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的乔宛合眼睛有点红,时东升说:“哭什么?这么多年了,不是都有心理准备了吗?” 乔宛合是见识过时东升的铁血和理性,今天才有更深一层的体会。她想找一些话来安慰他:别伤心了太徒劳,时伯伯也不希望你难过又太无力。 她磕磕绊绊地说:“东升哥,其实,我也没有爸爸的……” 时东升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想明白她安慰自己的那个逻辑之后,又是一脸的无语。 我没有爸爸,所以也能体会你失去爸爸的心情,这是她的底层逻辑。 “……” “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听听自己要说的话。” 乔宛合也很委屈:“那我要说出来我才能听到啊。” 看他没反应,乔宛合又再接再厉:“东升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时东升疑惑:“你带吃的了?” 乔宛合又愣住了。这姑娘安慰人的套路都是浮于表面,说过就是做过,根本没有实招。 “你是不是根本没带吃的?” 乔宛合摸了摸裤子上两个口袋,又掏了掏自己身上的背包,最后掏出一板巧克力,一只白煮蛋,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巧克力是无糖的。 哭天嚎地是死亡,静默无声也是死亡,平和安静还是死亡。 时东升吃不了这么多,把巧克力掰了一半,两人分食一板。 坐在长凳子上,两个都是没有爸爸的年轻人,看着远处的人群、树木、车辆,有种索然孤寂的意味。时东升想象过关于时宝龙的死亡,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命运进行到这一刻时,会有一个小姑娘陪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挺深刻的。 时东升轻轻说:“小的时候,我对我爸没什么印象,就是忙,应酬,他好像是有了你之后才突然学会怎么做父亲,才开始关心我。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就睁眼看着我,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抑沙哑。 乔宛合出现的时间很巧,时宝龙事业稳定,有了更多的时间回归家庭。 乔宛合忽然开口:“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 时东升嗯了一声:“讲死亡的?” 乔宛合说:“也不算是,它记录了一些濒临死亡的人的体验,有人说,在临近死亡的那一瞬间,会有一种麻醉过量时酥酥麻麻的感觉,很舒服,轻飘飘的,也有人说,死亡的过程就像是开车经过隧道,在最后关头会看到一道狭窄的白光,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时东升听得入神:“如果是这样其实也挺好,日本有一个词叫一期一会,一生只有一次相遇,一生也只有一次死亡。” 乔宛合看着远处,自言自语说:“假如有一天我死了……” 时东升皱眉:“胡说八道什么?” “我都说了假如嘛,”乔宛合接着说,“我才不要什么入土为安呢,我要把我的骨灰冲到大海里,有些被鱼吃了,有些被洋流冲走,让鱼和海水把我的骨灰带到世界各地去……巴黎有一片,伦敦有一片,东京有一点,首尔也有一点点……” 时东升以为她这样是为了完成周游世界的心愿,没想到乔宛合却说:“这样子,妈妈要是去各地旅游,我就能看到她……你呢,要是去世界各地开会,我也能看到你,然后就知道了,哦,是你们来了……你们长什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说不感动,是假的。有很长时间时东升没有动,静静地等待心中涌动的暖流褪去。 “你比我们小,要走也是我跟你妈妈先走,将来也是我在世界各地看到你来演出,看到你长什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这句话把乔宛合吓住了,顷刻之间,泪从她眼中直直坠下,带着哭腔她喊出来:“你们要是死了,把我也带走吧,我不要一个人活着。” 孤独是乔宛合从小最大的恐惧,她天性喜欢热闹,就是喜欢人多的地方,她朋友虽然不多,但是一直都有真正关心她的朋友们在身边。 不知道她是被周瑾教得太好,还是周瑾教得不好,总是开心了就笑,受了委屈就哭,从来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 时东升无奈地伸开双臂,她嗷呜一声,像只受伤的幼兽习惯性地扑进他怀里,脸刚刚好就压在他肩上,泪水顺理成章地被他衬衫吸纳,冰冰的、凉凉的。 他低声说:“怎么总是这样啊……” 声音中充满着怜爱的意味…… 乔宛合鼻音浓重地反驳:“啊!我又怎么了啊?” 时东升低下头,用指腹擦去:“你知不知道我这件衬衫有多贵?” 乔宛合用手背擦泪,低声嘟囔:“我就哭了怎么样?” 时东升哑然,半响才淡淡一笑。 不远处的林荫树下,出来寻女儿的周瑾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方向,风吹拂着她裙摆,她一动不动。 时宝龙的公祭如期举行,场面轰动,时家组建百人送葬队,百万花费一连数周占据新闻版面,到场的要人囊括了政商各介,外界的目光大多集中在送葬的亲人之中。 据悉时宝龙膝下除一子外还有一女,关于此女的身世众说纷纭,有说是私生女,也有说是养女,但几乎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只知道时宝龙对这女孩极尽宠爱,在她十三四岁容貌开始定型之后就不带她出来露面。 