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光线昏暗,时桑低着头,在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自己脸部的倒影,但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 很显然,唐叔并不知道假发跟浓妆都是她故意这么做的,而是将它们归为她真正的外貌变化。 时桑笑了笑,问:“那唐叔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闻言,唐叔不太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视线也从内后视镜上缓慢地移到了挡风玻璃上: “刚刚老爷让我回趟老宅替他取份物件,我将车从车库开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您站在路边,我就看着有些眼熟,但我仔细一想,小姐怎么会在国内呢?于是我立即打了个电话给老爷确认,老爷说应该是您没错。现在外面天气寒冷,而您在国内又没有车,出行很不方便,所以老爷希望您能回江家。” 时桑心下了然,随即便回道:“不用了唐叔,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早上飞洛杉矶的机票,现在能不能麻烦您把我直接送到机场?” 唐叔诧异了几秒钟:“明天的机票?您要走这么急吗?” 时桑迅速“嗯”了一声:“我在那边有些急事还没来得及处理完。” 哪里是有急事,分明是想躲着某些人。 唐叔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小姐刚刚应该是去参加老爷的寿宴了吧?” 时桑又“嗯”了声,算是回答过了。 这会儿唐叔才发觉,时桑不仅外貌变了,性格也跟着变了,变得沉稳了,变得好像没以前爱说话了。 “小姐的一片孝心老爷自然是感受到了,但是按照我们申城的习俗,长辈过寿,小辈是要当面行礼祝福、作揖磕头的。再说了,您既然现在已经回国了,不如就回去一趟吧,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真的很想您,也想借这个机会多看看您。” 唐叔的语气非常和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仅没引起时桑的反感,反而触动到了她的内心。 江家是申城的名门望族,历来重视规矩,她不是没见识过。 而她身边没有长辈教过她这些,所以并不是很懂,只知道作为小辈按照礼数应当去参加寿宴,此时听唐叔这么一说,她感觉自己有些思虑不周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从未考虑过寿星江晨风的感受,试问这天底下除了她,还会有哪个人能让他如此纵容? 这份没有血缘关系的宠爱,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逐渐承受不起了。 时桑捏住手机边沿,侧过脸对着车窗,透过玻璃看着一排排往后倒去的行道树。 她定了定心神,眼睛里多了几分迟疑。 彼时,车子已经驶过两个十字路口,她再不快些决定去哪儿,很有可能就会被唐叔直接送去江宅了。 “唐叔。” 她突然轻唤一声,捏住手机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少顷,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纠结已久的问题:“少爷他……今天也会回去的吧?” 虽是问句,但其实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父亲过寿,儿子哪有不回江宅的道理? 然而片刻后,唐叔却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唐叔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您说少爷啊,少爷他已经回去给老爷祝过寿了,而且他晚上另有安排,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尾音落下的那刻,时桑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下,捏住手机的手指逐渐放松。 她铁了心得像避瘟疫一样避他,一听到两人没有碰面的可能,终于妥协,在问清楚江晨风给了唐叔足够多的时间去取东西后,便让唐叔将车开到了机场,取走了她暂放在宾馆的行李,然后一同前往江家老宅。 老宅处在远郊区,车程不短,时桑渐渐犯困,唐叔见状便让她休息一会儿,没再同她搭话,打开电台放歌给她听。 到了后半程,车载电台播放到一个感情交流栏目,女主播讲了两个短小的爱情故事,完了之后她随口问嘉宾:“你们会原谅生活中善意的谎言吗?” 两个嘉宾直言不会原谅,还有一个嘉宾说视情况而定。 唐叔通过内后视镜察觉时桑并未睡着,只是倚靠在后座上放空大脑。 唐叔问:“小姐,如果是您,会原谅生活中那些善意的谎言吗?” 闻言,时桑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默了一瞬,她说:“如果真是为我好,造成的后果也不严重的话,我大概会原谅。” 她对和蔼的唐叔毫无戒备,自然没有多想,只当他随意起了个话题,她也依着本能给了回答。 而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唐叔紧紧握住方向盘,暗暗松了口气。 — 江家的老宅是一栋城堡式别墅,因为地处远郊区,风景十分秀美,即使现已入冬,也不会给人萧条颓败之感。 若是下一场大雪,当真会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更加让人心驰神往。 在这里,法式与中式的巧妙运用与结合,让浪漫主义融入传统古典风情,使得整栋别墅低调中又不失华贵,极具艺术美学。 时桑跟着唐叔进了别墅,没多久,唐叔便接了通电话,随后着急忙慌地从江晨风书房里取了个铁盒子出来,没嘱咐时桑两句就开车走了。 听唐叔的意思,江晨风和秦夫人在寿宴结束后去了市中心的朋友家小聚,需要在傍晚才能回来,唐叔便让她一个人先待在江宅,临走前给她指了个方向,说是当初她住过的房间,一直都还留着。 唐叔走后,时桑也没慢热认生,拖着行李箱坐上电梯直接来到了三楼。 她原先的房间就在拐角,出了电梯走两步就到了。 她一边感慨于偌大的别墅过于安静,一边抬手握住卧室的门把手。 