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津洲将她保护得很好,照片都很模糊,根本看不到脸。 裴政病还没好,这件事不敢让他知道,如果怀疑是如夷,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过去,到时候打草惊蛇不说,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会受损。 那边的人一直跟着,可公寓里的女人很少出来,就连站在窗边的次数都很少,因而外面的人几乎看不到她的样貌。 只是偶尔会有两个西装革履是男人进入公寓,出来时总是会拿着类似相框的东西,很大,被牛皮纸包裹着,跟了几天,才打听到那些东西是画,藏在公寓的女人是个画家。 知道这些,在蒋成看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在裴政出院当天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他面色先是一僵,苍白的脸上浮现错愕,却又是暗淡的,毕竟两年过去了,在所有人看来,如夷已经死了。 现在又告诉他,她没死,或许好好的活在其他地方,只是还不愿意原谅他,所以连报仇都放弃了。 “裴总……” 蒋成不敢揣测裴政的意思,小心翼翼探究性地看着他,“您要过去吗?我帮您订机票。” 一年前他找得多疯狂,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抓来审问一遍,就连祖父都说他是疯了,可这一年他用来消化如夷的死亡了,好不容易接受了,却又跟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不用。” 裴政干涩出口,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湿沙,压着声线,让他几乎喘不上气,“别告诉任何人,我会自己去确认。” “好的。”蒋成点头。 * 当晚秦津洲便接到了裴政的电话,这么做是不明智的,会让秦津洲就警惕性,如夷就算真的还活着,秦津洲也会尽快将他转移走。 这个道理裴政怎么会不懂。 可他敢这么做,就是不怕秦津洲轻举妄动的,他只是不解,为什么偏偏对他这样绝情,“你跟她一起骗了我是吗?” 这种时候秦津洲还要嘴硬。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 裴政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或许是找了太久,疲惫了,又或许是确认如夷还活着了,也就少却了精神层面的伤痛,这么多年苦痛都有了出口,不再是压抑的,沉闷的。 好像是阴了好多天,人人都知道会下雨,这场雨在某个午后,突然而至,浇得行人浑身湿透,纷纷在屋檐下避雨,只有裴政知道这场雨有多畅快。 秦津洲掐着眉心,“我真的不知道,你大可以说的明白一些,我不会有所隐瞒。” “如夷被你藏起来了对吗?”裴政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心悸感强烈,像是扼住了喉咙,“这么多年,她都藏了起来,她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来杀我了?我不会反抗,我可以给她递刀子。” 这些话裴政不能跟别人说,只能告诉秦津洲,他多希望秦津洲可以传话告诉如夷,让她回来,哪怕她是来索命的,他也不怕。 比起煎熬的、长久的活着,他宁愿痛痛快快死在她手下。 可秦津洲只是告诉他,“你误会了,我知道你在跟着我,我没有要躲的意思,只是那些画是如夷的遗物,我搜集起来卖了出去,我不想她的东西被掩埋,仅此而已。” “那里有个女人。” “那是来修复画作的人。” 这套说辞很自然,一点撒谎的心虚都没有,秦津洲反而多了很多伤感,由衷劝着裴政,“两年了,该忘就要忘掉的,你这么下去,心痛的只会是自己的家人。” “好。” 裴政没有再追究下去,就好像是信了秦津洲的话似的,“我知道了。” 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秦津洲只能叹气,身后的卧室门关着,如果她不主动打开,谁也进不去,秦津洲更不忍打扰她,更不敢告诉她,因为自己,裴政就要追来了。 可这些年换了很多地方,她累了,不想再躲了,也没必要再躲下去了。 没有告诉任何人,裴政一个人过去,身上没有带药,是抱着死在这里的心来的,不管是不是如夷,他也要亲眼看见。 得知他过去了,蒋成忙通知了那边的人去接裴政。 裴政没有立刻闯进那间公寓,他住在了对面,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每日都在祈祷可以透过那块玻璃找寻到如夷存在的痕迹,他没有了自尊,更别提傲气。 所有的不过是那一点思念,靠着思念存活至今。 可对面的窗帘一次也没有打开过,像是不欢迎他这个外来者的目光,他没有着急,反而日复一日,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这种等待像是在养花,每日浇花施肥晒太阳,等得无非是花开的那一瞬。 为了那个瞬间,他愿意等待。 可秦津洲不愿意了。 他特意找到裴政,像是被他的毅力折服了,倍感无奈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扇窗户,“你这么等下去有意思吗?” “那也总比连等都没得等好。”他找了一年,不在乎再等十年八年,只要里面的人肯见他一面。 秦津洲眉头紧皱着,像是撑不住,溃败了,“你真的想要见到如夷吗?” 他问得很真诚,又像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似的。 “想吗?”裴政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知道自己是贪婪的,没见到之前只想见一面,可见到了就想得到了,这就是他,“总之我不可能不想见她,所以真的是她对吗?” “如果真的想,明天黄昏到这个地方来。”