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问不出,只能放弃。 忙前忙后一上午,终于做完所有项目,宁枝先把老太太送回家,再回医院上班。 导师纪斯何不知道她们家的事,见她这样劳心劳力,随口问:“你外婆做体检,你妈怎么没来搭把手?” 宁枝手指扣了下掌心:“我妈不在了。” 纪斯何是那种很典型的北方直男,骂人可以,安慰人实在不会,愣在当场,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反倒宁枝忍不住笑了下:“老师,您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您。” 纪斯何呵呵干笑两声:“对不住啊小宁,老师不知道。” 宁枝客气地笑了下:“多大事。” …… 科室周五有个不成文的保留项目,聚餐。 有空的就去,不想去也没人强求,挺佛系。 宁枝先前没参加过,她不擅长跟太多人相处。 这天周五,导师纪斯何说什么也要把她带上。 宁枝知道是因为上回他说错话的那事儿,本来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但宁枝担心要是她不去,纪斯何反而一直记挂着,也就没推。 晚上吃日料,位置在附近的一家商场,方便医院有事随时能回去。 那些呆过几年已独立坐诊的医生不敢喝酒,怕误事。 因此清酒上来,就她们这几个刚考进来的小医生分着喝。 导师纪斯何看热闹不嫌事大,频频劝师兄李彭多来两杯,李彭喝多,大着舌头吐槽导师偏心,明里暗里关照宁枝。 纪斯何顺手拍他的后脑勺:“人小宁又聪明又懂事,一教就会,哪像你,教你不知多少遍,到头还得让我擦屁股。” 李彭已有些晕头转向,对着墙念念有词:“老师,师妹是学神,学神跟普通人之间是有壁的。你都不知道,我作为师兄,整天被拿来跟师妹做比较,我压力有多大……” 宁枝无形被恭维一番,哭笑不得,端酒杯上前:“师兄,敬你一杯。不过我劝你少说点,不然等你明天酒醒一定要后悔。” 纪斯何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让这小子说,我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牢骚。” 科室内氛围很好,从不搞勾心斗角那一套,有什么话都是当面讲。 李彭喝醉讲的这些,纪斯何早就不知听过多少遍,不过开开玩笑,没人放心上。只是他今天恭维宁枝的这套话术倒还是头一遭,纪斯何估计是觉得新鲜。 真要给他录个社死瞬间,李彭倒不说了,脑袋一歪,直接倒地上睡着了。 大家预备散场,宁枝将剩下的一点清酒同另一位小医生分掉,她摸出车钥匙起身往外走。 喝过酒的脑袋略有些迟钝,按亮车灯坐进去的那瞬间,宁枝才想起,她不能开车。 走回去不过五分钟。 宁枝果断关车门,原路返回。 还没走出停车场,外婆打来电话,估计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点,她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 宁枝接通:“外婆,我喝了点酒,现在正准备回去。” 宁湘兰语气里半分担忧都没有:“不急不急,我找了个人去接你,就在你们医院大门口等着呢。” “谁啊?” “你到了不就知道了?” 宁枝加快脚步,远远望见路灯下身姿颀长的男人,他似乎正在讲电话,手机随意地搁在耳边。 天边挂着一轮月,云层覆盖掉一半,孤寂而残缺。 宁枝电话还没挂,“您怎么有他联系方式的?” 老太太精得很:“上回吃饭他那个助理给的。你们是相亲结婚,估计脸皮都薄,也不好意思麻烦对方,这哪行啊?这感情不就是我麻烦你,你麻烦我,麻烦出来的吗?” 宁枝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外婆又下一剂重磅猛药:“今天都这么晚了,就让他住在这,别走了啊。” …… 宁枝觉得自己好像被左右夹击,骑虎难下。 一方是她搞不定的奚澜誉,一方是她更加敷衍不得的外婆。 要不是奚澜誉已经看到她,她都想原地消失算了。 宁枝:“抱歉,我不知道外婆会联系你。” 好像这几天,她一直在跟奚澜誉不停地说抱歉,宁枝咬了下唇,有些懊恼。 奚澜誉将领口松了松,看她一眼,从口袋摸出车钥匙按了下。 黑夜里,那辆银灰色的宾利欧陆霎时如蛰伏的猎豹般睁开眼。 宁枝被那光晃得眼睛眯了下。 她往后退几步,拉开车门坐副驾驶。车启动的瞬间,宁枝轻声说:“其实你可以说你在忙。” 奚澜誉短促地嗤了声:“你觉得你外婆会信?” 好吧,不会。 但宁枝担心的倒也不是这个,“那你知道,你这么晚来接我会迎来另一个问题吗?” “说说看。”奚澜誉手搭在方向盘上,习惯性敲了两下。 宁枝侧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关于你今晚住哪的问题。” 未等奚澜誉回答,她顿了一下,艰难开口:“外婆让你住我那……”
