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皱,盯着夏殊,似乎在犹豫什么,神情严肃,脸上的褶肉都皱紧了。 雨水被风扫在栏杆上,打湿了白色的雕漆,一滴滴水珠顺着栏杆滑落而下。 雨丝飘在夏殊睫毛上,她眨了眨眼。 望着陈欧一言不发。 陈欧沉默半晌。 他慢吞吞地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夏殊,有件事得告诉你。” 夏殊依然睁着眼睛,轻轻点头。 陈欧顿了顿,“是关于你父母的。” 夏殊表情一滞,瞳孔骤缩。 - 深冬的傍晚天黑得早。 暴雨倾盆之下,整个学校笼罩在黑色雨雾中。 夏殊坐在座位上,僵硬的像尊雕像。 教室里陆陆续续走了人。 最后只剩下负责锁门的李泽生。 他将后门拴上门闩。 回头看了眼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夏殊一个人。 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李泽生在前门停了一会儿。 看她不打算走的样子,只能返回将钥匙放在了她桌上,径自背着书包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夏殊才回过神来。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木讷地抬起手,将钥匙抓在手里。 整个学校已经彻底空旷。 晚自习的铃声无人回应,黑漆漆的楼道里除了声控灯外,没有别的光源。 小小的教室像黑暗中亮起的明灯,只此一间。 夏殊走到前门。 低头看了眼前边的塑料桶,空无一物。 原本她放着的雨伞不知被谁拿走了。 她看着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伸手摸了一把。 冰凉的雨水落入温热的掌心,带来冰冷的刺痛感。 雨水在掌心渐渐被暖意覆盖,她缩了缩手指,失魂落魄地背着书包下楼。 晚上七点多。 校门口正大门的铁栅栏已经上锁,她只能从保安室小道绕行。 雨水落在她脸颊上,她却好像丝毫不觉般,直直往前走。 少女的脸上挂着雨水。 柔嫩的小脸被冻得苍白,嘴唇微微发青。 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虚空,如一汪死水,深潭里不见任何波澜。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天上忽然劈了道闪电。 转瞬间,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瞬间耳边盈满雨水的嗡鸣声,劈天盖地冲刷着地面,水珠四溅。 夏殊只能走到车棚底下躲雨。 角落里摆放着一架破烂的自行车,斜斜靠在栏杆上。 晦暗的光线下,她只能看见车镜上反射出微明的白光。 整个学校都寂静一片。 耳边除了雨声还是雨声,万籁俱寂。 夏殊缩着脖子,手攥着栏杆发呆。 耳边还回响着陈欧的话。 “你爸妈出车祸了,就在刚刚。” 消息来得太突然。 仿若当头一棒,夏殊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讷讷出声,“车……祸?” 陈欧沉重地叹气,“听说现在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夏殊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见陈欧目光如炬,不像在开玩笑。 阴沉的天色衬得他神情更加严肃。 陈欧又叹了口气。 手里的教案被他抓的变了形,咬着颊边肉,沉沉出声。 “你父母的状况不太好,有空还是去看看吧,这几天不用请假了。” 这消息还是谢媛荷通知他的。 夏殊上学的时候不带手机,手机静音放在房间桌上。 谢媛荷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只能找上班主任陈欧,让他帮忙转述一下。 本来这事她不打算告诉夏殊的。 但听医院那边的人说,高速上汽车追尾,两人的小轿车被撞了个稀烂。油箱失火,两人被卡在车里出不来。 救护车赶到时,两人已经奄奄一息。 现在两人情况很危险,医生说最好还是让亲人来见见面。 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谢媛荷和程鸣恰好在外地。 听说之后立马开车赶过去了。 夏殊还没下课,只能让陈欧替她转述,让她赶紧乘车赶过去。 夏殊没带手机。 她没看见谢媛荷给她买的机票,也没看见谢媛荷发的消息。 只是陈欧跟她转述的时候,思绪已经彻底混乱。 她知道爸妈在外地打工。 距离柳林市极远。 她还来得及吗? 夏殊不确定。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明明她应该跑起来的,冲进雨里,跑去车站赶去爸妈所在的城市。 但偏偏身体像是被灌了千斤的铅,两腿怎么都抬不起来。 她呆呆地站在车棚底下。 看着黑色的天空,默默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双腿已经冰冷发麻,如铁柱矗立。 时间仿佛在此静止。 沉闷的雨声伴随着雷鸣,声势浩大,闪电越过天际,在头顶哐当照出曲折的弧线。 明灭间,她的眼珠像是失了色的珍珠。 在幽幽黑暗中折射着闪电。 夏殊能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 默默地,眼泪夺眶而出。 