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以声有些意外这对师生,但也没太表现出来:“嗯。” 高二正在学习的课本不多,基本都是一些零碎的选修。 赵老师递给他,蒋以声就接过来,七门课聚少成多,没一会儿手上就有一小摞。 “先就这些吧,练习册我再找课代表给你,”赵老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也快上课了,我带你去教室吧。” 蒋以声抱着那些书走在赵老师身后。 一班教室在二楼,出了楼梯间往左走两个教室才能到。 房间很小,长度只够开两个窗。 班里座位坐了一半,吵吵闹闹。 门有两个,前门开着后门锁着。 在前门的右上角边竖着个木板,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高二(1)班。 黑板是那种定死在墙上的老试黑色黑板,桌子是钉出来的木头双人桌,和椅子的材质一样,用久了就会“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纪律委员正在努力维持课前纪律,蒋以声走过教室后窗,从敞开的玻璃窗里看见讲台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临春正举着手臂在黑板上写些什么。 不知道是夏天阳光灿烂,还是黑板颜色太深,那一截胳膊白得发光,又冷得像杯冰水,冲散了整个教室的闷热。 蒋以声的脚步没停,视线紧接着扫过窗与窗之间的墙上的名言警句——不要懒懒散散的虚度生命。 有人大力地拍了几下桌子。 “上课了,都他妈闭嘴。” 是个男声,教室里的噪音明显小了不少。 蒋以声走过前窗,大概第一排的位置。 他的一只脚跨过门槛,转身正好和放下粉笔的临春对上目光。 少年背着光,轮廓被晕出一圈绒绒的金黄。 他的手里拿了几本书,有些随意。 不像转校生,像来遛弯的大爷。 蒋以声停在教室门口。 临春转身,在黑板写的大字旁拍了两下: “欢——迎——新——同——学——” 全班趴着的睡着的,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 隔着两米,台上台下,临春带头为蒋以声鼓起了掌。 掌声稀稀拉拉,很多人即兴敷衍,晕晕欲睡。 最最顶多掀起眼皮看蒋以声一眼,拄着腮帮,没什么反应。 只有讲台上那个听不见声儿的,用力把双手拍的啪啪直响。 像一棵精力旺盛的向日葵,是晚上能“唰”一下把花头从西边甩回东边的那种。 门口站着的蒋以声:“……” 短暂的尴尬后,他偏头笑了一声。
第3章 03 大概是蒋以声这张脸比较招人稀罕,进教室后班里女生明显坐直了几个。 赵老师让他做个自我介绍,蒋以声报了个名字,话也不多。 左右不过就走个形式,说完临春便带他往教室后排走去。 班里不挤,两边靠墙分别是双人座,中间四人坐在一起,余出两条走道。 全班一共三十三人,一排坐八个人,正好能做四排多出一个来。 蒋以声过来正好把人数凑了个双,让那一个被迫孤立出来的可怜孩子有了同桌。 教室后排那一个单独成排的双人桌挨着墙,靠窗的那边正摊着一本英语课本。 看其中夹着的水笔样式,主人应该还是个女生。 蒋以声把课本放在上面的同时,临春坐在了那个座位上。 “……?” 蒋以声个子高,坐哪儿都看得见。 再说这学于他可有可无的,听不听课其实也不重要。 就是临春这小姑娘…还没到他肩膀。 他心存疑惑,倒也没问什么。 弯腰拉开凳子坐下,把那一摞书塞进桌洞。 再抬头时对方递过来一张纸条,纸质粗糙,边缘发毛。 字有点儿洇水,不过不妨碍上面的句子工整。 【下课我带你去领练习册。】 蒋以声微一点头。 “哑巴吃春/药了?看见男的就往上贴。” 他突然听见有人笑着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他们这一小片能听得见。 蒋以声抬眸看去。 隔了倒数第二排,刘家豪正侧着身子往后看。 男生驼着脊梁,坐没坐相,大概是这样调笑别人惯了,冷不丁对上一道冷峻锐利的目光,整个人都是一顿。 上课铃在这时打响。 老师走进教室,第一节 是化学课。 蒋以声拿出化学课本,按着老师的话翻到相应页面。 身边的人没有动静,扫一眼过去,临春在看摊开的那本英语书。 上课前起立问好,临春跟着人群也站起来。 蒋以声稍微低头意思了一下,余光却瞥见对方认真鞠了个大躬,脑袋都要贴桌子上了。 特别实诚。 蒋以声想到那棵傍晚“猛回头”的向日葵,唇角勾了抹笑。 化学老师开始讲课,临春头也不抬。 马尾从耳后绕过,微微枯黄的发梢搭在肩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颈后皮肤,被窗外阳光照得雪白一片。 她太瘦了,薄薄的皮肤被脊骨撑成起伏的弧线。 蒋以声收回目光,大概就明白这小哑巴的学习方式。 自学,还挺厉害。 - 一节化学课,临春背下来一页英语单词。 她用草稿本盖住中文意思,顺着边缘写下对应的文。 错了三个,还算可以。 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加深印象,书本上投下小片阴影。 桌椅碰撞发出轻微动静,临春抬头看讲台上老师已经不在,这才搁了笔,偏头看向蒋以声。 对方应该正在看她,临春猝不及防撞上蒋以声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下课铃怕是响了有一会儿。 