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苑。” 他站到吉苑面前,扬嘴角笑,“你来求我了。” 弋者文比两年前还高,吉苑个子只到他肩膀,她抬起头,又摇摇头。 下一秒,弋者文扣住了吉苑手腕,往自己那一扯,她撞到他手臂,黏腻的体温。他转身不由分说地拖拽她,将她带进物流园。 吉苑的裙子短,弋者文不管不顾的拉扯,让她跟得七歪八扭,或许走光,围观的男工喔喔地叫。 弋者文一路把她带进宿舍,关门,转身一把将她推到门背,摁住她肩膀,低脸去看她。 愤恨的眼神清晰地拓在吉苑清透的眸里。 弋者文抬手捏住吉苑脸颊,往左右扳看,又在她身上到处摸,包括她的裙内。确认过才放手。 他的目光以及手势没有侵略意图,他只是在防她居心不轨。 弋者文再定定地看吉苑一眼,才走去床铺卷了衣物进卫生间。 淅淅的水声传出。 吉苑拉平裙摆,在逼仄的宿舍走了一圈。其实也就几步,她停在弋者文内裤衣服乱堆的床铺前。 弋者文走路没型没相,人也邋遢,可他眼里有一股劲,那股劲无形把他的脊梁给提直了。 吉苑想,他的坍塌肯定是极彻底的。 她在铺着凉席的硬床铺坐下,在床角看到一件熟悉的黑T,团皱压在那里,破着洞,明显是不穿了。 吉苑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弋者文,他还是个流浪者。 那是高二的尾声,廖蓬欢约吉苑去新力百货旁边的夜市玩。 夜市前边是廉价衣服摊,中间小饰品糖水类,最尾是各种粥粉类宵夜。 宽深的方型垃圾旁,弋者文在那扒一次性食盒,在挑能吃的食物。他头发落到鼻尖,掩了大半张脸,手臂污渍,黑衣黑裤都能看出脏色。 夜市环境嘈杂,食物串味,吉苑没胃口,便把廖蓬欢点给她的桂林米粉放垃圾桶旁。 只知道他动作微顿,然后继续搜罗能吃的,直接抓取往嘴里塞。 等廖蓬欢吃完,她们朝前出夜市,那碗干净的桂林米粉依旧没动。 吉苑印象很深,下意识解析他的行为:是自尊心强,是防备,还是无所谓。 所以在老街再次碰到他,吉苑不会再施舍他食物。他徘徊了几天,好像固定留下了,这里能让他温饱。 平常时候,老街的商铺九点开始打烊,吉苑回家时,会在骑楼下连廊的各个角落发现他。他蜷缩在那里,黑衣黑裤,和黑夜是一体的。 有一晚,老街铺子都没开。气象局报道,十二级台风将从合浦登录,并于当晚九点抵达北海。 吉苑从傍晚就在等,她的心随着台风卷起的海浪起伏。她开着窗户,感受撕裂的风刀。 雨降得很急,密密地砸下,风势骤烈,几声怒号后,整条沙脊街断电。 就在断电的最后一秒,吉苑看到一个黑影从围墙翻上而下。是那个流浪者,她曾用目光勾勒过他的身型。 风狠推窗户,吉苑关不上,窗户反撞在墙壁,玻璃碎裂砸下去。 黑沉的海面上,数道雷电劈下。 在骤逝的闪光里,吉苑看到他仰头,肮脏骨瘦的脸,眼里满满的警惕和凶狠。 玻璃碎声太厉,张絮眉出声询问,吉苑说没什么。不是刻意瞒,而是现在也修不了,在隔壁房将就一晚,明天再处理。 第二天吉苑站在那堆碎玻璃前,流浪者昨晚没走,地面那个脏影子证明他挪了地方睡。 吉苑笑了笑,原来是防备。也是,一个饥寒不保的人,怎么能是空的。 弋者文擦头发走出来,看到吉苑的笑容。他眸光一厉,将毛巾狠摔在她身上。 吉苑拿开,看向未穿上衣的弋者文。他缓缓靠近,倾身,手压在她腿侧的床边,手臂青筋浮起。 弋者文是锋利的单眼皮,鼻若刀悬,他此时太具攻击性。吉苑后撤,手撑住身体。 “求我。”他说。 吉苑知道,他是想得到她的忏悔。 她微微仰头,不带任何波动的声音,“我来,不是求你。我也无悔做过的事。” “北那那①!你有种讲多次!!”吉苑脖子被掐住,弋者文愤怒地收力。 吉苑呛咳着,直视他,“即使、你……杀了我,我也……无悔!” 杀了吧,这样他的仇恨就被瓦解,她很想看看,一个被仇恨支配了两年的人,在这一刻,是怎样的坍塌。 弋者文稍松力,忽然笑,“这才是你本来面目,之前装什么装?” 涌进的氧气似刺,喉咙火辣辣 ,吉苑用憋窒的气音说:“野仔②,有本事让我死。” 弋者文放开手,吉苑倒在床上,他居高临下地低视,嘲弄道:“走一条远不可及的路时,没有见过终点,死在半道也不足惜。我偏要做你脚下那颗沙砾,看你一路流血,一路地前进,看你越接近终点,看你死得戛然而止。” 他边说边捞起吉苑小腿,抬高,脱下她的鞋子,捏住她的赤足。握感纤弱,几乎没有足弓。 手掌轻易包裹,弋者文揉捏着。吉苑穿的短裙,因脚抬高而上卷,他快速瞥一眼,安全裤的花边是蕾丝的。 吉苑喜欢穿短裙,她手臂腰肢腿型滚圆,因骨架小,有胸有臀,线条有致,丰润得恰好,是宿舍男人口中常讨论的那种身材。 吉苑缓过来,脸绯唇浓,她淡声问:“那个终点,是现在吗?” “你说呢?”弋者文跻身在她腿间,手臂滑过她的膝弯,往上压近,她整个下半身被分开。 他扯起笑,嘲讽地说:“死之前爽一下,怎么样?” 吉苑在挣扎,弋者文起身放开她,眼里透着厌憎,断定她不肯也不屑。 得了自由,吉苑坐起来,站直身。而她倏然扑向他,覆身下来,踮脚吻住他。 那红艳的唇上还余抹残忍的讽刺。