秦津洲留下一个地址,郑重其事,“但要做好心理准备,还有,看到了也不要去贸然打扰。” 第128章 别说 裴政没有准时到达。 他下午两点就在那里等着了,这里仿佛是一个广场,有白鸽,有街头艺术表演,还有几个青少年在玩滑板,各个金发碧眼,与背景浪漫气息浓重的建筑很相称。 等到午后,便有人在弹吉他唱英文歌,周围围了不少人在喝彩。 裴政在国外待得最长的时间便是外派那两年,但那时很忙,很少走出来,也是那两年,成了他毕生的亏欠,那是他最想倒退回去的时光,如果重来,他不会那样对如夷。 没有伤害她,后来的误解也是不存在的。 这一等是漫长的,裴政像是将自己的一生都搭了进去,只为等一个虚无缥缈的结局。 黄昏来了。 夕阳在落,橘黄色的光渲染了整个广场,白鸽身上像是染上了漂亮的金色,正在展翅高飞,这里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等到如夷。 只确定他会在这里等到所有人散去。 可状况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糟糕。 黄昏时如夷真的来了。 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是他们口中那个在江河里泡到面无全非无法确认的如夷,而是一个纯净朴素的如夷,她穿了一件风衣,像是特别畏寒,跟这里所有人一样,来了便找了空地坐下。 她将自己的画架拿了出来,架上一副空白的画框,什么都准备好了,正在等待第一个顾客,如果没有人来,她就自己动笔,想画什么画什么,不受束缚。 周围是飘扬的乐器声,孩子的笑声,还有风。 那风是舒爽的。 不像兴州江边的风,那么冷那么刺骨,让人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相反在这里,如夷可以活得很好,只有在这儿,她才是她自己,不会因为亡人伤心,更不会被家里那些事困扰。 想必这便是秦津洲不想裴政过来打扰的原因。 可他没办法视而不见,这是活生生的如夷,她会对周边张望的孩子一个漂亮的笑脸,也会时不时抬眸观望这里,像是要将这一幕记录在画笔之下。 这个时间的光线并不好,可广场上很明亮,她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画画,一个人的时间久了,总是会控制不住想走出来,找寻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别说是裴政,这两年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 她专心在画笔下,并不知道攒动的人潮里,正有个人一动不动看着他,他起身,脚下很僵硬,可还是在朝着如夷走来,直到一对白人情侣抢先走到了如夷面前。 他们似乎想跟如夷交流些什么,听了他们的话,如夷点点头,却没开口,而是拿起了一直放在旁的卡片找出一张给对方看,接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手势又摇头。 好像是在说,自己不会说话。 对方坐了下来,如夷更换画纸,目光聚焦在他们脸上,依旧沉默,可人群里,裴政却抬不起脚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如夷真的没有作声。 她手边的卡片代替了声音跟路人交流,她失去了父母姐姐,失去了爱人,最后连自己的声音都失去了,又因为他,这两年只能躲躲藏藏,过见不得光的日子,就连出来的时间都要掐在一天之内的最后一抹光。 这些是拜谁所赐? 裴政。 是他自己。 他都干了什么? 周围的笑声还在继续,吉他弦被拨动着,掌声雷动,白鸽从头顶飞过,这对所有人都是平凡的一个黄昏,可对裴政来说,他再也没资格去见如夷了。 人来人往,只有他泪流满面。 * 看裴政的样子便猜到他什么都看到了,秦津洲极有耐心地解释着,“如夷一醒来就失声了,出车祸的时候玻璃碎片伤了喉咙,医生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裴政一声不吭,心脏却被狠狠撕开了。 分明应该得到报应的人是他,为什么受伤的却是如夷? “你不用觉得自责,如夷跟我说过,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以前总是说了太多的话,解释太多,现在省了。”秦津洲在笑,可一样在替如夷感到悲伤,“你现在还要见她吗?” 裴政摇头了,眼眶里盛满了眼泪,“我有资格见她吗?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却安然无恙活着,她却受了伤,失去了所有。” “你不用这么想,我已经把裴慎的事情告诉她了,她应该不会怪你了。” 如夷怎样想,裴政不知道,可他原谅不了自己,不管是从前还是强迫如夷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他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只当她会走出跟裴慎的那段感情。 如果那天晚上,他肯多关心她一点,不去吃裴慎的醋,多跟她聊一聊裴慎生前所说的那些话,她是不是会想通,是不是不会被三言两语蒙蔽。 他想尽办法得到了她的人,却伤透了她的心,他一次都没有抚慰过她的破败不堪的灵魂,他连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要让如夷知道吗?”秦津洲又问。 裴政蓦然抬头,眼泪收了收,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很脆弱,张了张嘴却又哑然,悲伤到需要整理一番才能开口,“什么都别说,你就告诉她,我结婚了,再也不会找她了,她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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