这次也是同理。 蹲守在时宝龙公祭葬礼门口外的记者媒体并没有捕捉到一点八卦,因为乔宛合没有出席。她跟时家其他亲戚一起,隐在送葬的队伍中送时宝龙的金丝楠木棺到崂山安葬。而排头捧照片的除了儿子时东升,就是时宝龙的贴身看护周瑾。 这也是周瑾第一次以时家人的身份送时宝龙最后一程,让外界对时家的过往八卦重新起底,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也在一代枭雄故去后落下帷幕,只有一些硝烟残留。 八卦小报以及一些自媒体花了几期版面整理了时家虬结的关系网,以及幕后女人周瑾的传奇,文笔细腻,文风浮夸,颇有九十年代香江艳闻的风格,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个上海寡妇如何用手段笼络住时家上下,带着女儿住进豪宅,从而实现了阶级跃升。 事实似乎确实是这样。在时宝龙故去后爆出的遗产目录中,他生前长居的豪宅归周瑾所有,还有若干珠宝、店铺以及不动产。记者分析了华影及旗下一些分公司的年报,时宝龙在某次大病之后曾以1美元的价格将华影10%的股份转让给周瑾,使她顺利成为公司第五大股东,不得不说,除了名份,时宝龙能给她的都给了。 所有人都在等时东升如何应对,作为儿子,又是独子,哪能忍受一个外人分自己家的遗产,结果事情安静地超乎外界预期。 而时东升的平静也超出乔宛合的预期,在时宝龙公祭结束的一个礼拜之后,时东升略微调整了下情绪就以新面貌出现在公司招商会议上,他对时宝龙的遗产分配全盘接受,并无异议。
第38章 乔宛合很担心时东升, 时常联系孙秘书联系时东升的近况,她好像是在一夜之间有了长大的自觉。 要说时东升可怜也是可怜,时家主支人丁凋敝, 周瑾对他也是客气大于关心,真正在乎他的竟然只有这一个女孩。 后来有一天孙秘书忽然发微信给她, 说时总两天没来公司,找他都不见,打他电话也不接,让小乔有空去家里看看他。 说到家,乔宛合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上次时东升带她去过的公寓。 她跟老师请了假,打的去了时东升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楼, 虽然她没有门禁卡,但是幸好保安认得她,给她刷了卡。剩下的事情就好办的多, 她记得公寓的密码,一推开门,从鞋柜上层摸到自己的拖鞋换好,走过玄关, 见到的情形又跟她设想的不一样,客厅陈设并不乱,家具、物品的摆放带着时东升式的井井有条,各归其位。 她一路叫着东升哥,摸到了主卧。一拧开房间门,时东升也刚好从床里抬起头, 见是她来,一手撑着胳膊欠身坐起, 声音略哑:“你怎么来了?” 今天的时东升穿着件白t,乱蓬蓬的短发,面容俊秀,有点瘦了,看着像高中生,没有她以为的惨兮兮——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落魄的样子。 乔宛合讲:“孙姐姐说你好几天没去公司,我以为你病了,就过来看看你。东升哥,你还好吧?” 时东升扒拉了下头发:“没事,一点小感冒,很快就好了。” 乔宛合“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时东升错觉,感觉她好失望啊…… “饿不饿,冰箱有吃的,要吃自己去拿。” “东升哥,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乔宛合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他,这个场景乔宛合想象过无数次,幻想自己总能帮他些什么。 第一次被一个自己一直照顾的人这么看着,时东升既有些好笑,又觉得感动,说:“你给我烧点水吧,我渴了。” 乔宛合把东西端上桌的时候,除了一杯水,还有一碗青菜肉丝面,葱花青翠欲滴,上面还卧着一只荷包蛋。时东升不由眼前一亮,竟然还感觉有点饿了:“这是你做的?” 乔宛合趴在餐桌上,下巴垫在手背,悠悠道:“我呢,小时候过家家,演的可都是妈妈~” 时东升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味道其实挺不赖的。 时东升胃口大开,吃掉不少,感慨道:“跟你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 乔宛合手托腮,这才想起来解释:“啊,这不是我做的,我点的外卖。” 时东升也愣了一下,问她:“你不是说你过家家都演妈妈吗?” “对啊,怎么了?” 时东升哭笑不得:“所以你演妈妈都干些什么?” 乔宛合想了想,如数家珍般道:“上班、逛街、做饭,然后逼小孩练钢琴。” 时东升正吸了口面要往下咽,被那句逼小孩练钢琴呛得直咳。他搁下筷子:“谁跟你说妈妈都干这些?” “就是这样的嘛,我妈妈就是这样的啊。小的时候,别人都在玩,我在弹钢琴,上学的时候,别的小孩跟着大人去旅游,我在弹钢琴。妈妈就是要逼小孩弹钢琴的。” 想起她小时候每逢钢琴课的鬼哭狼嚎,时东升边笑边点头:“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在那之后,乔宛合好像照顾了人照顾上瘾,隔三差五都会弯过来一趟。公寓里关于她的零零碎碎也多了起来,发圈、洗脸带、护肤品、隐形眼镜盒。有天时东升从公司回来拿文件,发现家里多了一只瑜伽垫,玄关擂了好几只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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