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的牙齿发抖,还铿锵有力地说:“她不开,我帮她开。” 聂文浩跪在雪地里,杂草戳扎着他的膝盖,他突然开始狂笑,眼里都笑出泪花来:“好好好,真是好得不得了啊……”他咬牙切齿,“我的小女儿,你真是好样的。” 十二年,颠倒的罗盘顷刻间被扶正。 十二年前,他拎着他的“枪”捅进她们的身体,而因果轮回,最后也合该由她们两个举着枪穿透他的肮脏的身子。 脏的是聂文浩,从来不是被贯穿的她们,聂清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沈郁白过来扶住林杳的胳膊,看见她肩膀上一个几近被穿透的血洞,乌黑的眸子颤动着,瞳孔都缩了一下。 李亚他们的警车开得没有沈郁白快,稍迟一些才赶到,林杳这时候也不敢相信他,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李亚皱眉:“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是你跟谁都不打个商量就自己跑过来跟聂文浩对峙,干涉了不归你管的案子,虽然有功,上级肯定也会处罚你的,你至少应该跟我合计一下,制定个计划——” 沈郁白扶着她站起来,冷睨他一眼:“她的伤很严重,你是先救人还是先骂人?” 林杳失血过多,嘴唇开始泛白,强撑着跟李亚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聂文浩的卧底?除了我自己和我的朋友,其他人都无法相信,我跟你们一商量,不就全部暴露出来了?” 聂文浩被拷上了手铐,刘静先过来问了林杳的情况,林杳心累地闭了闭眼:“你们都是无关人员,都过来干什么?” 刘静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用力拥抱了一下白柠,白柠叹了几口气。 她又开始口吃了:“我不、不是无关人、人员,我来拍素、素材,写社会新闻。你们放、放心,我一定把他的丑恶事、事迹全部用、用文字刊登出来,天下、下皆知!” 白柠的身子软了一下,手里的枪都在抖,弹壳已经空了,一颗子弹都没有了。 她对林杳笑了下:“他们是跟这个案子无关,但是你与他们有关啊。” 大家担心的不是案子,是林杳这个人,所以不顾有多危险也要赶来,要确保她平安。 林杳没有力气了,往沈郁白肩膀上靠了靠,渗出的血沾湿了他的衣服,她在走出仓库大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很多人,孙明燕、金友媛、白柠、刘静、聂清等等等等,都挺直了腰杆在纷飞的雪雾里站着,脸上的表情或释然或惘然。 那一刻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坑。 她想起蒋依小时候拍着她的胸膛哄她睡觉的时候,对她说: “囡囡啊,你要相信,你对这个世界所展示出的每一点善意,最后都会一滴一滴的,以别样的方式,流进你的身体里。” ——因果回环。 聂文浩被押进警车里,顿住身子,回了眸,最后看了眼聂清。 ——善恶终有报。 雪停,天已明。
第78章 他的(正文完) 兴许是因为神经长期处于紧张状态, 加上受的伤比较重,林杳一只脚刚踏进仓库外的雪地上,上下眼皮一合, 就往前倒了下去。 用尽最后一点微弱的听觉, 她听见沈郁白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什么“小狼”“小乖”,是她的名字。 冬季打针是最难受的,你会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渐渐注入自己的体内, 顺着手背上的经络蔓延至全身,冰冰凉凉的。 天花板一片白,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大脑渐渐苏醒过来,能听见医院走廊里轻轻的低语声。 林杳感觉到肩膀发麻发疼, 她后知后觉地疼得皱眉, 咬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带着手腕微动, 听到细细碎碎的乒乓声,像两只铃铛互相碰撞一样,声音清脆。 她慢慢抬起手,虚弱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自己插着针管的手上还缀着一个银白色的手铐,与其相连的是另一只骨节漂亮的手。 沈郁白还趴在她手边安静地睡着,手被她带了起来,睫毛不安地抖动着,像是要醒。 这时候换药的护士走进病房,见她醒了, 就出声问:“你终于醒了啊。” 沈郁白慢慢睁开眼。 林杳有些懵,晃了晃手腕, 问护士:“这是……?” 护士拎着几瓶新药,一遍给她换点滴一边笑说:“你男朋友怕你死了以后我们偷偷给你推到太平间去,给你拷起来了,我们也没有钥匙,你找他——” 说着,她瞄了沈郁白一眼:“呦,醒了?你自己跟你女朋友说吧。” 青年把身子坐直,偏开头,问护士:“她还要住多久的院?” “肩膀上的伤挺严重的,没有个把月出不了院,你们家属自己商量着做陪护吧。” 她换完药就出去忙别的事了,病房里剩下林杳和他两个人。 林杳又动了动手腕:“没死,解开吧。” 趁沈郁白低头开手铐的功夫,林杳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问:“就你一个人?阿婆她们没来吗?” 沈郁白把手铐收好,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日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知道他收起来做什么。 他低了眼,嗓音还是刚睡醒的模糊喑哑:“我还没跟她们说。” 沈郁白思考着,“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她们担心,就先没说,不然我现在打电话说一声也行。” 