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她最后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停下。 折腾了大半天还滴水未进,喉咙和嘴唇已经干到发痛。 推开门,屋里光线很暗,墙上贴着不知是哪个年代的旧报纸,柜台里面窝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头发染成了夸张的粉色,眉头微微皱起,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 下一秒—— “Bonus time!” 清脆的通关提示音在房间里响起。 祁安:“ ……” 女孩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的存在,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扣在台面上,朝她笑了笑:“想买什么随便挑。” 祁安实在没什么逛超市的心情,直奔最里面的货架,抬手拿了一瓶矿泉水下来。 结过账从店里面出来,距离与房东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下半个多小时,祁安正思考接下来该去哪里消磨时间,巷口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咒骂声。 “操,哪个不长眼的?!” “我看你是活够了,敢动——” “砰!” 躯体与地面撞击出的闷响在这安静的巷口格外清晰。 揪着袖口的手指收紧,祁安下意识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深巷里,废弃的广告招牌散了一地,堆砌的石砖爬满青苔。 墙角光线昏暗,借着远处的霓虹灯光,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男生的身影。 少年穿着一件纯黑T恤,身形高挑瘦削,漆黑发丝垂在额前,皮肤是冷白色,光影下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流畅锋利。 凉风鼓起T恤衣角,他单手抄兜懒散地站在那里,另一只手却把一个肥胖的男人死死钳制在墙上,露出的小臂肌肉流畅而紧实,上面的青筋脉络微微凸起。 “你有毛病吧!”男人疼得龇牙咧嘴,说话含糊不清,“老子和你无怨无仇的,你凭什么打我?” 少年懒散掀起眼皮,沉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狠戾:“刚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男人摸了下嘴角的血迹,怒骂道,“信不信老子报警?” “行啊。” 少年扯上他头发,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砸。 “还得提醒你一句。”他薄唇微挑,语气里沾了点漫不经心,“要报警就快点。” “一会你这伤可都要痊愈了。” “……” 又等了片刻,男生像是有些烦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不报了?” “那赶紧滚。” 男人吃痛地从地上站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 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祁安很久也没回过神来。 转过来第一天就碰见别人打架,她总归是有些害怕的。 身前忽然驶过一辆摩托车,刺眼的白光由远及近,机器的轰鸣声仿佛要穿透耳膜,带着风飞驰而过,不过数秒就消失没影,只剩未散的车尾气和弯曲的轮胎印被留在原地。 再回神时。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就在两阶台阶之外的距离。 他的五官也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底。 男生眉眼生的极为好看,眼睫漆黑,眉骨高挺,双眼皮褶皱窄且深 ,眼尾微微上挑,面部轮廓立体而分明,自带一种冷厉的攻击性。 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宽松的领口露出一截颀长冷白的脖颈,深陷的锁骨也不失锋利。 昏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朦胧滤镜,像上个世纪的老电影。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祁安脊背绷得僵直,手指不安地揪住袖口,唇肉也被咬得有些发痛,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可能。 他该不会是过来警告她,让她不要瞎说的吧。 早知道刚才就该走掉的。 正胡思乱想着。 一道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手背皮肤好像更白,虎口处嵌着一颗痣,淡青色的血管像是起伏的山脊。 腕部隐约有刺青,但是看不清楚图案。 微屈的指节里夹着一包纸。 还不等有其他反应,祁安听见那人淡淡开口。 “擦擦。”
第2章 泪痣 雨丝还在细细密密地向下落,水泥台阶上有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十几米之外的小店正在播放一首老歌,低沉的男声伴着不太平稳的电流声一起传来,是杨宗纬的那首《洋葱》。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的降临/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沉默地守护着你沉默地等奇迹/沉默的让自己像是空气” ……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 祁安没太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手指不自觉戳了戳掌心,有些懵地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睛。 这里的光线本就差,他的眼眸比之前还要深不见底。 男生读懂了她表情中的疑惑,薄唇动了动,丢下两个字。 “脏了。” “……啊?” 也许是下午在车里闷了太久,脑子昏昏沉沉不清楚,今天她反应好像格外迟钝。 男生倒是出人意料地耐心,停在半空的手向下指了指。 祁安疑惑地低下头,才发现裤腿和脚踝处被那辆摩托车溅上了好多泥点,布料被未干的水痕泅成深色。 眼睫微微动了下,紧攥的指节也跟着放松,祁安从他手里接过纸,抿了下唇角,声音不大:“谢谢。”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大概算是回应,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走进雨幕里。 男生身高腿长,步子又大,挺拔落拓的背影没过多久就消失在视线里。 可祁安的思绪还停在原地。 她低头看向掌心里的纸巾,是超市里很常见的款式,熟悉的绿色包装,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所以说—— 他只是为了过来给自己送一包纸巾吗? 可他实在不像是乐于助人的性格。 祁安怎么也没能想通。 半干不干的泥点最难处理,祁安蹲着身子,弄了好久才勉强擦干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是之前那个女生发来的消息。 【钟灵巷85号。】 揉皱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 ,祁安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和司机报上地址。 …… 目的地比她想象中还要偏,司机在巷口停了车,告诉她里面的路窄,开不进去,只能送到这里。 付过钱后下车,小巷盘根错节地交叉在一起,像是看不见尽头的迷宫,祁安艰难地拐了十多分钟,才终于看见那个有些老旧的路标,蓝底白字写着85。 电线杆旁站着一个女生,紧身吊带配超短裙,一头很有个性的波浪卷发,眼影闪片和眼线晕在一起。 “你就是那个来看房子的?”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祁安点点头:“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女生啧了声,转身朝着里面走。 祁安提上行李,加快跟上她的脚步。 穿过一条漆黑的长廊,房子隐藏在一座破旧的阁楼之后,铁门上生了斑驳的锈迹,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女生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湿味扑面而来,祁安下意识皱起眉头,掌心盖在鼻前掩住。 房间内采光并不好,只有一个白炽灯还在工作,微弱的光亮勉强让人看清里面的构造。 白色的墙皮成块脱落,依稀可见黑色的霉点,外头的雨还没有完全停,天花板上渗进来的水珠湿湿答答滴在地上。 房间很小,设施也简单,单人床旁边放着一张棕色的木制书桌,上面乱七八糟堆着杂物,厨房和狭窄的阳台合为一体,地上散着两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电线。 女生带着她在各处简单转了下,没来得及说更多,一阵手机铃声将空气里的安静打破。 电话接通,她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哎呀你急什么,不是说好了嘛,半个小时之内肯定回去。” “好啦好啦,别催,我现在就走。” 钥匙被随手撂在玄关处,鞋跟与地面碰出的哒哒声逐渐消失。 只剩下祁安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角落的垃圾桶里堆着不知放了多久的外卖盒子,难闻的食物气味引得飞虫成堆聚集,嗡嗡声吵得人心烦。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拿出手机给钱舒荣发了条消息报平安。 【妈妈,我到了。】 等了好久还没看见回信,祁安看了下时间,有些晚,怕收拾不完,便放下手机摊开行李箱。 她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只是房间里灰尘很重,杂物也多,清理起来实在是个大工程。 书桌衣柜上的积灰被擦净,搁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下,祁安擦干手拿起,屏幕上却只有一 条浏览器推送。 聊天框依旧空荡荡的。 钱舒荣没回。 本以为是她在忙,可不经意点开朋友圈,发现就在十分钟前,她还分享了一张图片。 看起来是在某个高档酒店享用晚餐。 …… 大概是舟车过于劳顿,叫人精神脆弱,又或许这寂静的夜太像温床,滋生着情绪疯涨。 被告知转学的那天她没哭,真正离开临舟的时候她也没哭,但就在这一刻,那张照片就像是银针一样,在心口的位置戳破一个小口,委屈如洪水般涌了出来,滚烫的眼泪氤在眼眶。 肩膀仿佛被压上了千斤的重量,祁安承受不住地弓起身子,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纤细的双臂环住膝盖,脸埋在臂弯里,后背两块蝴蝶骨凸起,肩膀小幅度地抖,唇肉被咬到发紫。 祁安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就对自己非常冷淡。 那个时候爸爸和弟弟都还没有出事,他们也曾是其他人眼中羡慕的美满家庭,只有妈妈,她很少笑,也很少和自己亲近。 最开始爸爸还会耐心地开导她,说妈妈就是这种性格,她也一直相信,妈妈是爱自己的。 可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抛弃自己? 房间里的温度很低,祁安后知后觉感受到攀上胳膊的冷意,顺着毛孔和血管,钻进她的身体里。 长发有些凌乱地被泪水糊在脸上,眼尾委屈的那抹红色迟迟不肯散去。 “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掉出来,砸在地板上。 是一个兔子模样的针织钥匙扣。 钥匙扣的做工很粗糙,针脚很粗,眼睛也歪了一个,但祁安还是马上伸手捡起,将沾在上面的灰尘轻轻擦掉,然后紧紧攥在掌心里。 难过好久也没能被消化,直到小腿发麻,祁安才踉踉跄跄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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