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宁不想让任何人难堪,饶是心中不像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走到一处拐角,相顾无言。 “小宁,其实我……” “哥。”她语气波澜不惊,“我说过的,我已经不计较,也不喜欢你了。”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有!”他想拉她的手,被女孩不经意地躲开。 情急之下,他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说,我一直都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说得飞快,字砸在周懿宁身上,她眸光微动,并无反应。 “之前,之前我是太害怕了!我真的喜欢你!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 他这幅样子,像失去了家的孩子在找最后的依靠。 可是,如果论失去,谁又有周懿宁失去的多呢? 如果是之前,她听到这话会感动。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了。 “李寂。”这还是她头一次喊他全名,“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是之前的心境了。” 人声鼎沸,她在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我知道你想替李茹求得我的原谅,因为她是你唯一的表妹。我也知道你曾不止一次犹豫过,因为我是你一起长大的妹妹。” 她垂眸,淡淡道:“这些话你要是早些说,我们大概也不会这样。” 一段关系,有人萌生了退后的念头,另一个人是可以很强烈地感知到的。 而关系的结尾,或许是双方都心怀心事,最后在一次争吵中爆发出来。又或许是有一方离开,让它好聚好散。 可无论如何,关系总会结束。 她等了李寂这句话八年,在十六岁了解。 又在一年后的今天听到了日思夜想的话。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但他说出了口,他就没有遗憾了。周懿宁听到了,也不遗憾了。 “哥,我们回不到之前了。” 失落攀上李寂心间,他看着女孩释然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十六岁淡漠一切的她。 她的青春时代,一直在为别人的自私承受后果。 他忽然有些哽咽。 这一次,就让她摆脱一切,彻底做自己吧。
第40章 再也没有家了 新年第二天晚上,周懿宁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屋外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她喉间哽了一瞬,继续写题。 周寮康喝醉后发疯的事情不少,她原想屏蔽掉这些声音,可渐渐的,外头传来母亲痛苦地尖叫声,和拳头巴掌落在身上的击打声。 “陈蓉兰!居然敢给老子戴绿帽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周寮康的怒火愈燃愈烈,打人的力度也逐渐加大,陈蓉兰的求救声慢慢弱了下来。 周懿宁笔猛然往桌子上一放,打开门就见眼前的一幕。 ——男人掐着女人的脖子,把人死死摁在地上,女人的脸颊肿的老高,露出的胳膊上青紫一片。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周懿宁握着手机,紧张地手在发抖,强撑着不让自己软倒下去,死盯着周寮康的脸。 “报警?死丫头你能耐了啊。”他嘴角闪过一抹疯狂的笑,从地上起来,弓着背站在茶几边,嘴角一抽一抽的。 陈蓉兰的脖子脱离了桎梏,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头发凌乱地落在脸上,费劲地朝这边看来。 “周懿宁。”他慢慢吞吞,“老子养你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吧?” 周懿宁警惕地捏紧藏在手中的美工刀:“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周懿宁,你忘了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当然没忘。 那句“验货”,她到死都不会忘。 “你疯了!” “你本来就是个贱种,本来想着让你经受那些事情就可以把你摧毁,但我没想到你跟小强一样顽强。” 他说得阴恻恻,恍若地狱走来的厉鬼,步步紧逼周懿宁。 “如果霸凌都不能让你去死,那么在你死前,我为什么不能……” 一瞬间,周懿宁什么都明白了。 那些人之所以会霸凌、辱骂她,并不只是因为李茹。 背后,是她的亲生父亲为了逼死她而故意散发的谣言。 他不惜毁了自己妻子的名声,也要让他的女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眸色狠毒,一字一句咒骂:“老子会变成这样都怪你!如果你是个男娃,就不会这么败家!如果你是个男娃,我就不会被我妈横眉冷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讲完最后一句话,他猛然顿住脚步,还不等周懿宁反应,他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丝毫不收敛力度地将她打在地上。 下一秒,他掐住她细嫩的脖颈,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 窒息的感觉充斥大脑,极度缺氧导致她根本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像脱水的鱼,在岸边垂死挣扎。 她不要…… 她不要这样…… 谁能来救救她? 脑海里不断闪过魏冠呈和朋友们的脸,面对死亡的恐惧深深包围了她。 好不容易才遇到那么好的朋友,好不容易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肯放过她? 