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里之前空出来的地方放了几盆郁金香, 花朵散发出的香味扑鼻, 屋顶是透风的,所以她在里面不觉得憋闷。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崭新的茶具,别有一番风味。 连时序凑活喝了两口汤, 跟着进到花房里。 姜安然正举着茶具看上面的雕花,问:“陶器?” “嗯, 紫砂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品茶的爱好?” “...以前是没有的。” 顿了顿,连时序说:“喝酒误事,所以改喝茶了。” 姜安然沉默了。 他在她面前醉过两次,一次是在跨年夜, 他借着酒劲疯的不像话;另一次是在别墅里, 他完全失去了神智,做下的事情不堪回首... 她很中肯地评价:“你戒酒的决定是正确的。” 连时序哭笑不得, 适时地转移话题:“走么?” 他指尖勾着车钥匙,尾端挂着她送的那只挂坠,清瘦的腕子上戴着一串被她退还的银质女士手链。他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领口,动作矫揉造作,完全是故意秀给她看。 姜安然无语,发现撕破伪装的他除了疯只剩下幼稚。 她也不怎么成熟的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特地让他看到空空如也的钥匙环。在注意到连时序面色微怔时,她愉悦地开口:“开我的车。” ...欲擒故纵这招不太好使。 连时序在心里吐槽了句,快步跟上她。 ... ... 从城市的东侧郊区到西侧郊区,需要绕一大圈,幸亏现在不是高峰期,否则需要开几个小时的车,尽管如此,姜安然仍旧感觉疲乏不已,伸了个懒腰,强撑着没合上眼。 连时序注意到她的疲倦,也明白她不放心在自己面前睡觉,思忖了下,没话找话聊:“福利院的变化大吗?” 姜安然好笑地乜他,“你出资翻修的,没去检验成果?” 他握着方向盘,将后排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又落下大半,风吹乱了他的发,声音也跟着缥缈起来,“...那阵子太忙了,没来及。” 姜安然一想,他可不是忙么,忙得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仿佛除了围着她打转,他的人生中就没别的事了。 他又问:“院子里的那棵柳树什么时候砍了的?” “我被领养的前一年。” 姜安然从座椅中间的收纳盒里掏出口香糖,丢进嘴里,薄荷的清爽直冲天灵盖,驱散了她的大半困意。她继续说:“为了有足够大的场地给福利院的孩子建游乐场,院长让施工队把那棵柳树给砍了。其实原本那棵树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树枝乱七八糟的,不再长叶子了,放在那儿有碍观瞻。但大家已经习惯了有它在,砍了树的那天,所有人心里都空荡荡的。” “你哭了没?”他突然问。 姜安然一顿,“什么?” 连时序一字一句地重复,“知道院长要把树砍了的时候,你哭没有?” “……” ...哭了的。 岂止哭了,她还因为这件事埋怨了院长阿姨很长时间。 姜安然骨子里是个很念旧的人,甚至有点儿恋物癖,凡是承载着她回忆的物件都舍不得抛弃,让她做断舍离,无异于杀人诛心。 那时候她年纪小,心思单纯,把伙伴间的感情看得比一切都重要。连时序被领养的之后几年杳无音讯,她太想他了,一闲下来便独自坐在树荫地下发呆。沈温书撞见过几次,拿新学的“望夫石”这个词嘲笑她,被姜安然一路追着满院打。 知道院长准备让人把树砍了的时候,姜安然觉得她和连时序的地盘被人残忍的掠夺了,崩溃的又哭又闹,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打滚,终究还是没能换回那棵树。其实那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精神寄托,分别对年幼的她来说太残酷了,重逢这个词蕴含的意味又太遥远,她只能抓住眼下能抓住的东西。 往事搅得姜安然心里百感交集。 她扭头看车床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道:“身边人都跟我讲,你被一个很富裕的家庭领养,那对夫妻在外人面前的口碑不错,所以我误以为你过的非常幸福。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甚至认为你已经事业有成,组建了幸福的家庭...” “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我没有上帝视角,只能选择相信我能知道的那一部分。”她叹:“这些年,我完全不了解你的经历,所以你也,别怪我...” 连时序后知后觉的品出来她在跟他解释,闷闷地嗯声:“不怪你。” 他打了把方向盘,拐弯抄了近道。 这条路能看到他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座山,前几年这儿被改造成自然风景区,朝阳的那一面种满了果树,还有专门的护林人在山上住着。 连时序笑问:“现在应该没有小孩儿再偷跑上去玩了吧?” 闻言,姜安然也笑了笑。 这一幕通过倒车镜落在连时序眼里,他一下子有点儿恍惚。她似乎太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过放松的神情了,要么皱着眉说拒绝他的话;要么一副凄凄凉凉的样子,折磨他的心脏。两人坐在同一辆车里,吹着舒适的风,自然而然地聊天,遥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一时间不敢出声打破这久违的美好。 