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沐煦他爸名声不太好,但胜在他家有钱啊,反正他爸已经死在牢里了,就当以前的事不存在,不要因此嫌弃人家嘛,那么大的杂货铺都是沐煦一个人的,只要跟他结了婚,能在镇上安安逸逸过上两辈子!”李婶循循善诱。 李娆头疼:“我没有嫌弃人家。” “好!你不介意他爸的事就好!我马上就去跟小沐商量!”李婶立刻冲出家门。 李娆:? 所幸沐煦并没有相亲的打算,李娆才逃过一劫。 结果春节期间李婶还是不死心地塞给李娆一大盆刚煮好的饺子,强行让她送去沐煦家。 李娆张口要拒绝,李婶却已经唠叨起来:“人家小沐身边没爹没妈的,孤孤零零一个人过年多可怜啊,作为邻居送点饺子过去有何不可?快点去!” 李娆只好妥协。 反正活了二十二年,她一直在妥协。 李娆端着饺子来到沐煦家,发现他家大门没锁,只拍了一下便开了条缝,她站在门口唤了几声,没人理。如果就这么回去,肯定免不了又被姑姑一顿训,于是她硬着头皮推开了那扇门,想先把饺子放下再说,一边叫着沐煦的名字,一边走进了屋里。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大亮着。 而地板上,正躺着一个被鲜血浸染的人。 李娆一眼认出,那是她的小学同学,纪寒灯。 渴望过上安逸生活的小李护士,丢下手里的饺子,发出了震耳欲聋、惊动全镇的尖叫。 叫完之后,她立刻扑上去,拿出了这辈子最迅猛的专业手法,果断给纪寒灯的伤口止血。 事后,医院同事无不感叹:“真是多亏了小李,要不是她及时出现,快速处理,病人必死无疑。” 李娆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在急救室门口守了一晚上,看见许茕茕披头散发地奔了过来,差点栽倒在她脚边。李娆扶稳许茕茕,注意到对方额头有伤,连忙要带她去处理伤口。 “不用了,我不疼的,”许茕茕整个人都木木的,“我要在这里等纪寒灯出来。” “茕茕姐,你放心,纪寒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正在里面缝针。”李娆耐心劝着,“总不能让他一出来就看到你渗血肿起的额头,对不对?” 李娆跟许茕茕并不熟,但多多少少听说过她父母的事,对她一直怀有同情。身处雪粒镇这种对女人尤为严苛的环境,许茕茕却敢于到了二十八岁还不结婚,对镇上人的议论毫无畏惧,甚至还动手薅过李婶的头发,李娆对她的同情中又带了一点敬佩。 天知道她有多想薅自家姑姑的头发。 帮许茕茕处理好伤口后,来了几个警察问话,李娆如实作答,又接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送来了医院,连抢救的步骤都略去了,直接推进了医院太平间。 那具尸体,是沐煦。 听说,他捅伤了纪寒灯,又企图杀害许茕茕,失手之后选择畏罪自杀。还听说,连十四年前那具无名女尸,也是他杀的。 亲朋好友纷纷给李娆发来消息,慰问的同时也在探听八卦,镇上发生了这么轰动的大事件,大家在饭桌上又会多了很长时间的谈资。 有人差点死去,有人散尽灵魂,有人付出生命,而这些惨痛的,悲伤的,凄凉的,对事不关己的外人而言,就只不过是,一场八卦。 李娆一一应付着手机里的人,余光看向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八卦当事人。 刚才,许茕茕一眼都没有去看白布下的沐煦。她额头包着纱布,直勾勾地盯着急救室大门上的指示灯,一动也不动。 纪寒灯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那是许茕茕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天,她守在病床前,不断地对着神明祈祷:只要纪寒灯平安醒来,她会抛下一切约束,义无反顾地跟他一起去省城,去开始新生活,再也不会推开他,拒绝他。 纪寒灯睁开眼的时候,李娆正在劝许茕茕喝点米粥,这两天她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看上去比病床上的患者还要憔悴易碎,让李娆很是担心,经常在工作间隙过来看看她。 “姐。” 刚舀起一勺米粥,许茕茕便听见了那道沙哑的声音。 她转过头,愣怔间,与病床上的纪寒灯四目相对,如同隔了整整两个世纪般,遥远,梦幻,不真实。 就好像,她之所以诞生于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与他对视的这一眼。 勺子从指间坠落,许茕茕想扑上去抱住他,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只能用力攥紧他的手,垂下头,眼泪滴落到他手背上。 纪寒灯注视着她额头上的纱布,用干涩的嗓子努力发出声音:“很疼吧?” “没事了。”许茕茕摇头,颤声说,“没事了。” 不知是在宽慰纪寒灯,还是在宽慰她自己。 李娆叫来医生,做了详细检查后,确认纪寒灯是真的没事了,接下来的日子只需要好好休养,等待康复。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你弟的。” 余馥抽空来医院看望了一次纪寒灯,带了大包小包的慰问品,塞满了病房储物柜。 “不,”许茕茕说,“老天眷顾的是我。” 在让她经历过世间各种苦难后,老天决定放她一马,没有将纪寒灯从她身边夺走,没有让她从此陷入永世孤独。 余馥笑道:“那我再眷顾你一下好了,你们不是打算搬去省城吗?我舅舅在省城开的公司正好缺个财务,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直接去他那儿报到就行。” 许茕茕一愣,猛地抱住余馥,默默哽咽。 “别急着感动。我舅舅可不是好糊弄的,到时候会严格考核你的能力,究竟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余馥语气随意。 “好,我一定竭尽全力!” 许茕茕抱紧余馥,心想,真正的神明,或许是身边这些给予她帮助的人才对。 比如余馥,比如李娆。 送走余馥后,许茕茕撞上纪寒灯迷惘的眼神,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通知这个当事人,她打算和他一起去省城了。 