝她回去休息几天再去学校, 温始夏固执地摇头, 只说:“课业差太多,马上就期末月了。” 温辛良见她这样坚定,便只让她注意身体, 撑不住了就回家。 离开这么久安大还是没怎么变,只是出走时候尚残留的枯黄叶片已然落尽, 现如今枝桠上光秃秃一片。 褚楚桌面上那张与汪卓阳的合照已经不见,江沐语人和电脑也都不在。 宿舍的书桌和温始夏离开的时候一样散乱, 她弯着腰整理好行李箱的东西后,拔下电脑插头, 背着书包就去上现代汉语的课了。 倪思蓓午休后直接来了上课教室,她一抬头看到温始夏进来, 遂给她招了招手, 小声喊她:“夏夏来这儿坐。”。 “你怎么直接来上课了?没在宿舍休整会儿?” 温始夏把iPad和课本掏出来摆在桌面上,咳嗽了两声:“下午还有节选修课,我差的实在太多了。” 倪思蓓帮她顺了顺气, 问:“你哥哥怎么样了?” “和以前一样,不过医生说要换诊疗方案了,希望能有效果。” 见状, 倪思蓓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节课温始夏听得吃力, 知识没连接上,她看着中间断了层的笔记, 攥着笔硬往下听。 课间黎叶叶随意一转头看到她回来了,惊喜地打招呼:“夏夏你回来了呀。” 温始夏理一理她刘海,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喏,我记得你待会儿也有晚课吧,记得吃饭。” 快乐小狗差点要蹭她的脸颊,被倪思蓓制止住了,“黎叶叶,你再这样待会儿班长该吃醋了。” 黎叶叶一回头,看了一眼旁边正玩手机的男朋友,扁了扁嘴。 下课后温始夏拿着U盘跑去前面问老教授要课件,她毕恭毕敬的,倪思蓓坐在下面等她。 五分钟后,电脑上绿色的进度条达到百分百,温始夏长舒一口气,倪思蓓走上前来把笔记递给她,说:“你看着补,反正我尽力了,我高中听课都没这段日子认真。” 温始夏把东西塞进包里,抱着她的手臂从椅子上站起来,“谢谢思蓓。” 倪思蓓看着她眼底的青黑频频皱眉,最后伸手一按:“熊、猫。” 她不知好歹地笑。 “你先回去吧,我找个教室坐会儿,七点二十还有节选修课。” 倪思蓓捏她的脸:“选修课逃一节没什么关系吧?” 温始夏心事重重的:“西方古典哲学与文化,我很喜欢上那节课。” 其实是她惦念着半月前傅星桥发来的那条消息,当时在英国的时候忙总顾不上,这下回国后,他那条表面询问而实际带着委屈的字眼直往脑子里钻。 她想或许还有思念。 至少她有。 人总是贪心的,之前她站在暗处那么久都不带半分越步,如今多玩了几场多说了几句话,就学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于是她补充道:“傅星桥也选了那节课。” 倪思蓓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记得吃饭。” “知——道——” 谁料温始夏刚一出门手机就亮了,她看着屏幕上【温敬恺】三个大字,恍然想起来上次在家里,她有给表哥提过她落了个挂件在他家床缝里。 她划开接听。 “夏夏。” “在。”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你现在过来取吗?” “好,你在北门等我就行。” 十二月中旬的天气,北风瑟瑟,温始夏刷了校园卡从闸机出去,温敬恺的车停在路边。 他摇下副驾车窗让她上车,说外面太冷。 温始夏照做。 上车后,温敬恺从后座拿过东西递过来,“喏。” 小挂件而已,只是他用心,找了个丝绒盒子包着,纸袋子里还有个盒子,应该是送给她的小礼物。 “谢谢哥哥。”温始夏声音有点沙哑,她垂眸接过东西,安静道谢。 温敬恺闻声偏头:“你感冒了?” 她摇头,学着他的语气说:“就这么盼着我生病?” 驾驶座上的人被她逗乐,换了个口吻,问:“你和舅舅今天才回来,没回家休息?” 温始夏心不在焉地瞄了眼手表,一看已经整点,便匆忙撂了句:“没回去,谁像你大四毕业生这样清闲,我等会儿还有课呢,先走了。” 温敬恺反驳:“谁说大四就清闲了?” 旁边人已经摔上车门了。 温始夏刚走出去两步,谁想从车上下来的温敬恺拉住她小臂,“就真这么急?连等我招呼声的时间都没有了?” 温始夏一回头,便感受到脖子上暖和了一点,她讶然低头,听到他说:“舅舅知道我要来找你,让我给你捎条围巾,他说你 下机的时候把东西落在飞机上了,怕你冷。” 她反应过来后卖乖,柔柔笑:“谢谢表哥。” 温敬恺抬手扶了下眼镜,没什么意味的笑了声,摆手道:“去吧。” 迎面的风让人睁不开眼睛,远处的树几乎要被劈倒,温始夏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味,和车上车载香薰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温始夏思考了一会儿,在被温情裹挟的这五秒内,她想的是虽然只有一年却漫长的像是过了一生的初二生涯。 写满思路与过程分析的数学错题,并肩书写语文作文的午后,睡不着的落泪长夜他送来的牛奶...这些十四岁的小温始夏接受到的属于亲情的瞬间,不胜枚举。 远处小店门口音响的叫卖声震得她胸腔都鼓动。 温始夏忽地向前跨了一步,她轻轻揽住对面人,又慢慢踮起脚尖,把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低语了一句:“谢谢你。” 温敬恺沉默半晌,终是将手抬起来克制地碰了碰温始夏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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