第07章 奚澜誉单手将方向盘往左一打,车身偏移,稳稳停在小区背面的树荫下。 他启开车窗,摸了根烟,点燃后伸出窗外点了下,“这周有安排?” 他甚至都没看她。 宁枝反应一秒才意识到是在问她,“没有。” 奚澜誉拉开车门,倚在车旁抽完一根,随手碾灭,而后利落上车,发动引擎。 车往相反的方向开。 宁枝看了眼,窗外霓虹倒退,黑影幢幢,奚澜誉漫不经心的眉眼模糊在车窗上,落下一个沉默的剪影。 不知他要去哪,总归不至于害她。 宁枝双手抱臂,没甚所谓地倚着座椅。 “打电话,说我带你出去。” 行至郊外服务区,奚澜誉扔下这么一句,推门下车,估计是给她留与外婆单独沟通的时间。 奚澜誉行事,方方面面都透露着周到,一看便知从小即有良好的家教。 宁枝早在两人出发时已跟外婆表达过这层意思,想了想,她只在微信消息后加上一句,“不用担心。” 再次出发,这回没停过,车最终驶入半山腰的一栋独门中式别墅。 郑一满有次无聊,拉着宁枝看北城的谷歌地图,曾看到过这里,两人当时断言,住在这里的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性格孤僻。 不然谁会想到在荒无人烟的断壁上建屋子。 宁枝瞥了眼自进门起便一言不发的奚澜誉,扯了扯唇。 还真让她们说中了,这人两样全占。 郑一满当时还笑说,这地儿要是梦游,推门走两步,完蛋,直接升天。 事实证明,贫穷只是限制她们的想象。 亲眼所见,这别墅比她从地图上看到的要震撼许多。 宁枝估不出面积,但草草看一眼,也知大到惊人。 古韵古香,一步一景,入门即是苍劲挺拔的竹林,依次路过人造池塘,假山亭榭,未名院舍,宁枝穿过一道月型门洞,随奚澜誉停在廊檐下。 有人上前将大门推开,宁枝霎时闻见,愈加馥郁的檀香。 他站在门口,下颌微抬,示意宁枝进去:“今晚你住这,要去哪告诉她们,会有人送你。” 宁枝平淡说了声:“多谢。” 奚澜誉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未曾显露一丝一毫的不耐,但宁枝直觉,这已是他耐心的临界点,他不愿再腾出时间应付,索性釜底抽薪,换了个方式。 宁枝无所谓,与其面对外婆的旁敲侧击,她更情愿先在这躲上一晚。 奚澜誉并不吝啬,给她的这间屋子设施齐全,堪称完美。 古代的大户小姐估计也就这样了。 她洗过澡,换上佣人递来的长款连衣裙,不太合身,腰身偏松。 宁枝拢了拢头发随口问:“这儿还有别人?” 佣人很聪明,一听便知她在问什么,似替奚澜誉解释似的:“不是的宁小姐,这是从前岚因太太没穿过的。” “岚因太太?” “是先生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宁枝闪过一瞬的诧异,奚澜誉为人低调,查不到什么。 她只知道奚澜誉有个父亲,其余的,她没再打听,还以为他母亲是在国外,或者独自生活之类,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貌合神离的塑料夫妻并不少见,她自己现在不就是么? 没想到竟是…… 宁枝沉了沉声:“知道了。” 佣人退出去之前,又说:“宁小姐,您一会儿要是饿了,就直接喊我,我给您送夜宵。” 宁枝想了想,“麻烦帮我送杯蜂蜜水。” 她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但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被她这么一说,觉出几分后知后觉的灼烧。 时间还早,宁枝睡不着,端着蜂蜜水出门,全当消食。 走了约莫一刻钟,宁枝轻笑,郑一满那个假设恐怕不成立,要真有人在这儿梦游,最可能的情况大概是,闭眼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摸到大门在哪。 园子里很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佣人的脚步,便只剩夏夜的蝉鸣,和她自己的呼吸。 每走几步,廊下便挂着一盏灯笼样式的夜灯,远远望去,整座园林晕在一种浅淡的昏朦里,柔和中泛着幽冷。 亮灯的房间不多,除开宁枝住着的那间,便只拐角向前最中间的院落。 宁枝刚走几步,佣人犹豫着开口:“宁小姐,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 宁枝看她一眼,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那人便局促起来:“不过先生也没带人来过这,您应该可以不用守这份规矩。” 原来那是奚澜誉的住处,她还以为他将她送到,便会立即离开。 宁枝将喝剩的蜂蜜水递给身旁的佣人,转而绕道去了别处。 这佣人应当误会了她跟奚澜誉的关系,话里话外,又怕得罪她,又担心她不高兴。 其实挺多余。 对他而言,她只是个过路人。 刻意试探两句,不过是为确认,奚澜誉除了她,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同别人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关系。 毕竟她们虽是假结婚,但这层婚姻关系是正儿八经存在的,她可不想在两人的婚姻存续期间,突然冒出个人骂她是后来者居上的小三。 宁枝坐在假山旁的亭子里吹风,不知是这里植被众多,远离市区,还是因为园内刻意做过降温处理,宁枝竟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股山间的清凉。 坦白讲,这儿位置绝妙,入眼可见翻涌着的暗霜云雾,叫人心绪宁静。 宁枝呆了会,正准备回去,转身瞧见对面廊下立着的奚澜誉。 他似刚沐浴过,换了身休闲的缎黑家居服,金线滚边的样式,让他看着更加的高不可攀。 他手里夹了根烟,半身揉在朦胧的光晕里,另半身则隐在缥缈虚无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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