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哪有什么配不配的。” 许茕茕站在家门口,笑容满面地目送余馥开车离去。等那辆白色宝马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后,她慢慢收起笑容,揉了揉因长期干重活而犯下酸疼毛病的手腕,轻声叹了口气。 原来,对她而言高不可攀的杂货铺小老板,只是大小姐眼里的乡镇老男人。 “为什么要跟那种人交朋友?” 身后传来纪寒灯的声音。 许茕茕回过头,看见纪寒灯倚靠在门框,眸色晦暗不明。 三年过去,他渐渐从少年蜕变成了青年,原先单薄清瘦的身体多了肌肉线条,脸上的棱角愈发鲜明,可有些行为依然像个孩子。 “等你毕了业就会明白,在社会上,能跟余馥那种有钱大小姐交上朋友,是一种福气。”许茕茕说。 “因为对方有钱,所以你就要任劳任怨地给她端茶倒水,就要在酷暑之下东奔西跑给她买小吃,就要配合她那些无趣的低情商玩笑,无论她怎么使唤你,调侃你,看轻你,只因她有钱,所以这一切就必须忍受,是吗?” 纪寒灯语气淡淡的,可许茕茕还是听出了怨气。 她走近他,仰脸看着这个大学生弟弟:“我给余馥做家政的那几年,每月结账的时候,她都会额外打赏我几百,从未间断。每到逢年过节,她都会准时发红包给我,一次都没有漏掉过。每次帮她买小吃回来,她都会转账比那些小吃价格贵很多的钱给我。得知我考上会计后,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开公司的朋友,积极地托人帮我介绍工作。” “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一个人可能有嘴欠情商低的一面,也可能有大方热情的一面,不能只因为前者,就盲目否定掉这个人的全部。对待有些人和事,要学会多吸纳好的一面,多关注对我们友善、有益的,而那些偶尔会刺痛我们、打击我们、令我们自卑难堪的,忽视掉就行了。寒灯,我们这种人,如果太过敏感脆弱,连一丁点委屈都受不了,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人都会长大。 曾经那个往弟弟书包里塞死老鼠的调皮小女孩,或许永远都想不到,长大后的自己,会变成一个苦口婆心给弟弟灌输大道理的女人。 纪寒灯定定看着她,没有再反驳,而是拉过她的右手腕,放在掌心轻轻揉捏。她刚才只是随便揉了下这只手腕,便被他看在了眼里。 “还有,你怎么好意思说馥馥情商低的?你自己对人家态度也很差好吗?”许茕茕继续絮叨,“那么漂亮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直接被你给气跑了!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什么样叫怜香惜玉?”纪寒灯认真询问。 “对女孩子温柔体贴一点呗。”许茕茕答。 纪寒灯伸手勾过许茕茕的腰,温柔地将她圈在怀里,低头贴向她的颈窝,继续询问:“这样吗?” 许茕茕黑着脸:“不,如果我不是你姐,你这样叫耍流氓,会被揍死的。” 是姐姐就不算耍流氓了吗? 纪寒灯抱得更紧了些,掌心的温度热到有些发烫,哑着嗓子:“姐,你不会揍我的,对不对?” 每次放假回来,他第一要做的事,就是与姐姐拥抱。结果这次却因为冒出来一个余馥,害他从昨天一直忍到了现在。 忍得心口闷痛。 无论许茕茕刚才那番话说得多么有道理,可他还是不愿让外人踏入他们的家。 他无法接受有人侵占她。 “不,如果你犯了错,我该揍还是会揍你的。”许茕茕嫌热,手掌抵上纪寒灯的胸口,将他推开。 以她的力气,早已推不开长大成人的纪寒灯,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许茕茕死死禁锢在怀里,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可纪寒灯还是配合地松开她,笑道:“好,到时候,我一定乖乖让姐姐揍。” 话虽如此,许茕茕并不认为纪寒灯会做什么错事。 一直以来,他最听她的话,只要她皱皱眉,他便会立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过来哄她,逗她开心。这么一个乖巧的弟弟,能犯什么大错呢? 晚上,纪寒灯将他这学期兼职的工资全部上交给了许茕茕,如今他已经有能力靠写代码赚钱了,收入比之前高了很多。 许茕茕心情大好,决定明天带纪寒灯去逛超市。从小到大他们最爱去县城逛大润发,那里比沐家杂货铺还要大很多很多倍,就算什么都不买,也还可以去试吃,闲逛,蹭空调,待上一整天。 趁纪寒灯洗澡时,她顺手整理起了他的行李。昨天柜子被余馥的东西塞满了,导致纪寒灯包里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拿出来。 许茕茕将那些褪色发皱的衣服裤子一件一件叠好放进柜子里,心头突然涌过伤感,虽然以纪寒灯的长相和气质,穿块破麻布也好看,可穷这个字却是烙在身上揭不下来的。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自己赚的外快买身像样的衣lvz服,可偏偏一分不少地全给了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领子像被狗啃过一样残破,心中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罢了,他惨,她也惨,谁有资格心疼谁呢? 收拾完衣服,许茕茕又在包的夹层里发现了几块巧克力。纪寒灯在甜品店打工,老板会将一些剩下的边角料交给员工自己处理,于是他每次都会顺手做一些巧克力,留着带回家给许茕茕吃,已经形成了习惯。 许茕茕笑着拆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忽然之间,在夹层底部摸到了一张纸片。 她以为是没用的废纸,想掏出来扔掉,却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缓缓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张昨日上午蔻木镇到雪粒镇的车票。 所以,昨天纪寒灯并不是从省城回雪粒镇的。 学校放假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蔻木镇。 为什么? 