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沉浸在某种节奏相合的欢愉之中,喝酒,玩笑,游戏。彼此也认识。 所以当看到江聆这个打扮保守清纯,神色怔然的陌生来客时,他们眼里的打量很蔑然。 仿佛在说,这是哪混进来的土鸭子?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这样说了。 一个黄头发的小年轻瞅着她,再转头看向某人,“傅大少爷,这不会也是你请来的熟人吧?” 迷幻暖调的灯光,酒精与尼古丁的味道,女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还有溅在脸上的冰冷水珠。 江聆穿过这所有的距离,顺着调侃她的那人的视线,看到了坐在池边伞下的傅先生。 兴许是灯光太暗。 对视后,花了几秒钟,就像刀片切过皮肤,反应一会才会感觉到痛。 看到他的脸后,江聆也花了一点点时间反应。 跳动的心脏缓慢僵硬,闷窒。 傅先生……是傅妄? 呆呆的看着他,江聆开始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梦还是现实。 她曾经为了引诱傅先生而做的那些讨好勾引的事情,说的虚伪到不能再虚伪的那些话,此刻都化成了一记回旋镖,狠狠地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把他们分手时,她坚硬决绝的姿态,还有她的脊梁骨和自尊心都打了个粉碎。 如果分手后的再重逢是一场比赛。 她输得可以说无比丑陋,滑稽至极。 江聆捏紧凉透了的手指,看着他起身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 她想跑,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她拽着留在了原地,让她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一尊傀儡。 下巴被他曲着的指节托了起来。 那帮玩闹的男女见此情景,无不扬声起哄。 江聆抬眸看着他的脸。 傅妄的表情很陌生,漆黑的双眼冷冷的,漠然,轻蔑,优越都在其中,就是没有熟悉的温柔爱意。 江聆紧紧抿住了唇,她想也是这样。 或许在那通电话时,傅妄就已经认出了她。他竟然还假装不知,看她演戏。 江聆想不明白,既然在他眼里,她是不值得再爱的坏女人,又为什么要费心伪装,还叫她来这里?故意看笑话么。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恶劣了?印象里,傅妄可不是这样有攻击性的人。 江聆挡开他的手腕,心虚的眼睛转开,“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傅妄反手扣住了她的腰,一改之前的斯文礼貌,温雅的眉眼弯了弯,嘲讽地笑问, “怎么,还有别的客人?”
第6章 006 “怎么,还有别的客人?” 话里的刀枪剑戟快把她的那点儿自尊心捅了个稀巴烂。 听到他不再与她演戏,直白地揭露她的肮脏心思,江聆全身的血都在倒流。 她可以忍受其他人说这些话,但不能忍受,说这些话的人是傅妄。 她微微咬着牙关,下意识推了他一把,他扣着她腰的手也松了。 江聆直接后仰,掉进了泳池里面。 冰冷的池水一霎那间淹没了全身。 有些人分手错过,也许还会记挂着某一天能在街头巷尾,偶然重逢。 而有些人错过了,是一辈子不堪回首的记忆。不仅仅是因为会回想起离别时的苦楚与无奈,还因为厌倦过去那个自私无能,只知道逃避的自己。 江聆和傅妄的分手并不美好。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再遇见他。 ……… 游动的,光彩的池水,她在水下缓缓下沉,看着上面那人依旧漠然无情,如同在看她笑话的模糊冷脸。 她不认识他,那个人是谁? 又一个瞬间,那张面孔奇妙地变幻成了傅妄温柔清俊的脸,朝着海中溺水的她伸出手。 江聆看着他,越沉越深,忽然莫名地呛了一口水进去。 她在水中猛地扑腾了几下,手爬到泳池边上,湿漉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周围的吃瓜人笑得十分开心,尖锐刺耳的笑声慢慢地灌入满是池水,混沌不堪的耳内。 江聆趴在池边上,一声声地咳。 脸色惨白,双眼红通通的。 咳了好一阵。 他蹲下来,手搭在膝盖上,好似在欣赏她的丑态,“哭了?” 江聆用手背蹭着脸上的水渍,一字一顿,嘶着喉咙回答,“没有。” 他站起来,仍是居高临下地垂眼睨着她。 江聆很艰难地从池台爬了上来。 凉丝丝的风吹着她湿透的全身止不住地打颤。她穿纯白色的连衣裙,布料已经像薄纸贴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上,里面的内衣颜色看得很清楚,下面的底裤也是。 周围的人有在吹轻佻地口哨,笑嘻嘻地打量她。 傅妄就站在那里,跟他们一样,看她的笑话。 江聆盯着他,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傅妄根本不是她认识的傅妄。 从前那个会在冬天抱着她冷僵的手给他哈气取暖,会在起风时,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围腰挡腿,把她保护得仔仔细细的傅妄终究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江聆死死埋着头,往大门的方向走。 身后傅妄说,“房间在三楼,308。” 江聆僵着后背,满身写着“我不可能去” 傅妄:“船已经开了,你要自己吹风把衣服吹干也可以,记得挑个偏点的地方,我请上船的人,别给我丢人现眼。” 江聆想到此刻自己的窘境,捏着裙摆的手指往下拉了一点。