伴随着“咔哒”一声,房间的门开了。 还什么也没动的时桑跟个木鸡似的僵在了原地。 “我说外面怎么有动静,原来是谁回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打破了别墅内的宁静,同时也打破了时桑内心的平静。 时桑机械地转过头,心猛地一颤。 室内开了地暖,男人赤着上半身,流畅的腹肌线条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视野里,周遭氤氲着暧昧的热气,还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沿着他性感的人鱼线一路往下滑,最后流进系在腰间的浴巾里。 由于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的头发自然地垂落在额前,没了在正式场合时那种锋芒毕露,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温和。 彼时,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静静地锁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懒散的笑意。 时桑的大脑一时间忘记了思考,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眼熟。 她其实很想开口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儿,但是却始终保持着缄默。 因为她很快就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只能算自己倒霉,处心积虑要避开的人还是没能避开,反而现在以一个如此“惊喜”的方式出场。 时桑经过几年成长,并没有对眼前这幅“美人出浴图”起多大的生理反应,但害羞跟紧张还是难免的,她故作淡定地将落在他腹肌上的视线移到了别处。 江辞深将她脸上的情绪悉数捕获,缓缓靠近些许,时桑余光有所警觉,本能地向后退去,后背轻轻贴向门板。 在距离她仅剩十五公分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她,眸光隐晦不明,眼神不辨喜怒。 若不是有这张脸跟身材撑着,眼神又是非常正经,他这样赤着上身靠近小姑娘,真的很像一个油腻的流氓。 可惜,油腻与流氓这两个词怎么也无法跟他联想到一块儿去,他倒像是个冷面的慈善家,毫不吝啬地将自己魅力四射的身材展示给一个骨子里就是个颜控的小姑娘。 “时小姐这是,在国外玩够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缓如大提琴,比起上一句语气里的懒散跟淡漠,这一句明显听上去带了些冷意。 时桑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索性继续沉默着。 江辞深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夸张的眼影逐渐移到她美艳的红唇,原本那张清丽的小脸正隐于厚厚的粉底之下。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两下眉。 这张小嘴,他记得非常清楚,刚刚还在宴会厅大肆宣扬自己早已在异国自杀的虚假事实。 她是有多恨自己是江家人,才会不惜诅咒自己,也要向素不相识的人说出那种话? 而现在,怎么一到他面前,就一声不吭,装哑巴了? 她不开口,他便逼她开口。 江辞深缓缓扬起手臂,时桑垂着头,眼睑耷拉着,睫毛微颤,后背紧紧抵着门板。 昔日乖张惯了的千金小姐在他面前,弱得跟个待宰的小羔羊似的,连反抗都没有一下。 见她这副模样,他的手忽然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变换了个方向,落在了她的头上。 时桑心弦又跟着一颤。 江辞深仅用一只手就摘下了她的假发套,也不顾她的发型彼时变得多么凌乱,随意将假发套搭在了她的行李箱上,做完这些,他一眼也没往她身上瞧,直接转身离开。 在踏进自己卧室之前,他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她,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 “房间里有卸妆套装,卸干净再下楼,我们好好聊聊。”
第4章 凛冬散尽 ◎想睡主卧。◎ 时桑维持着大脑宕机的状态走进了卧室,行李箱被她随意地拉至一边。 或许是室内装饰从未改变过,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又或许是刚刚在门外的那一幕冲击力太大,总之,时桑并未花多少时间去留意四周,就直接坐到了那张最醒目的书桌前。 桌子被收拾得异常干净,抬手抚上一点儿灰尘也不沾,桌子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除了那套被摆放整齐的卸妆用品,显得格外突兀和刻意。 当视线落在这上面时,时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刚刚江辞深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紧接着,她脑海中闪过的诸多画面都被男人赤着的上半身所占据。 她并没有多少非分之想,只是越来越觉得那时的场景有些眼熟。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曾被她努力遗忘掉的某些画面碎片逐渐清晰并交织起来,陆续沿着正确的轨道拼接在一起。 刹那间,时桑记起了第一次遇见江辞深时的场景。 — 那年夏末,时桑被江晨风接到江宅。 严格意义上的江宅其实是由大小型两栋城堡式别墅组成的,江晨风和秦楠两人住在大堡,江辞深不喜大堡的室内设计风格,自读初中起便搬到了小堡内居住,而那几个常年被雇佣待在江家做事的,一部分住在大堡一楼,另外一部分住在小堡一楼。 江晨风非常清楚自家夫人是什么性子跟脾气,虽然秦楠表面上接受了时桑,但内里是介意跟看不顺眼的,所以他当即做了主,安排时桑以后都住在小堡里,从客观上减少了两人过多接触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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