蔻木镇,是刘月母子所在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心口飞速蔓延。 许茕茕匆忙拿起手机,给通讯录里的某人发去信息:陈姐,那对母子怎么样了? 陈姐是蔻木镇的人,以前和许茕茕一起干过家政,关系还不错,这几年许茕茕一直在向她打听刘月母子的事。 陈姐连回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小许,我刚想找你,出大事了,刘月和他儿子昨天凌晨在家里被烧死了! 第二条:具体原因还不知道,反正尸体被烧成了焦炭,浓烟熏了一天才散,惨不忍睹。 第三条:哎,小许啊,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以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人都死了,别执着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 可如果,这种命,是人为导致的呢?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洗完澡的纪寒灯正向她走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住。 她攥紧手里的车票,四肢发麻,如坠冰窟。 雪粒镇(十) 原创 尸尸 尸姐 2023-08-15 20:10 发表于江苏 586人听过 图片
第17章 -越界- 父母去世后,许茕茕一直以为,总有一天,刘月和江岭会出现在她面前,拿着四十万哭着求她原谅。到时候,她一定要冷着脸掉头就走,绝不接受他们的道歉。 许茕茕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从“坚决不要理他们”慢慢变成了“或许可以听一听他们怎么解释”,可三年过去了,刘月母子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 现在,他们就这么死了。 那张车票被许茕茕揉成一团,悄悄塞进了床缝里。 她用毯子盖住发抖的指尖,抬头目视朝自己走来的纪寒灯。 柔软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纪寒灯的额头,这几年他的少白头没那么严重了,黑发已经可以遮住白发,看上去健康正常了许多,当然,只是外表正常而已,无人知晓血肉之下的腐烂灵魂。 纪寒灯穿着宽宽大大的休闲睡衣,隐约还带着十几岁时的少年气,站在许茕茕床前,十分自然地开口:“姐,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什么?”许茕茕的心思全在那张车票上,压根没意识到他提出的要求有多么离谱。 “我和余馥相比,你一定更在乎我,更信赖我,对吗?”纪寒灯俯身靠近许茕茕,双眸熠熠生辉。 许茕茕愣愣地点头。 纪寒灯笑得明媚至极:“所以,余馥能跟你一起做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呢,姐?” 许茕茕脑中一团糨糊,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当她平复下心情后,纪寒灯早已躺在她身旁,与她盖上了同一块毯子。 她侧头打量着纪寒灯的睡颜,这是他成为她弟弟的第十三年,从一开始的排斥戒备、无奈妥协,到渐生牵绊、形影不离,再到父母离世后的相依相偎、不分彼此,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已把他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 可现在,这个人忽然变得陌生无比。 刘月母子死于昨天凌晨,而纪寒灯昨天上午之前都待在寇木镇。 她要如何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许茕茕伸手抚上纪寒灯的脸,冰凉的指尖仍在发着抖,她多想同往常一样,拧着眉厉声质问他,却又惧怕听到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答案。 她什么都不敢问。 纪寒灯缓缓睁开眼,低声问:“怎么了?” 许茕茕轻轻摇头。 纪寒灯靠了过去,将她箍进怀里,嗓音有些沉:“身上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许茕茕还是摇头。 纪寒灯贴紧许茕茕,掌心轻柔地抚过她的肩膀、后背、腰间,将自己身上的热源传递给她,修长的双臂箍住她,彼此之间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静谧的老屋里,只有两人低低的呼吸声。 每呼吸一下,许茕茕起伏的胸脯都会与纪寒灯贴得更紧,薄薄的衣物起不到任何隔离作用,仿佛连他心脏的震颤都能清晰感受到。 “姐。” 纪寒灯温热的唇近在咫尺,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浓烈的渴求。 他在试图向她渴求什么。 最近许茕茕长了点肉,身上每一处都是软的。纪寒灯融化在这片柔软里,喉咙干涩无比。 呼吸渐渐化为难耐的低喘。 见许茕茕没有说话,纪寒灯轻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鼻息贴向她的颈窝,哑声重复:“姐。” 想让她理理他,想让她回应他。 “干什么?” 许茕茕终于出声,等他的下一句。 空气又安静下来。 纪寒灯并没有说出下一句,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句应该是什么,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渴望什么,乞求什么。 最终,他合上眼,双手环住她的腰,脑袋渐渐下移,枕在了她胸口,像个依偎在大人怀里的孩子。 带着热度的呼吸透过衣服落在她胸脯上。 若在平时,许茕茕会立刻反应过来这样的姿势太过越界和不妥,可此刻她满脑子只有刘月母子之死,对于纪寒灯的触碰,她体会不到一丝亲昵,只觉得陌生,凄凉,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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