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一咆哮,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从来没有。 时东升愣在那里。 从来正确的、英明睿智的时东升,从来都用鼻子看人、颐指气使的华影老总,在今天终于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 一直以为自己为乔宛合做的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也坚信自己给乔宛合的一定是都是最好的东西,可是他忘了个体的差异,不是每个人都说的好英语,也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要成为博士。 当事情展现出另外一面,当他听到乔宛合中学都交不到朋友,当他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因为他被人孤立时,他的心瞬间揪起,有点崩溃的目光紧紧盯着沈俊一。 夜晚的女生寝室楼总是格外热闹,乔宛合跟汪丹丹从食堂吃完饭回来,一路散步回去,看到楼下静静泊着的一辆黑车,在朴素喧哗的大学校园里显得格外扎眼。 乔宛合咦了一声,汪丹丹顺着她看去,黑车驾驶座上推门下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姿态潇洒,身上有种生意人的游刃有余,反手推上车门。 乔宛合叫了声东升哥,迎了上去,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时东升默默地看了她很久,目光深沉蕴藉,最后才说:“顺路,过来看看你。” 外形甜美的女孩和极具男子气概的男性站在大学校园里,总能吸引很多过路人的目光,乔宛合有些不好意思,就让汪丹丹替她把书包带上去。 时东升看着汪丹丹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那是你舍友吗?” “嗯呐~” “你们关系好吗?”时东升没头没脑地忽然问了一句。 “瞧您说得,关系不好能一起回来吗?”乔宛合有点无语,时东升却笑了,被怼了也很开心的样子,接着又问:“那你现在朋友多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跟问她考多少分一样一样的,恨不得做成表格来横向对比一下波动性。 “还好。” “沈俊一不算有几个?” 乔宛合看了他一眼,问:“那你算不算啊?” 时东升用一种很少见的,大约只有她生病时才会哄她的语气说:“我当然算。” “那有十几个。”她还真给算出来了,“舍友,孙秘书,学生会的学姐……”巴拉巴拉,他看自己的眼神很罕见,温柔缱绻的。她想到他数也数不清、推都推不掉的饭局,处在他这种地位的人,应该有很多很多朋友,乔宛合有点害羞地说:“我其实不太会交朋友。” 时东升笑了笑:“正常的,真心的朋友交不来,爱情跟友情一样都是缘份。” 乔宛合问:“东升哥,你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啊?” “从前是我管你管的太严了,”时东升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谈这些事,歉疚的,温和的,“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当哥哥,总以为严格一点不会错,其实是我想多了,你一直都很好,不需要我管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乔宛合这个吃软不吃硬,记吃不记打的个性,立刻就心软了,被哄好了:“怎么啦,东升哥,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 时东升看她的眼神有一如既往的关怀、疼爱,又多了一丝歉疚。女人的爱基于母性,但男人的爱往往因为多了怜惜和愧疚而刻骨铭心。 身边一直有人来来去去,不乏投向他们的好奇打量。时东升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有没有空?我带你去兜兜风。” “华影时总给我当司机,那我是总督察的待遇啊。”乔宛合一边得意,一边上车系好安全带。 “你知道总督察是干什么的吗?” “不几道啊,听起来就很厉害。” 时东升忍俊不禁,发动引擎。 或许是晚风的关系,也或许是夜色的原因,一向寡言严肃的时东升都被她带的有些话痨,说了自己在英国读本科时的趣事,曾经还给女王做过翻译,他讽刺起英国王室那个刻薄劲儿,又毒舌又好笑,乔宛合很少见他说这种话,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几次她都怀疑自己笑出了猪叫。 时东升看她笑得那样,也笑了:“该你了。” “该我什么啊?” 车兜兜转转这一路竟然开到了乔宛合中学,宁城国际双语附中的门口,八九点钟,正是晚自习如火如荼的时候。 时东升把车靠路边停下,回过头说:“中学里好玩的事,从来没听你说过,我还挺想知道的。” 她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着说:“对了,我被我们班主任‘出租’过!” 时东升皱着眉笑了:“租?怎么租?” 中学总会举办那种合唱比赛,有些理科班因为女生少,钢琴弹得好的更少,但是合唱需要有伴奏,然后她就被她们班主任“租”给其他班级,等运动会的时候换其他班的男生来帮他们班拔河。 时东升笑:“你们班主任真会做生意。” “可不。” 她打开了话匣子,这本来就是有点话痨的小姑娘,说起什么事来绘声绘色,长篇累牍都不会让人觉得腻。她说她中学收到过情书,因为不喜欢对方,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把这个人告老师了,吓得那男生到毕业都还躲着她。 