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桥坐在温始夏旁边的位置,他自若地掰开笔电,看她耷拉着肩膀低头嘬牛奶,轻轻勾了勾唇。 温始夏忽然轻声叫他:“师兄...” 傅星桥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偏头凑近她:“嗯?” 温始夏瞄了眼周围,看到老师已经提着包进来,便用气声说:“刚才谢谢你。” 傅星桥点了下头,没往心里去,又看她一副蔫蔫的模样,以为是被许晋阳磨到了,心累得慌。 他心里一动,说:“下次...” “温始夏在哪儿呢?”台上戴着眼镜一丝不苟又精瘦干练的女教授忽然出声叫她。 温始夏立即站起来,应声:“老师我在。” 那位老师姓戴,曾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给温始夏带过一学期的专业课,她因为出勤率高,作业又写得认真,还在期中的小论文上得到老师一句“很棒”的评价,得以混了个脸熟。 今年她又开设了一门“西方哲学与文化”,温始夏也抢到了。 戴老师站在台上,向温始夏招手让她过去。 傅星桥那句话憋在喉咙,他站起身让温始夏出去。 她在台上帮老师弄word,戴老师在旁边点名。 老师讲课像她这个人,在德国呆了大半辈子的人,说话总带了些黑色幽默,又是江南人,讲完知识点还会无意识带一句“晓得伐?” 温始夏听得认真,笔记又满满当当,看旁边的傅星桥全程只盯着电脑屏幕,想必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对卢梭和康德没一点儿兴趣。 温始夏会在老师停顿喝水的时候偷偷用余光扫一下旁边人,看他眉头紧皱,镜片后的眼睛认真而严肃,也不敢打扰他。 那晚九点十分下课,傅星桥收拾好东西,掏出手机处理消息,温始夏忙拉上拉链跟在他旁边,讨了个巧。 夜晚的安大像一幅油画,晚归的行人三三两两,她和傅星桥也在其中。 温始夏想到上周的事情,率先开口解释:“上次在亭子里,我说话不太好听,对不起。” 傅星桥配合她的步调,步伐调得小,听她这样说,开口:“本来就是我的错。” 温始夏等了他半天,以为会有个下文,谁知这人没再说什么。 前面就是宿舍区,男生宿舍在前,温始夏心里一沉,有些失落,面上却是不显。 她平衡着心里的天平,不允许自己失了半分方寸。 于是她干净利索地说:“师兄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傅星桥偏头看她,没人知道他心底也在挣扎。 温始夏的声音轻柔,望向他的眼睛也没有半分旖旎与试探,但那样一份礼貌与疏离却将傅星桥生生切开。 他站在路灯下,在安全区内做出了最后的迈步,“下周放国庆假,师兄想请你吃个饭,”末了,又补充说:“为了道歉,又为你那把伞。” * 2018年的国庆假放了整整一周,那年一款新短视频APP的爆火之意已然在酝酿,温始夏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陈叔不像陈姨那般慈和,他总不苟言笑,此时车里安安静静的。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驾驶座上的人说话了:“小姐,温先生临时有个会,太太说下午还有一节课,家里可能只有您一个。” 温始夏回神,从后视镜里看他,笑着点头:“知道了,辛苦陈叔还要去接我爸爸一趟。” 车子缓缓启动,路边一家汉服店门口挂着的油纸伞素雅,温始夏看着一位女孩子拉着同伴走进店内,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和傅星桥的对话。 ——“为了道歉,又为你那把伞。” 温始夏努力地与自己的怯懦和解,天知道此刻她有多想点头,但可能上天总不让她如意,这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看着傅星桥黑沉沉的眼睛,无奈地抬了抬唇:“谢谢师兄的好意,心意我收到了,不过我一整个假期都不在安城。” “行。”傅星桥说。 温始夏抿嘴点头,说完“拜拜”后表现出丝毫不遗憾的样子转身。 月光之下,她眉头苦气很重,人都蔫蔫的,失望的脸色像一片纸,潦草、仓皇,甚至薄弱。 * 陈叔将温始夏放在了院外,紧接着就去公司了。 她一个人走进偌大的屋子,整理行李箱。 那是一次漫长的旅途,付菀在床头贴了张便签,上面写满了提醒她要带的东西。 等到坐上飞往英国的飞机时,她脸色依旧淡淡的。 付菀睡不着,长达十五个小时的飞行,她手上捧着个素描本,拿着炭笔一直画来画去,温辛良也不睡,陪她一起熬着。 温始夏看着舷窗外的柔软云朵,终是闭上了眼睛。 落地是伦敦的凌晨,樊予柔在出口处等他们,还举着手绘着“夏夏”两个字的牌子。 温始夏拍了拍付菀的手臂,指向樊予柔:“予柔姐在那里。” 付菀看也没看她一眼,脸都笑皱了,紧走两步去拥樊予柔。 温辛良推着行李,偏头问她:“丫头,困吗?” 温始夏摇摇头,冲他莞尔:“不困。” 伦敦又开始下雨,四人坐上车之后,温始夏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滴,听见付菀说:“那直接去看小屿吗?” 她揉纸团的速度慢下来,应声:“好。” 温辛良在旁边打岔:“先回家那边一趟吧,你休整一下,明天再去。” “休整什么啊?不需要休整,刚才在飞机上也睡了很久的。” 樊予柔见状对付菀说:“阿姨,这会儿小屿还没醒呢,他一般十点多钟才会清醒。” 