她坐在病床边,对纪寒灯道:“去了省城以后,你第一个要教我的就是坐地铁,只有先把通行搞定了,才能更快适应一个新城市。” 纪寒灯脸上的迷惘渐渐化为热切和欣喜,他微微抬起手,立刻被许茕茕握住,他们十指相扣,久久没有散开。 最近,李婶每天一起床就要念叨——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平时那么老实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幸好小娆没跟他在一起,幸好,幸好。” 像魔怔了。 又过了一阵子,李婶似乎想通了,神采奕奕地对李娆道:“仔细想想,其实纪寒灯那小子也挺好的,穷是穷了点,可人家考上了重点大学,还在省城找到了工作,前途一片大好,跟你又是小学同学,天时地利人和,我当初怎么会老糊涂去撮合你和沐煦?明明你和小纪才是绝配!” 李娆:“……” 李婶越说越来劲:“而且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他一感动还不以身相许?你们简直命中注定要在一起!这恋爱啊,就应该跟同龄人谈才对!哦对了,小纪那个伤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李娆:“……不会。” 李婶第二天就拎着果篮去了纪寒灯病房,李娆怎么拦都拦不住。 许茕茕从食堂打完饭回来,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病房里传来李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慰问。 “小纪啊,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娆讲,她可关心你了,天天回家都在聊你!我们家小娆从小就善良,热心,厨艺还好,你有什么想吃的随便提,让她回家给你做!” 李娆:“……” 她明明只会煮方便面。 “谢谢李婶,不用麻烦李娆了,有我姐在足够了。” 纪寒灯格外礼貌,完全不像砸碎过李婶家玻璃。 李婶道:“你姐是你姐,小娆是小娆,不能相提并论嘛,我们小娆可是救了你命的大恩人。” 李娆跺脚:“姑姑!“ 纪寒灯认真道:“是的,李娆,谢谢你,如果以后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请务必要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报答你。” 李娆脸有点红:“不用不用,哪有那么夸张,护士救人天经地义,不需要任何报答,别听我姑瞎说。” 李婶嗔怪:“怎么能叫瞎说呢?我这侄女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容易害臊。” 纪寒灯低低笑着,李娆又是跺脚。 许茕茕在门外站了很久,始终没有进去。 李婶显然有意撮合纪寒灯和李娆,而李娆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善良的姑娘,许茕茕心想,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进去打断他们。 之后几日,每当李娆过来的时候,许茕茕都会悄无声息地出门,或是躲进卫生间,默默为他们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许茕茕心里很乱,在死亡面前,她可以不顾一切地承认自己爱着纪寒灯,可一旦没了死亡威胁,她顿时又重新被顾虑和压力环绕。每次面对漂亮、热情、穿着护士服的李娆,许茕茕都会不由自主心生退缩,不是自卑,也不是嫉妒,而是站在一个姐姐的角度,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弟弟还是跟李娆这种女孩子在一起比较合适。 他们一样年轻,一样青涩,一样美好,许茕茕甚至可以想象出,假如纪寒灯真的能和李娆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会非常健康、融洽、阳光。至少不会像她和纪寒灯一样,充满压抑和顾忌。 何况,说不定纪寒灯真的会在走了一趟鬼门关后爱上救命恩人,言情小说的通用套路,用在他和李娆身上再合适不过。当然,前提是人家李娆也看得上纪寒灯。她只不过是多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而已,一个有可能摆脱执念的机会。她答应跟他一起去省城,不代表也答应了其他事,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许茕茕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理有据。 人总是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娆又一次过来换药,许茕茕立刻起身要走,手腕却冷不丁被纪寒灯攥住。 “姐,我渴了。”纪寒灯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 许茕茕忙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慢慢喂给他。 纪寒灯小口喝着水,眼睛直勾勾盯着许茕茕,目光幽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一旁的李娆莫名感到气氛怪怪的。 以纪寒灯现在的身体情况,自己坐起来喝水吃饭是完全没问题的,可他却每次都要让许茕茕亲自一口一口喂给他,像是小孩子在故意撒娇,故意缠着姐姐不放。 可他都二十二岁了啊。 李娆不禁反思自己想太多了。 换完药出来,李娆发现自己忘了带走空药瓶,连忙折回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纪寒灯坐在床上,一把将许茕茕拉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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