林杳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叹着:“算了算了,我三天两头受伤,能瞒着就尽量瞒住吧,阿婆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折腾。” “嗯。”他应了一声。 这个新年,林杳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她无聊的时候能听见隔壁病房的声音,头顶那个病房三天两头地跟别人打电话,电话拜年,每天都乐呵呵的,听上去喜庆洋洋;而脚对着的那个病房每天都在哭嚎,说自己时日无多了,不要浪费这个钱治病了。 她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病床上,心说这世间的反差还真是大,病房明明只有尺寸之隔,却过着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一方即将活,一方即将死。 林杳是不太注意时间的,她通过沈郁白的着装辨认着如今的四季,当他换掉厚重的棉袄,套上春衫来看她的时候,林杳就模模糊糊地知道如今已经入春了。 好像确实如此,脚露在外面都不那么冷了。 白柠和刘静也来过几次,白柠跟她说着聂文浩的庭审情况,说他被判了死缓,说话的语气还挺佩服:“本来好像是无期,聂清坚持说可以继续告,可以把他告到死刑,虽然我知道她读的是法学专业,但是明明还是个大学生,却像个有几十年诉讼经验的律师一样,还挺厉害。” 林杳笑了下:“人家毕竟是顶尖大学的专业第一,年年拿奖学金的。” 病房的门被敲了几下,三个人都探头看过去,王倩带着孙明燕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保温桶和果篮,颇为不好意思地朝她们笑:“可以进来吗?” 林杳放下喝水的杯子,“没事,进进进。” 离得近了,林杳才看清孙明燕脸上有几道还没掉的痂,她担心地问:“脸上怎么弄的?在仓库里的时候伤的吗?严重吗?” 孙明燕弯着眼睛笑,用手背蹭了蹭,“没事的,就是当时在地上擦了下,等痂脱落了就好了。” 林杳想了下:“我之前买了很多去疤的药膏,过段时间我给你拿过去。” 孙明燕连连摆手:“你伤还没好呢,先把肩膀养好。” 她肩膀处还捆着厚厚的绷带,从腋下穿过,最开始还不停渗血,到现在已经好多了。 谈笑间,王倩已经削好了一个苹果,还推荐着:“这种苹果特别甜,汁水也多,你试试。” 林杳接过来咬了一口,点点头。 白柠坐在一边的板凳上,问王倩:“小姨你今天不去公司上班吗?而且你怎么知道林杳受伤在住院?” 王倩指了指刘静:“今天周末呀,而且我看见新闻了。” 她对刘静竖着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稿子写得真的很好,厉害的!” 刘静低了低头,她还不太适应被当众夸奖,耳朵都红了一圈。 林杳的苹果啃了一半,见孙明燕还在剥龙眼,她连连制止:“不用剥了,待会儿沈郁白要给我送饭的,我都快吃不下了正餐了。” 孙明燕乐着:“行。” “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呢?”林杳又咬了一口苹果。 王倩抢答:“我介绍她去了一家服装店,现在她做得不错,都做到店长的位置了。” 林杳又是几下点头,“那挺好。” 病房的门又被敲了几下,林杳还以为是沈郁白来送饭了,结果一伸头去看,看见俺眼泪汪汪的阿婆,蒋依掺着阿婆从门外进来,聂清和金友媛瑟瑟缩缩地躲在后面。 她的表情怔了下,蒋依责怪:“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阿婆路上就开始哭了。” 沈郁白是不会自作主张把这事告诉她们的,所以—— 林杳看了眼聂清和金友媛,两个人一下子躲开了她的视线,一个仰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 金友媛小小声说:“不是我们故意说的,我俩来的路上碰见阿婆她们了,她们问我来着……” 一间小小的病房挤了好多人,大家都是朋友,彼此有着最深厚的情谊。 她们怜爱彼此,守护彼此,胸襟之中都饱含着对彼此最诚挚的嘱咐,不存在别的心思,这是最纯洁真挚的——“爱”。 她们爱着自己,也爱着身边的所有人。 阿婆毫不避讳地跟大家讲她小时候的糗事,林杳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渗出来了。 白柠她们看得都有些怔。 林杳从来没有像这样笑过。 她笑着笑着,从柜子上的纸盒里抽了一张纸,盖住眼睛,薄薄的纸巾渐渐变得湿润,眼前慢慢变得模糊,但是每个人的脸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林杳心上,她记得每一个人的眼神,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关照与真切的关心照顾。 她喉头有些发哽,在一切尘埃落地以后,心腔变得松软滚烫起来,把仇报完以后,林杳的眼睛里看清了别的东西。 “谢谢你们……我是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在其她人眼里,林杳从没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她向来是刚强的,天不怕地不怕,永远是挡在众人身前的角色,脸上也很少有过度的表情。 刘静离她最近,倾身过去拍拍她:“说得这么客气,你得记着,是你最开始帮助了我们,我们也很感谢你。” 孙明燕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能一直点头。 这种感觉就像,你一直保护着的、躲在自己羽翼阴影后的人,有一日突然从你身后出去,一排人站在光里,齐齐笑着朝你伸出手,说,你伸手吧,我们也可以把你拉进光里,我们也可以做你的盾牌,我们也并没有那么软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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