只是雨声太响亮,她无声哀鸣着,如同被遗弃的小狗,在雨中淋成落汤鸡。 不会再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 不会再看见微信上的回应。 不再有机会拍全家福。 她已经被彻底遗弃在无人的角落。 也不会有人来接她。 暴雨涨的水已经漫上脚跟,将她的皮鞋浸得湿透。 车棚上的水珠连成细线,绵绵不绝。 她还是站着不动。 “喂,你怎么还在这?”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夏殊回神,轻轻抬眼。 只见远处朦胧雨雾中,一个清瘦的身影撑着伞朝她走来。 黑色的呢子大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额前的发丝被风吹拂飘动,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见他衣袖上的纽扣泛着微光,隐隐绰绰。 程寒背着光。 影子迤逦拖拽在地面上,掠过水洼,蔓延至她跟前。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幽深的瞳孔里泛着清冷的光泽。 夏殊被冻得瑟瑟发抖。 青白的双唇颤抖着,仰起头,朦胧的眼睛里溢出浅浅水渍,落在眼尾。 手指紧紧攥着校服衣领,骨节分明。 程寒站着不动。 高大的身躯遮挡在她面前。 像一堵厚厚的城墙,将车棚外的冷风隔离开。 瞬间的暖意让夏殊微微回神。 她仰着头,暗色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许光亮。 她娇小的身躯在黑暗中瑟缩着。 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睫羽微微颤动,无眼泪啪嗒啪嗒掉。 像倾斜的大厦,岌岌可危。 不知为什么。 当她看见程寒时,莫名的委屈漫上心头, 眼眶泛起温热的湿意,眼泪流得更欢了。 程寒盯着她看,眸光闪动。 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出声,而是将外套扔了过来。 “先穿上吧。” 手中的呢子外套厚重,带着浅浅体温。 温热的气息泛着淡淡清香,熟悉又安心的味道,令她深吸了一口气。 夏殊笨拙地打开衣服。 手指因寒冷被冻得发麻,连披上衣服都显得艰难。 程寒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单手将外套覆在她肩上。 温暖瞬间席卷而来。 夏殊攥着衣领,冰冷包裹的身子贪婪地汲取热量。 她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浓浓的鼻腔在雨声中变得轻微。 程寒微微垂眸。 温热的手指轻轻撩过她耳侧,替她拨开被雨水沾湿的头发。 指尖似是不经意地,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珠。 “喂,你要不要吃棒棒糖?” 下一秒,他的掌心多了根棒棒糖。 是阿尔卑斯柠檬牛奶味的。 夏殊接过棒棒糖。 湿滑的塑料包装在僵硬的手指上滑落,险些没拿稳。 她攥了攥手指才接住。 夏殊低下头,咬着唇。 泪水源源不断流淌在脸颊上。 她不想让程寒看见,却抑制不住汹涌的情绪。 见状,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雨声笼罩在两人之间,雨伞被敲打作响。 他就这样看着她。 “走吧,回家吧。”程寒轻声说。 手轻轻揽在她右侧肩膀上,将她的脸颊贴紧自己的胸膛。 此刻,夏殊仿佛找到靠山,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哭泣声伴随着雨声,稀里哗啦。 那一刻,好像天要塌了。
第46章 昏白的灯光打在街道上。 宽敞的路上没有车辆, 水渍在路面泛起粼粼波光,回家的道路沉冗漫长。 寒冷的雨雾中,浅浅的呜咽声入耳。 程寒揽着夏殊肩的手微微收拢。 少女单薄的背仿若纸片, 轻轻一吹就倒。 两人沉默地走在街道上。 暴雨声骤鸣,倾盆的雨水打在伞面, 发出啪嗒的声响。 他忽然出声, “夏殊。” 夏殊微微抬头。 红肿的眼睛含着泪,鼻子酸涩。 程寒递给她一张纸,眼尾微垂, 替她拢了拢衣领。 轻轻地。 夏殊哽咽着想说谢谢,可到嘴的字愣是被鼻音堵住。 程寒就将伞面倾斜了点儿,替她遮住刺眼的灯光。 昏暗的伞面下,程寒静静望着她。 黑色的瞳孔深沉又耀眼, 皎洁如月, 参差着缭绕的雾色。 夏殊紧紧抓着他的手。 冰冷的手指蜷缩在柔软的掌心, 带着滚烫的柔软, 缓缓融化寒冬的冷意。 雨水顺着伞檐流淌而下, 一串串, 像眼泪。 他忽然出声,“夏殊,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夏殊恍惚间抬头。 就看见程寒忽然将白色毛衣拉起,在手腕的位置, 那儿纹了只蝴蝶。 深色蝴蝶翩飞着,翅膀上写着两个字母。 XS。 - 夏殊收到死亡通知的时候。 已经过去两天。 听说两人送往医院的路上, 失血过多, 抢救无效死亡。 谢媛荷和程鸣赶到时,医生摇着头, 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谢媛荷看了葛云巧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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