明明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饶了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周寮康!” 女人尖锐的吼声拉回她的意识,只见陈蓉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拽了起来,骨瘦如柴的身躯把他撂倒在地,扑过来抱住周懿宁。 “宁宁……对不起,对不起……宁宁。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妈妈害了你!妈妈害了你!” 周懿宁的濒死唤醒了她对她的母爱,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女儿做了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打她骂她,从不顾及她的感受,甚至连她在学校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明明记得,还是肉团子的周懿宁被她牵在手里,被娘家亲戚围着夸。 ……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她的女儿,一直都很乖很体谅她,但她视为不见,还经常说她不懂得体谅大人。 她爱她的丈夫,却忘了爱自己的女儿。 是她害了宁宁。 周寮康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紫红的脸上眼神几乎要把眼前的两个人活割了。 陈蓉兰站起身,挡在周懿宁面前。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房间门被从外锁上的声音,听到周寮康质问陈蓉兰为什么要吞钥匙,听到母亲最后的声音。 …… 再次醒来时,她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愣。 医生护士一窝蜂地进来又一窝蜂地出去,只留下警察站在她面前,神色哀痛。 从他的话语间,周懿宁知道了母亲被周寮康活生生打死的事情,知道了周寮康现在已经被控制,要坐牢的事情。 他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她只是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神情恍惚。 她说:“我想再跟我妈说说话。” 伤养好后,周懿宁回了家。 面对空荡荡的房子,闻着隐约充斥的消毒水味,她走到一个相框前,坐在沙发上对着照片上的女人喃喃自语。 “妈,我是宁宁。”她叹了口气,慢慢说了下去。 “小时候,你总说我漂亮,说我懂事,告诉我要和你一起爱爸爸。” “出事了以后,你像变了个人似的,把我送到李伯母家,让我乖巧听话。那时候你说我是个累赘,不应该惹事,所以我一直很听话地不给人家找任何麻烦。” “后来你把我接了回来,却忙起了工作。你说你讨厌事多的小孩,我就不打扰你。” “再后来,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你让我管好自己就行。可是妈妈,我不是没有心的孩子,我还是会介意他们的话。但人都会产生抗体,话听多了,我也就免疫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了这个家而奔波,受苦,劳累。我知道你很爱爸爸,我也知道你很爱我,为了爸爸你一个月瘦了二十斤,为了我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妈妈,我一直想快点长大,帮你分担事情。可我真的……很难对抗我的抑郁症。” “妈妈,这辈子辛苦你了。” “下辈子,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吧。” “我爱你。” 她说完,感受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家了。
第41章 释然 处理完陈蓉兰的后事,周懿宁仿佛变了个人。 葬礼上的她没有哭,清空家里时没有哭,给外婆写信告诉她妈妈去世的消息时没有哭。 坚强的像一个大人。 周寮康入了狱,被判死刑。 一切都归于平静。 她多了个习惯,喜欢在无人的深夜出来走走。 面对一个空荡的家,她实在是呆不下去。 二月风吹在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羊绒毛衣的身上,蓝色牛仔裤下踩着一双运动鞋,长发披在身后,素净脸蛋上血色淡淡。 迎着路灯,她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有一没一地晃着。 记忆里,她也曾和妈妈一起在夜幕下看月亮。 那时候家里还没出事,爸妈关系和睦,她也还算开朗,一家人吃完饭后在人烟稀少的小区里走动,是难得的快乐。 她叫周懿宁,是因为妈妈希望她一生安宁。 可她匆匆的十七年,糟糕地难以启齿。 “周懿宁。” 温煦的嗓音比月光耀眼,短暂拉回了她飞至云霄的思绪。 抬眼看去,是尚且未缓过气的魏冠呈。 短发落在眉上,有些零乱地慌张看向周懿宁。 女孩莞尔,眼睛弯成月牙,“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魏冠呈抿了抿嘴,不敢说这里是他们之前的秘密基地,随口扯了个夜跑的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蹲下。 “穿这么少,不冷吗?” 她摇头:“不冷。” 魏冠呈看清她变在哪了。 她不再平淡,刻意带上了鲜活的表情,落在他人眼中,俨然一副正常模样。 窸窣声音入耳,少年的外套还是递到了自己面前。 透着他身上好闻气味的风衣暖暖的,黑如幕布的颜色似乎吸取了月亮折射而来的光芒,披在周懿宁肩上,试图烘热她冰冷的身体。 他们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个倚在杆子边,一个坐在秋千上,双双无言,却又能读懂对方心中的惊涛骇浪。 “魏冠呈,我是一个怪胎,对吧。”她眉宇微颤,明明没有情绪,却还是想说些什么。 她能感受到魏冠呈与她之间的链接,所以更加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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