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没法静心,脑中乱作一团,想了想,直接点外放。 纪斯何略带些粗犷的声音盘旋在这方楼道。 “小宁啊,你也别太担心,我又仔细查了查,这个后续不升高的案例还是很多的,不一定是癌症。你让你们家老太太多锻炼,保持心情愉悦,心里千万别藏着事,更不能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总之呢,这个心情的影响确实很大,放宽心活。诶,差不多就这些,下个月你再带她来复查吧。对了,你今天要是状态不行,就回去歇着,我给你请个假。” 宁枝也想专业点,告诉导师自己没事。 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好像失去全身的力气,更别提专心工作。 回了句“谢谢老师”,宁枝推门出去。 这里是医院走廊的尽头,寻常基本没人会过来,宁枝挑在这里,为的就是不被打扰。 可此刻,那扇窗户旁,却立了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奚澜誉。 他点了根烟,灰雾袅袅,面容清冷,几缕透进来的光线将他的脸镀上一层浓稠的阴影。 指尖猩红明灭,似乎已燃到尽头。 奚澜誉瞄了眼,不在意地将烟一掐,抬眸朝她看过来。 宁枝下意识问:“你在这多久了?” 奚澜誉启唇,嗓音磁沉:“刚到。” 不知他是否听到方才的对话,宁枝有一瞬的不适感,似乎心事被人剖开,而她根本无力反抗。 不过无所谓了。 外婆身体状况不稳定,更加不能回老家。 宁枝要将她留在北城,势必不可能长期跟奚澜誉分居。 说服他,势在必行。 既然这样,那他迟早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理由。 宁枝极浅地点下头,她还有别的事要先办,“那我先走?” 她声音很轻,像北城早上的那阵雾,吹不开拂不散,直往你的视线里钻。 奚澜誉开口,嗓音依旧淡漠:“今天下午,我有两个小时空闲。” 不需打什么哑谜,这话中的意思昭然若揭。 宁枝停在原地。 她现在确信,奚澜誉一定是听完了全程,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这样好心? 宁枝深呼吸,她本打算先去找律师再找奚澜誉,如今顺序反了,目的却相同,她看着他问:“两小时是从现在开始?” 奚澜誉很轻幅度地点下头,扔了烟,大步向外走。 经过她身侧,宁枝听到他的声音:“走吧。” 两人最终停在一间私人茶室前,禅意的设计,静谧简约,那两扇闭合的木质门框出一方极为隐密的空间。 室内茶香氤氲,早有人提前煮好当季的新茶,退了出去。 奚澜誉先给她倒了杯,再将自己的那杯举起,漫不经心啜了口,估计是不满意,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将其放下。 宁枝无心品茶,她拿出手机,看眼自己先前早已列好的各项条款,脑中迅速过一遍,思索是否还有添加的必要。 一时无人开口,奚澜誉垂眸,将桌上那根奇楠沉香点燃,一瞬,室内被那凉而甘冽的气味覆盖。 宁枝轻轻深吸,再呼出。 她知道,奚澜誉在等她开口。 五分钟后,宁枝调整好心情。 她坐正,清清嗓子。 “奚先生,关于我们假同居的可能性,我这边大概列出以下三点。” “首先,我自愿签订放弃婚后财产的协议,你已经给过我报酬,其余的,我一分不会要。” “其次,我不会以你妻子的名义行任何便利,更不会做有损你声名的事情,这点你也大可放心。” 奚澜誉没说话,倾听的姿态。 宁枝继续说:“最后,在我们同居期间,我会尽量做到隐身,绝不会打扰你的私人空间,更不会干扰你的日常生活。如无必要,我们可以尽量不见面。” 室内有种不一样的安静,像是风雨欲来,那一霎的平和。 宁枝看向奚澜誉:“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奚澜誉掀眸看她一眼,黑眸深沉,镜片过滤下的目光冰冷而漠然。 真是无法捉摸的人。 分明是他主动提议,现在满脸不在意的也是他。 宁枝想了想补充,“如果有一些例外情况,譬如要占用你的私人时间的,我会尽量给予一定的报酬。当然,”宁枝喝口茶,接着说,“你的时间估计比较贵,我不一定买得起,所以我希望可以分期支付。” 奚澜誉起身,从那银质烟盒里摸出根烟,站在窗边点燃,嗓音低沉,带着点烟草浸润过的沙哑:“理由。” 宁枝咬唇,偏头看他。 他分明知道原因,却要她在他面前再复述一遍。 真是过于恶劣的人。 毫无同理心。 她攥了攥拳,再次开口,“跟你听到的差不多。妈妈过世后,外婆的甲状腺出问题,后来好不容易稳定,只需按时服药,结果这次体检指标又不正常。甲状腺与心情有关,她虽然嘴上说不会催我们,但心里一定在偷偷着急。” “说实话,虽然要理性看待,但我不敢保证,这次指标的升高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 奚澜誉将烟夹在指尖,烟雾从窗口缓缓飘出去,轻缓的一团。 像她此刻的心情,隐隐不安,毫无把握。 宁枝抬头问奚澜誉:“除了何姨之外,你有那种对你来讲很重要的人吗?重要到,你心甘情愿为了她做任何事。” 奚澜誉似是嗤了声,又似乎没有。 半晌,他冷漠开口:“没有。” 宁枝了然,怪不得他这样缺乏人情味,“我有。所以,如果你今天不答应,我还会想别的办法,直到说服你为止。” 那根线香一瞬又变了气味,轻淡而飘渺,像冬日雪山,迎风冷冽的第一口寒气。 奚澜誉启唇,短促的笑了声。 不像是愉悦,倒像是嘲讽她的贪妄。 宁枝指尖扣了下掌心,感觉身上血液的流动越来越慢,热量在消散,有种强撑过后,终于失望的脱力。 北城开始下雨,夏天的骤雨迅疾且猛烈。 天色一刹昏暗,风雨如晦般。 奚澜誉在此时开口,那嗓音隔着雨雾,低沉慵懒。 但格外清晰,穿过这暴雨,有让人为之一振的力量。 “谁跟你说,我会拒绝?”