时东升差点被她笑死,修长的手指抵在眉间,额前几茎刘海下被风吹起,笑眯了眼,向来锐意精悍的男人,今晚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味道。 “你啊你……”他摇头。 当然,她还提了一点自己跟沈俊一的过去。 她看过他哭,他唯一一次对自己哭。 沈俊一能上国际附中,主要靠周瑾花了钱找了关系,走的体育特长生的通道。乔宛合跟他同校,那完完全全是不同的情形。他们学校有栋专门给学生做实验的科技楼,是以时家名义捐的。 学生时代的乔宛合甜美可爱,在许多同龄女生担心发胖长痘的年纪,因为有母亲的耳提面命,她肤色白皙,外形清纯,是很多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沈俊一呢,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定位,有点给公主当陪读的味道。 那个时候沈俊一心里隐隐就有一种意识,想要尽自己所能的,去回报周瑾,如何回报呢,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搞好公主的成绩。 刚上初一二的乔宛合完全还是小学生的心理,对学习成绩都是懵懂的状态,不怎么开窍,也不怎么用功,心神发散得漫无边际,结果入学第一次期中考就考了年级倒数,沈俊一给她讲题她还走神,把沈俊一急得不行,对着她默默流眼泪。 那还是乔宛合第一次看到他哭,把她吓得手足无措。 回忆过去,她心有戚戚道:“那个时候我压力真的好大哦,考差了回家要被你骂,在学校沈俊一还要跟我哭。我读书才不是为了自己读的,我明明就是给你们读的啊!” 时东升哈哈大笑。 他应该很忙很忙,乔宛合也知道,因为开始他的手机一直响,他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改成震动了,就算这样手机也是一直震一直震,他索性直接关机,就好像今天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没有听她说自己的中学生活重要。 他希望能挽救一次,帮她找回一点,中学里有好朋友的感觉。
第37章 时光荏苒, 飞速向前,拨向了那年大三暑假前夕,考完最后一门形体课后的深夜, 她突然接到周瑾的电话,家里来车接她, 让她现在就去度假村一趟。 时宝龙快不行了。 他一直患有瓣膜性心脏病,前两年又被查出心脏肿瘤,这些年时家找了英国最好的主刀医生,也只为他争取来两年不到的寿命,这次因为脏器衰竭,再进行急救也只是增加病人的痛苦,经过时东升同意之后放弃抢救。 天蒙蒙亮, 周瑾坐上家里的房车,开往太子湾方向。 时宝龙走了,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她还是茫然的, 虽然她知道以时宝龙的身体而言也是迟早的事,可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时宝龙对她真的太好,别人都以为时宝龙是爱屋及乌,只有乔宛合心里明白他真的当她亲生的一样。 每年过生日, 时宝龙都会送她一枚她粉钻,那些钻石加起来都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时宝龙还告诉她,如果她将来嫁的男人买的钻石都没有这些大,就不要嫁,如果一个男孩子连钻石都不肯送,那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没有一种感情不能用钱表达。从时宝龙到时东升,确实都是这么做的。 她是很伤心, 但是她知道有更伤心的人。 遗体的告别告别仪式在度假村配套的疗养医院举行,周瑾没让任何人进去打扰,而是独留时东升跟父亲做最后的话别,这对父子的关系一直不甚融洽,他们之间始终有一道隔阂,哪怕他们自己都假装不存在。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时宝龙将无法灌注的父爱挥洒到了乔宛合身上。 天慢慢亮起来,医院肃穆安静,正门路边绿树成阴,树下病人家属三三两两地活动聊天。 乔宛合坐在病房门口陪着周瑾等他们,两个女人并肩靠着,仿佛是彼此的依靠,时宝龙一走,面对时家的态度以及梅家那边给的压力,周瑾母女何去何从都是一个问题。乔宛合靠着周瑾的肩头,低声问:“妈妈,你吃过东西吗?”周瑾摇了摇头:“妈妈不饿。” “我能进去看看时伯伯吗,我想看他最后一眼。” “乖,”周瑾柔声细语道,“你时伯伯知道你惦记他。” 时东升疲惫地从病房出来,周瑾迎上去,两人说了几句话。时宝龙的秘书和助理进去处理后事。乔宛合悄声叫他,他的脸色很糟糕,看见她在,点了点头。 几个高管和秘书助理小声商量时宝龙在医院的最后一点身后事,以及公祭的时间跟流程。时宝龙虽然已经退隐,但是他的丧事对宁城都是轰动的大事,因此新闻一直秘而不宣。 对于分别,从来没有人学过如何去做好准备,时东升也是。 清晨,乔宛合在度假村门口的房车内休息,天气雾蒙蒙的,好像要下雨,又好像永远都亮不起来。乔宛合本来就没睡好,此刻头昏脑胀,眼皮沉重,蜷缩着睡了一会儿,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猛的惊醒,一件外套因为这个动作正从肩上滑下,被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是时东升今天穿过来的一件灰色西装。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拎起西装推门下车。 时东升就坐在路边林荫下的长凳上,看着远处,乔宛合还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打搅他,未及走近,时东升已经有所感地回头,看到她,点点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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