她连忙起身,指指教室前门。 蒋以声合上课本,跟她一起出了教室。 一中教学楼是十几年前的老楼,走廊边生锈的栏杆外,又多焊了一层塑钢窗。 像铁笼子似的,把人都关在这个一米多宽的走廊上。 下课时间,女生成群结队往厕所跑,男生则七八个聚在一起,靠着走廊挤成一排。 眼睛往楼下看看,再往左右看看,仿佛一群待业街溜子,没什么闲事能干。 临春和蒋以声一前一走过他们面前,瞬间落过来好几道视线。 “哑巴来了。” 有男生笑着说了一句。 “大哥,快上。” 蒋以声扫了一眼身侧,看几个男生掩唇笑得猥琐。 “滚你妈的,”另外一个高个男生推了那人一把,“老子对哑巴没兴趣。” 那人嘻嘻笑了几声:“前阵子你还说要搞到手呢,是不是被拒了?” “操,是老子看不上她好吗?” 两人的打闹声落在身后,周围时不时就会投来几道异样的目光。 临春听不见声,也不怎么在意。 她走路习惯靠边,眼睛看前看后,马尾左右乱甩。 忙得很。 上了三楼,她从口袋里掏出草稿本交给负责管理练习册的老师,上面事先写好了过来的目的。 老师认识临春,几眼扫过内容就把他们放进房间。 放置练习册的地方就是一个单独出来的教室,门边的桌子上零散地放着一些三角板、圆规之类的教具。 大摞大摞的练习册堆在地上,初中高中六个年级的都有。 其中有的还用绳子绑着,有的已经倒成一片。 有点脏,地上落了一层搁置久了的灰。 蒋以声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临春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似在询问怎么回事。 蒋以声摆了摆手,偏头捂住了口鼻。 临春低头掏掏口袋,给他揪了一小截卫生纸。 蒋以声接过来,纸张很软,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 临春走到靠里面的位置,从高二年级那片分类里分别抽出三本练习册出来。 她能看出来这个大少爷多少有点讲究,也压根没准备让蒋以声动手。 自己闷头找了半天,最后还缺英语生物这两本。 这间教室窗子都关着,在里面呆几分钟都热得不行。 蒋以声拧着眉头,从隔壁高三那堆书里找到了那本英语必修三练习册。 他拿到临春身边晃了晃:“这个吗?” 临春还蹲在高二的那片书堆边,仰着脸看懂了他的唇语,点了点头。 上课铃响,蒋以声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临春按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躬身缓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指了指外面。 看眼神,像在询问。 蒋以声大概猜测问的是上课铃,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一起回了教室。 这回已经上课,走廊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临春走得比之前要快,蒋以声发现她总在靠墙一边,时不时就要用手去触碰一下墙壁。 像是个人习惯。 到教室时,生物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了。 屋里乱糟糟的,临春扣了两下门板,没被听见。 蒋以声站在她身后,喊了声报告,老师这才转过脸,让他们进来。 前门到最后一排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临春走到桌边脚步一顿,蒋以声在她身后,冷不丁地也停下来。 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板凳上用粉笔画了个王八壳。 旁边甚至还有一句骂人的话。 临春大步走去后窗,拿过上面晾着的抹布。 抹布还带了点水,几下就把粉笔的痕迹给擦掉了。 “上课了,都赶紧坐下。”生物老师在讲台上说。 临春没有听见,正低头用卫生纸给他擦干板凳上的水渍。 完事儿后又撕了一页草稿纸给他垫上。 蒋以声把练习册放在桌上,没多说什么。 只是目光扫过第二排刘家豪时,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有点洋洋得意,带着点不服的挑衅。 像个傻逼。 老师开始讲题,蒋以声把那叠练习册翻了翻,突然想到刚才缺的好像就是生物。 指尖百无聊赖地点了两下桌面,正准备直接摆烂时,桌边递过来一本练习册。 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别理他们。】 练习册是临春的,对方还在那死磕她的英语单词, 蒋以声没跟她客气,连着纸条一起收过来。 很快,临春收到了回复。 上面两点一弯,蒋以声给她画了个笑脸。 临春盯着纸条看了会儿,视线上移,又去看蒋以声。 对方打开了她的练习册,指尖转着根笔,正垂眸听课。 少年人的鼻梁高挺,侧脸轮廓非常优秀。 垂下来的睫毛又密又长,漆黑一扇,乖巧搭在下眼睑上。 那双尾稍上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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