姜安然将副驾驶的整面窗户落下来,趴在窗棱上,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长发飞舞。 连时序识趣儿的放慢了车速,趁她不注意,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发尾,发丝从他指尖迅速溜走,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不等他留念这份旖旎,姜安然便因为越吹越凉的风升起了窗户,在她坐正之前,他已经收回手,专心开车。 他们来的比较晚,沈温书和胡嘉一早就到了,再加上老师们的车,院内没有多余的地方。连时序将车停在了路边,跟着姜安然进入大厅。 这个时间段正是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教室内传来优美的歌声。姜安然站在窗边,对着里面正给孩子们拍视频的胡嘉招招手,结果对方先看见了自个儿偶像,眼睛霎时就亮了。 姜安然挥动的手顿住:“……” 与此同时,教室内的也看见了他们。 老师做了个中止的手势,让沈温书帮忙看着纪律,出来和他们说话。她对连时序客套很多,一个劲儿的感谢他愿意出资修缮福利院,让孩子们生活的环境变好了很多,等目光落在姜安然身上时,语气骤然变了一个调,完全是长辈在看自家小辈的口吻,吐槽她越来越瘦,一阵风就能吹倒,“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我平时没少吃,不长肉而已。” “那是因为你吃的不够好,中午留下来别走了,我让食堂阿姨给你们加餐。” “嗯,我早就馋阿姨做的红烧里脊了...” 姜安然讨好的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进了教室。 连时序犹豫了下,也跟进去了。 没想到他一露面,原本围在沈温书身边的孩子们,“呼啦”一下,全部围到了他的身边,七嘴八舌地问:“老师说,你是特别有名的歌手,那你会不会唱虫儿飞?” “你是不是会很多乐器?” “老师会弹钢琴,弹得可好了,你也会吗?” “你能教我们唱歌不?” 还有一个年纪明显比较小的孩子,抱着他的大腿,仰头,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瞧,淌着口水,稚嫩又认真地问:“大哥哥,你是姜姐姐的老公吗?” “……” 连时序没敢随便答应,求助似地看向姜安然。 她当然目睹了他的窘迫,却故意视而不见,打定了主意让他自己处理这个混乱的场面,转头跟沈温书商量去附近的超市给孩子们买零食。 胡嘉瞧了眼外面毒辣的太阳,立刻摆手表示不和他们一起。 姜安然没有强求,给沈温书做了个走的动作。 沈温书面色为难,他总觉得她这些举动是故意做给连时序看的... 难道他也是他们吵架play中的一环? 沈温书挠挠眉梢,无声地提醒她,好歹去跟连时序说一声,别让人家误会。 姜安然没有理睬,只和老师打了个招呼。 而在他们动身前一刻,连时序已经敏锐的发现不对劲,想从那群孩子里抽身出来跟上她。 姜安然摁了下他的肩膀,温和却又不容置喙地道:“你就在这儿等着。” 这句话仿佛无形的魔咒,立刻唤起了连时序心底不安的因子。他着急地问:“你去哪儿?还回来吗?我跟着你们一起...” “当然会回来。” 姜安然绝口不提自己要去哪儿,去和沈温书做什么。她并非故意吊着他让他着急,但...目的也差不多。她想让他戒掉对自己病态的依赖,重新建立起信任。所以她再次强调:“你在这儿等着,一会我就回来。” 连时序紧咬着下唇,唇色泛白,脸上的恐慌丝毫掩盖不住。他没有答应她,浑身上下带着浓烈的拒绝意味,倔倔地问:“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 闻言,姜安然脸色彻底沉下来。 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引起了旁边人的关注。 维持好班内秩序的老师探头来瞧,“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姜安然从容地换上一张笑脸,说:“我们刚刚商量了下,他今天正巧有空,让他教教孩子们唱歌呗,您也休息会儿。” 老师一脸欣喜,“连先生,方便吗?” “方便的。” 姜安然压根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答应下来。 连时序嘴角抿直,不情愿地叫她,“安然...” 姜安然看向他,主动捏捏他的手,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格外意外,随着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动作,紧绷的神经也紧跟着放松下来。 她承诺:“半小时之后,我一定回来。” “……” 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连时序却像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好,我等你。” ... ... 满教室的小孩儿,坐得端端正正,用格外真挚的眼神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们不吵也不闹,乖巧的等着他开始讲课。 偏偏连时序一点儿和小孩儿打交道的经验都没有,尴尬着不知道怎么开场。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连时序坐在钢琴前,突然觉得这场面比他小时候参加音乐学校的月考还困难——姜安然完全是给他扔了个烫手山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6 首页 上一页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