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忍耐再忍耐。 现在这副样子,被船上的客人们看到也就当个饭后喜剧,笑过就算了。 但如果被同在酒店工作的工作人员看见,江聆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熟人异样的眼光。 她本就是推掉了今天的工作,偷偷上船赴约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做的事,跟把引诱客人的道歉申明挂在酒店大堂有何区别。 江聆深深吸了一口气,呛过水的喉管里如刀割般火辣辣的痛。 她拧着脖子,头也不回,径直去了三楼他说的房间。 房间门没有锁。 里面空荡安静,水滴从她的身上淌下,门廊到房间里踩出一串湿漉漉的高跟鞋脚印。 江聆开了灯环看一圈,这间房不算大,墙上有个圆形的窗,能看见船外的海景夜色。 漆白的月色下,深黑的海浪一望无际。 江聆看着窗外的海水,突然打了个冷战,回身把门锁好。又拿一张椅子紧紧挡住了门。 她去浴室里快速洗了个澡,洗完后穿上浴间里配的浴袍,把湿透了的衣服丢进烘干机,然后就裹着薄被,坐在床上,盯着大门的方向安静不动。 她刚才把这间房里所有的柜子抽屉都翻过一遍,很干净,一次性的用品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说明这间房在她进来之前,没有人住过,包括傅妄。 她本来是想等衣服干后就离开这里。 可除了这间房,江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不能睡在餐厅地板,或者夹板的躺椅上。只有这里,她能待。 她有点怕,傅妄今晚上会来找她。 他方才还饱含嘲讽地暗示她是特意来□□的女人,用那么陌生的神情。 他们分手五年,相恋五年。 和他亲密的身体记忆已经太过久远。远到她忘记了他的身体触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依稀记得分手的前一晚。 整夜。她把他结实的肩膀咬出了血,铁锈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又漫进他的唇内,被他吞咽入喉。 粗重的喘息和一声声唤她江聆的呢喃仿佛还在耳畔。缱绻万分。 江聆抱着膝盖,有些心烦意乱。 她既不可遏制的怀念从前与她相爱时的傅妄,又害怕面对现在的,对她满是轻蔑与恨意的傅妄。 浴室边,烘干机叮了一声。 江聆掀开被子,脱下浴袍,从烘干机里拿出干透的连衣裙和内衣穿上。刚穿好,门外忽然传来叩门的声音。 她理着衣领,顿时愣在原地,侧脸看着大门,心脏一个劲儿地猛跳。 安静了几秒,她扬声探,“谁啊?” 门外又叩了三声。 江聆不语。 “江小姐,客服服务。”工作人员一直等不到回应,所以直接出声叫了她。 听到是客房服务,江聆吊着的心才落地。她挪开椅子,打开门。 一个身穿红色酒店制服的小姑娘正推着餐车站在门外。江聆看到餐车上有冒着热气的清粥油条,还有鸡蛋牛奶和三明治。 这里的客服服务就在酒店里一样,还挺周全。 那小姑娘一直盯着她,江聆反应过来,“给我一碗清粥,一笼素菜包就好。“ 晚上九点。 江聆才吃晚饭。 她今天落了水,又吹了冷风,吃着热腾腾的食物,喉咙里渐渐有种不舒服的感受,鼻子堵塞,身上不知不觉也开始发烫。 江聆吃完晚饭,无力地靠在床沿边上,抬手摸了下额头。 不用温度计,她都能摸出来自己现在的体温比正常时候要高很多。看来真的要感冒了。 她吸了几下鼻子,反身爬到床上,裹上被子。没一阵,她就沉沉睡了过去,但浑身烧得厉害,她一直在流汗,嘴唇干涸。 有种想醒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就这样发着烧睡了一整晚。 江聆第二天醒来时,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提不上来。她又听见叩门声,以为是送早餐的客服人员。 她慢吞吞地走下床,去开门。 拉开门扇,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傅妄。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人高腿长,肩膀也宽,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脖子,气质干净禁欲。 他的眉眼天生温雅,静静盯着人看时,显得很人畜无害。 但敏感的江聆能从他安静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恶意。 她一下把门往前推,想把他拦在门外面。 傅妄伸手轻松地就抵住了,垂眼扫过她惨白憔悴的脸,缓声说,“这是我的房间,要出去,也应该是你出去。” 江聆松了握着门边的手,她脑袋里晕乎乎的,开口对他说话的嗓音嘶哑得像破了洞的风箱,“打扰了,那我走。” 她说要走。 傅妄站在门口却没有要让的意思,高大的身躯把她的路堵得死死地。 江聆低俯眼帘,盯着与她脚尖相抵的,他的鞋尖,“能让让吗?” 他根本没听她的话。 抬起手腕,冰冷的指尖不期地从她滚烫的额头滑过,拂开冷汗湿透的额发,然后半个手掌包摸住了她的脸颊,“好烫啊,你发烧了。” 江聆有一瞬间的恍惚,缓缓掀起眼皮,虚空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眼。 傅妄也看着她,手掌再下滑到她纤细的脖子,修长的手指拢着她后颈,“流了好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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