第3章 2020年5月14日。 北海老街。 张记南珠珍珠铺前,还贴着进店送花的海报,吉苑撕下来,再抱着已经枯萎的康乃馨,走向垃圾桶。 母亲节的热度过去,珍珠铺生意回落。而其他商铺早就摆上荔枝礼盒,带售特产。 白天垃圾桶集中专门位置,吉苑丢了垃圾,回去路上被其他店家喊住,塞给她一把五月上市的“妃子笑”。 荔枝薄红挂绿,水份饱满,吉苑咬开吃了一颗。 整条街的音响偏爱粤语歌,现在切的是侧田的[好人]。 一首渴爱救之的歌。 荔枝太甜,反而倒牙,吉苑吃了颗便停止。转身进连廊时,她察觉到一道紧随的视线,她望向摸乳巷的巷口,只有来往拍照打卡的游客。 九点打烊,吉苑照常从摸乳巷回家。进到巷子一半,她才看到那头站着个男人。 摸乳巷窄细,容一人行走尚可,两人拥挤,须得各自贴墙通过,不小心就会碰到胸口。故得名摸乳巷,算是老街的特别景点。 吉苑回头,身后也来人了,退也不行。往前走吧。 男人也向吉苑走来,动作大开大合,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 面对面停住,吉苑侧身背靠墙,而男人只是稍移了肩膀。她收腹缓缓挪行,他未动。 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即便吉苑再小心,胸口仍蹭到了他结实的小臂。通过后,她走出巷子。 而身后的男人,也随之调转脚步跟上。 沙脊街安静,再轻的声音都有迹可循。 吉苑回身,借着路灯望去,她看到巷子里的那个男人:瘦高个,寸头,蹩脚的衣裳,眼中真实的恨。 吉苑的心跳快了一瞬。然而他只是立在那里,她停,他也停。 吉苑重新迈步,他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直到她进了家。 翌日打烊后,吉苑不从摸乳巷过,而是绕路走老街前门,经四川路进沙脊街。快到摸乳巷出口,她滑开手机的灯。 到达出口,吉苑抬高手机灯。巷内很黑,她要确定一件事。 时间以秒度,漫长。 男人步步泣血地走出阴影,吉苑看清他的样子:他的眼睛是带点三角的单眼皮,薄唇紧抿,面瘦骨峻,鼻梁很高,像倒悬的刀尖。 一副狠人相。 两年前的五月,弋者文被抓的那天,他愤恨地盯着报警的吉苑,恨不能生吞了她。 吉苑知道,他这次是真正来杀她了。 “吉苑。” 弋者文直视灯光,眼神锐利,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嚼碎了念出来。恨,那么恨。 * 在平阳镇的监狱,弋者文听得最多的是,有案底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去出卖劳力。 出狱后身无分文,衣裳是两年前的,已经短了。没有人接,送他出牢门的狱警问他要去哪。 “ 北海。” 他想了两年的人在那里。 平阳镇隶属北海市高德街道,弋者文要到市区而已,狱警给了他两百块钱,足够几天吃喝。 弋者文转了三趟公交,历时三小时,才到老街。他从商铺的电子钟看到时刻:15:02 。 应该先找工作和落脚地,可弋者文一秒也无法等,他迫不及待要见吉苑。 张记珍珠是吉苑家的产业,弋者文正要去,却见吉苑捧了一怀残花过来。他闪身进巷,探出视线。 吉苑扔掉花和海报,离开时被其他店主喊住,塞给她荔枝,她剥了吃,看不出喜好。 弋者文以视线填补那两年的空缺。 吉苑长大了,无论是明媚的样貌,还是初熟的身材,但是那双能将人拆心剥骨的冷眼,倒还如一。 还有她马尾上耀眼的紫水晶发绳。 吉苑忽然看过来,弋者文缩回身体,不再窥探,直接从巷子另一头出去。 在坐公交去物流园的路上,弋者文的手在颤抖,理不清是什么心态,或许是未知的兴奋。现在,他要活下去。 北海有三个较大的物流园,面试时,弋者文说了自己有案底,两家面试者都是直接拒绝。 到最后一个驿马仓储物流园,弋者文还是同样说词,面试者是个老头,顿了顿后,问入监的罪。 弋者文说:“偷窃,传销。” 听完,老头在桌上抽出张表格,问:“姓名。” “弋者文。” “哪个yi?” “兵戈的戈字少一撇。” “出生年月。” “1998年10月。” 老头从表格上抬头,很快地皱了下眉,“身高体重。” “入监前1米84,”弋者文低头看自己短了的衣裳,说,“现在应该再高点。” 老头从上扫一遍弋者文,看他直条条的身架估计没有140斤,于是随意填。最后一项,“身份证呢?” 弋者文差点要说没有,他迟钝地摸口袋,拿出块身份证,放在表格上。这是入监前派出所帮办的,结束了他二十年黑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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