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以声一进教室就看后排倒了一个,整个人脊梁垮了个彻底,跟马路上被轧了三天两夜的塑料袋似的,软趴趴地全往桌子上贴。 他放下手上的练习册,桌面的震动让临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额前的碎发被她压得有些嚣张,每一根都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自己的方向伸展。 晨光一照,有些发黄。 是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 蒋以声有点想笑。 临春回了回神,抬手把碎发掖在耳后。 再低头从兜里掏出两个真知棒,递给蒋以声。 一个草莓味,一个苹果味。 话是昨天晚上说的,糖是今天早上给的。 速度之快仿佛怕蒋以声讹上自己。 蒋以声垂眸看着那两支糖,想了想,没收。 “我要吃橙子味的。”他说。 临春愣愣,手指点了点糖果,再竖了个拇指,最后食指中指并拢,由外向内往嘴里拨了两下。 蒋以声看懂了,意思是这个好吃。 他学着临春刚才的动作,把第二个竖大拇指的动作换成摆摆手,意思是这个不好吃。 临春有些惊喜,然后笑了出来。 除了家人,其实很少人会和她打手语。 赵老师偶尔会一些简单的询问,李瑶瑶心血来潮学了一点就直接放弃。 这么多年临春已经习惯性看唇语,有时候一长串话看下来也挺累的。 【下午给你换。】 她写完话,把糖果收了起来了,准备下午给蒋以声换橙子味的。 然而没过一会儿,蒋以声又不安分了起来。 像昨晚那样,他把练习册推到桌子中间,双臂交叠往桌上一趴,手指点点圈出来的题目。 【班长,这题怎么写?】 临春:“……” 她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你真不会写?】 蒋以声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那笑容特别假。 蒋以声突然空降一班,临春作为班长,在赵老师那里简单了解过这个特殊的转校生。 从北京市重点下凡过来普度众生的少爷,主打的就是完美无瑕。 即便是有缺点,那也不会是“生物必修二练习册第三章第十二小题不会写”这种比较弱智且不正常的问题。 蒋以声怕是在故意考验她。 临春把解题思路一一写好,把纸递过去的同时问了些其他问题。 【你以前的作业也是这个难度吗?】 蒋以声思考片刻:【差不多。】 毕竟教材大部分都一样,练习册也没什么区别。 【你高一期末考了多少?】 蒋以声眼皮一抬,这是查他呢。 【我成绩很差。】 临春:“……” 鬼信。 当初赵老师还专门和临春交代了,蒋以声成绩很好,眼界也比他们这种扎根小镇的孩子要宽阔,平时可以多多和对方交流,有助于成绩进步。 结果这么多天她压根都没问蒋以声什么,反倒是蒋以声,看完他的练习册还要问东问西。 虚假的很。 临春撇撇嘴,伸手在嘴前扇动几下。 蒋以声好奇道:“什么意思?” 临春在草稿本上写道:【假。】 - 中午放学,临春去了趟书店。 顾伯炖了大骨汤,香味弥漫,馋的门口的藏獒口水直流。 边牧没系狗绳,在临春腿边围着圈打转。 临春摸摸他的脑袋,先去后院和顾伯打了声招呼。 然后牵着狗狗一路回家,因为中途打了个岔,刚巧碰见走路走一半的蒋以声。 对方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生,看样子是昨天的…男朋友。 昨天藏被窝里看的小说剧情突然涌进脑子里。 临春瞳孔十级地震,脚步和呼吸同时刹了车。 “这没有玩的,”蒋以声说话格外有耐心,“也没有吃的。” 徐拓像个猴子似的左右乱看:“我靠,这他妈大山里吧?我中午都没让阿姨做饭。” 蒋以声无奈:“那就饿着吧。” 徐拓简直不敢置信:“连个饭馆都没有?” 蒋以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饭馆倒是有…” 正犹豫着,边牧拽着个姑娘从他的身边“哒哒哒”跑过去。 蒋以声:“哎…” 临春没听见,跑得头也不回。 徐拓的目光也被临春吸引:“我靠,好嚣张?” 蒋大少爷也能有被人无视的一天。 蒋以声“嘶”了一声:“走吧。” 徐拓不明所以:“走哪?” 蒋以声看着姑娘家轻甩的马尾,不自觉跟上去:“请你吃饭啊。” - 临春跑回饭馆时临冬已经在店外的桌上等了有一会儿。 她把边牧在石墩上拴好,又去店里取了狗粮,洗了洗手赶紧去吃自己的饭。 虽然今天徐凤娟没来捣乱,不过饭馆工作日的生意也不是那么火爆。 店里有几桌客人,大姐的还在后厨忙活。 桌上摆了一盘炒菜,是临春爱吃的四季豆烧肉。 “你干嘛去了?”临冬把筷子递给临春,“我都准备去学校找你了。” 临春接过筷子,冲临冬比划:{好可怕。} 临冬咬着筷子:“怎么了?” 临春不知道怎么表达,干脆掏出兜里的纸笔,写给她看。 “男同竟在我身边?”临冬一字一句读出来,瞬间瞪大了眼睛,“谁啊!” 临春上一秒还在想不能暴露个人隐私,可下一秒她突然反应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些!