第14章 宁枝看了眼奚澜誉,他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当然,他这人估计也不会同人开玩笑。 出于谨慎,她确认:“真的?” 奚澜誉没说话,只睨了她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觉得? 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地,宁枝放松许多,她扯唇轻笑了下:“那我去找人拟合同。” 奚澜誉说:“不用。” 他捞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张助推门进来。 “奚总,您有吩咐?” 奚澜誉微抬下颌,目光越过张屹,落在宁枝身上:“按照她的想法,拟两份合同出来。” 宁枝将自己的备忘录发给张屹,上面包括两人的谈话以及更为详尽的情况说明。 张屹看了眼,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微表情,原路退了出去。 宁枝挑眉,果然谁的助理像谁。 张屹这面不改色的气质,十有八九是被奚澜誉调教出来的。 事情讲完,屋内陷入沉寂。 盛夏骤雨已歇,只有风席卷着雨后的泥腥气灌进来。 奚澜誉皱了下眉,将窗推上,重新坐回宁枝对面。 桌面那支沉香即将燃尽,颤颤巍巍,烧着最后那一点,直至茶盏渐凉,化为一捧轻飘飘的余烬。 似是那最后的生命格外决绝,室内霎时弥漫着一股或清或甘或冽的气息,彼此冲撞着,以悲壮的姿态融合,生成一股宁枝形容不出,但绝不会忽略或忘记的气味。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宁枝看向奚澜誉,“为什么会帮我?” 他完全有理由拒绝。 甚至,她原本的打算就是“三顾茅庐”。 毕竟,奚澜誉不会是一个富有同情心、卖卖惨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对象。 宁枝有些不安。 就好像,石头落地,踩上的却是一片绵软,她需要坚实一些,能够让她放心倚靠的地面。 奚澜誉垂眸把玩那只银质打火机,“叮”得一声,砂轮轻擦,蓝色火焰下,他的脸完美如雕刻,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点了根烟,灰色的雾升起时,奚澜誉开口,目光投至她面上:“做事一定需要理由?” 宁枝迎上那目光,些许的笃定:“你不会一时兴起。” 奚澜誉短促的嗤了声,“你好像很了解我?” 宁枝沉默,无话可说。 她跟奚澜誉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了解多来自于自我揣度。 现在想想,能够将北辰发展至今的人,确实不会只凭几面便展露自己的底牌。 或许,她从未靠近过他,更不曾踏足,他那真实的一面。 宁枝不再执着这个问题,淡声说,“不管怎么样,合作愉快。” 奚澜誉扫她一眼,轻扯下唇,不置可否。 …… 张屹的工作效率很高,两人不过交谈几句的间隙,他便将合同拟好送过来了。 宁枝看了眼,除开自己设想的那些,上面还多了一条合作的时限:一年。 挺好的,比她这个业余人士考虑得要更全面。 她没异议,落笔签字。 - 回去的路上,宁枝些许不自在。 并非第一次坐奚澜誉的车,但这次她却觉出一丝微妙的不同。 大概是那份合同落定,两人今后便被彻底绑到了一起。 她的情感虽默许,但她的理智还在适应中。 车一路畅行,开到她小区楼下。 此时正是饭点,有些吃得早的人家已经开始下楼散步。 乍然停下的这辆豪车,便格外吸引目光。 宁枝伸手要去推车门,不远处忽然传来宁湘兰女士的声音:“枝枝,澜誉。” 宁枝愣了下,微微蹙眉。 外婆最近一直住在李奶奶那边,她本打算明天再去接她,没想到…… 她压根没设想过现在这种情形。 拉住车门的手微微迟疑,宁枝转身,看向奚澜誉,眼露些轻微的恳求,小声说:“拜托……” 奚澜誉抿下唇,说不清是耐烦还是不耐烦,他淡声吩咐司机:“在这等会儿。” 随后,他拉开车门,先让宁枝下车,自己则理了理衣袖,弯腰从车内钻出,自然且熟稔地揽过宁枝的肩。 站定,奚澜誉朝老人家微微颔首:“外婆。” 宁湘兰看不懂他们之间的那些小九九,只当这两人刚独处回来,高兴地说:“吃过饭了吗?上楼,我再给你们做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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