付菀眼眸顷刻暗淡下去:“好吧。” 十点多钟的时候,温始夏睡醒后洗好澡从房间里出来,到楼下时看到只有樊予柔一个人,她白皙的指尖划拉着打火机,茫茫的烟气顺风飘起,粘着空气中的水雾。 樊予柔抽烟,红酒味带薄荷爆珠的女烟,闻起来给这湿漉漉的异乡秋天更添了几分冷冽与迷醉,像是在清晨的薄雾里嗅一朵玫瑰。 “爸爸妈妈呢?” 樊予柔闻声灭了烟,那股子味道久久不散,她毫不在意,走过来捞起风衣说:“走吧。” 温始夏低头换鞋:“我哥醒了吗?” “不去医院。”樊予柔说。 温始夏系好鞋带后抬头,问:“那去哪儿?” “四处转转。” 樊予柔就读于英国英格兰一所很知名的院校,主修心理学,她当年的文书是自己一个人在安城老城区大大小小的咖啡馆内完成的,温始夏还曾见她在成泽华府的球场看台上抱着笔记本敲字。 泰晤士河就在英格兰南部,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古老城市的灯火亮起,神秘又宏大。 可温始夏不喜欢这种这种他乡之感,虽然她每年固定地来这里呆很久,可对它却一点也不熟悉。 温始夏穿着件卫衣,手轻轻放在兜里,眼下略有青黑。 “予柔姐。” 旁边人“嗯”一声。 “你每天累吗?一边照顾我哥哥,一边学习,学业肯定很重。”温始夏的心疼是真的,可她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她。 毕竟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两家人都没拦住一意孤行的她。 樊予柔站定,脚尖踮起来,她吹着清晨的江风,脸颊带了淡粉色。 温始夏站在她旁边,感受所有的时间与空间飞越而来,越过海,越过风,越过滂沱的雨,越过彼岸的秋天。 她听见樊予柔说: “前年他病情最严重的那阵,我语言关还没过,医生稀里糊涂说一大堆,里面专业术语太多我一个字也听不懂,ICU 抢救的声音盖住我的耳膜,我什么也听不见,就跑出来站在这个地方,想着他要是有事,我也一了百了算了。”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可温始夏还是不愿意听到樊予柔说这样的话。她张了张嘴,未及说话,旁边人便继续说: “我没见过付屿那样的人,在这个什么东西都要思考、盘算的时代,他粗粝又莽撞,给我表白的时候一点退路都没给自己留,尽用破字拼凑聂鲁达的诗,可在结尾部分,他好像斟酌了很久,墨都比别处更深些。 他写:‘我给你表白很多次,你总说爱是勇士的象征,而自己太过怯懦; 可是予柔,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一个人的骑士?’” 温始夏心里一烫,缓缓偏头去看旁边的人。 樊予柔的眼眶已经通红,却还是笑了:“我也想做一次勇士。”
第11章 长夏11 回到安城后,温始夏在床上赖了一天,倒时差倒得昼夜颠倒,整个人颓丧的样子让温父温母心疼了好一阵儿。 七号下午的时候她攒足了劲从床上爬起来,戴上防蓝光眼镜掰开笔记本电脑,登上邮箱账号后,把前两天在英国挑空写的几篇小论文和作业分别发给各自的任课老师。 音响里放着纯音乐,温始夏仰头靠在椅背上眯眼小憩,忽然听见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进来吧。” 她偏头去看,推门的是温辛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温始夏坐直,问:“爸爸,怎么了?” 温辛良手捏紧门把手,右手抚了两下额头,回她说:“你...姑姑来了,丫头你要不要下楼打个招呼?” 温始夏的心弦一下子绷紧,她攥紧手里的笔,按压笔的笔头跳起,随着“噔”的一声,她认真问:“爸爸,你愿意我下去和她打招呼吗?” 温辛良将手从门把手上挪开,颦着眉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是听她的来问问你,你要是不愿意,就不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温始夏像是在深冬撞进某个人的怀里,满身都是暖意。 她从椅子上坐起来,直挺挺倒上软床,还从旁边捞了邦尼兔抱在怀里,“好困哦,我想再睡一会儿。” 温辛良勾唇点头:“好滴,爸爸走咯,丫头好好睡。” 温始夏脸埋在被子里,嗡嗡地“嗯”了一声。 周一早上温始夏没早课,睡到七点起床后,温辛良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 她头磕在车窗上一点一点,温辛良听到声音后偏头看她一眼:“头别给磕痛了。” 温始夏神色倦怠:“不痛。” 腿面上的手机忽然频频亮起,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灰白的小弹窗依次重叠。 温始夏懒懒地将其拿起来,刚解锁界面就跳出来一条来电提醒。 倪思蓓打来的。 不知道一大清早是什么事情这样急,她皱眉划开。 “喂,思蓓,怎么了?” 电话对面的人声听起来很是焦急:“我记得你是不是没有加校园墙,现在里面有人挂你,连着发了好几条帖子阴阳你。” 温始夏问:“他们说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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