} “请问…”徐拓略带抱歉地打断两人的交流,“这里能吃饭吗?” 临冬立刻放下筷子起身:“两位吗?里面还有桌。” 临春背后讨论别人正心虚呢,被临冬这突然起立吓了一跳。 她也赶紧跟着起来,准备去店里拿菜单。 只是好死不死回头一看,对上蒋以声笑着的目光。 她一口气差点没别过去。 吃饭的桌上还放着她刚才写过字的纸条,临春赶紧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 店里,徐拓看着冰柜里堆在一起的食材,又看看墙上有些发黄的菜品实物图。 他的眉头一点一点皱起来,最后看着一个屁大点的小姑娘,正拿着记菜单眼巴巴地瞪着他点菜。 不点些什么简直就是犯罪。 “你们店里有什么…招牌、招牌菜啊?” 看得出来,徐拓挺嫌弃这家店的。 虽然地面拖得干净,桌椅摆得也敞亮。 但是批了腻子的墙壁和怎么看都感觉有点油的小凳,徐拓怎么都坐不下去。 “就这几个吧。” 他胡乱在菜谱上点了几个。 “你们两个人吃五个菜是不是多了?”临冬问道。 徐拓张了张嘴:“你们还嫌点的多啊?”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临夏掀了后厨的布帘从里面出来。 她的手上还沾着水,随便往身前的围裙上蹭了两下,走到几人面前直接拿过临冬手里的记菜单:“两位有什么想吃的吗?” 徐拓把他刚才随便点的那几个又点了一遍。 “鲤鱼是两斤重的,今天刚捞过来比较新鲜,你们俩吃再加个炒菜就够了。” 徐拓没什么概念:“两斤重是多重?” 临夏磕巴了一下:“大概…” 她用手上的笔画了个圈:“这么大。” “哦,”徐拓了然,“那就再加个炒菜吧。” “喜欢吃什么?”临夏一边记鲈鱼一边跟他俩闲聊,“今天的四季豆挺新鲜的,喝酒吗?你们多大了?” 临春捧着饭碗,看蒋以声在店里的目光就没从大姐身上挪下来。 临夏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脸生的少年,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没再多看。 “姐!”临冬推了临春一下,“别看了!眼睛都看直了!” 临春眼睛立刻又瞪大了一圈,抬手往临冬脑袋上打。 “又是他哎!”临冬笑嘻嘻地说,“他是来找你的吗?” 临春死命摇了摇头。 “那他…”临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向店里,又猛地转回来,“他们两个…” 临春赶紧竖了根食指在唇前:“嘘!” 她的情绪有点激动,一时半会儿控制不好音量。 这一声嘘的方圆十米都能听到,成功地引起了好奇宝宝徐拓的注意。 “她们说什么呢?”徐拓看向临春吃饭的桌子,“咱们也在外面吃?” “都行。”蒋以声走出店门,十分自然地落座在了临春的对面。 临春、临冬:“?” 徐拓:“???” “那么多空桌你干嘛跟她们——”他最后一个“挤”字只发了前面声母的音,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动作麻利地闭上嘴坐在了蒋以声的身边,“这位置好,不晒不冷,刚刚好。” 临春端着碗就想跑。 “你是我姐的朋友吗?”临冬的屁股倒是做得很稳。 蒋以声一点头:“我是你姐的同学。” “哦~”临冬一个字哦的九曲十八弯,“同学啊!” 徐拓在一边“嗤嗤”的笑。 临冬看向徐拓:“那你跟他也是同学吗?” “不是,”蒋以声又说,“他是我朋友。” “同学比朋友亲。”徐拓冲临春比了个大拇指。 临春火烧屁股似的端着碗溜进店里。 “哎,”蒋以声有点烦躁,对徐拓说,“你能闭嘴吗?” 菜很快端了上来,红烧鱼块香辣扑鼻,撒上一小撮香菜让人食欲大开。 徐拓的嫌弃在这一刻全都不作数,捧着碗吃上一口就连嚷嚷着好吃。 蒋以声先把餐具用滚水烫洗一遍,再慢条斯理地盛了半碗饭。 他似乎不太能吃辣,一块鱼就吃得鼻尖冒汗。 临春去给他们端炒菜,临夏叫住她:“你朋友?” 临春点了点头。 临夏 “嗯”了一声:“你再过来端个汤。” 店外面,临冬已经和两人吃到一起了。 三个也不知道凑一起说了什么,徐拓肉眼可见笑得开心。 临春垂了垂眸,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袖。 人少的话她还可以看唇语和别人交流,人如果多起来,嘴巴就看不过来了。 吵吵闹闹不属于她,硬在里面待着就像是强行卡进卡槽的拼图。 别人难受她也难受。 没一会儿,甜汤做好了。 临春小心翼翼端过去,对临冬打手势:{这是送的。} 临冬把这话转述给两人。 徐拓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谢谢谢谢,这怎么好意思呢!” 临春也笑着摆摆手,双手掌心向上,微微俯了俯上身。 是不客气的意思。 边牧也吃完了饭,并且把小盘舔得比他脸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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