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轮月,微凉清辉洒落,道是有情却无情。* 宁枝不知怎的,脑中闪过一句话。 天地一孤人,茕茕而孑立。* 后来,她无数次想起这个瞬间。 深山如漆黑的眼将人吞没,而他站在云眼中心,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此刻,若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奚澜誉,宁枝想,大概是忧郁的蓝灰。 好比现在。 在这旷野无渡的寂夜,他抬起头,望见的会是一轮幽蓝的孤月吗? - 第二天一早,当宁枝洗漱完毕,移步前厅用餐时,被告知奚澜誉已先行离开。 宁枝不在意地“嗯”了声。 她到时,佣人正在收拾奚澜誉用过的早饭,几乎没动过,只那杯咖啡浅了些。 宁枝端过她面前的尝了口,微皱眉放下,说:“麻烦帮我换杯加浓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外婆想方设法给她弄来不少偏方,对于幼时的记忆,宁枝记忆最深的,便是那铺天盖地的中药味。 以至于现在,她对那种微涩的苦味有种病态般的迷恋。 前厅开阔,偌大空间内只摆放一张长方形的小叶紫檀餐桌。各色早点,中西齐备,用小碟在她面前铺了一整扇。 宁枝捡几样常吃的入口。 吃过早饭,她沿原路回屋休息,晚上得回医院值班,必须提前睡一觉。 - 一晚没回去,宁枝以为外婆会盘问几句,谁知老人家没事人似的,坐在客厅看宫斗剧。 一问才知,今天张屹陪老太太逛了一天,刚把人送到家离开。 宁枝看了眼客厅地上堆着的购物袋:“外婆,您以后别老拿他东西。” 宁湘兰不赞同这话,抬手将电视剧暂停,瞪她一眼:“男人对你上不上心,得看他愿不愿意主动付出。澜誉这样的,肯花时间陪你,说明他心里有你,还肯花时间让人陪我这老太太,说明他心里重视你。现在这世道,找个这样的不容易,枝枝啊,你也别老矜持着,你们俩是合法夫妻,有时间你多主动去陪陪他,早点把这个住一起的事儿给敲定了。” 她不过讲一句,外婆回了一堆,宁枝抿了下唇,不再吭声了。 如果他们是真夫妻,外婆操心这些无可厚非,她无非是担心两人长期分居感情出问题,可他们是假的,真没必要,本来就没感情。 宁枝挤出个笑,躲回房间,外面宫斗剧的声音复又响起。 那句异常经典的“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之后,客厅声音止息。 宁枝的房门被推开,宁湘兰走进来,“枝枝,外婆再过几天就回老家。” 宁枝顿了下,坐正身体:“外婆,您住这不好吗?我正好方便照顾您。” 宁湘兰笑得慈祥,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在老家生活惯了,总赖在你这,你们两口子也不方便。” 宁枝多聪明的人,她立刻明白,外婆误会昨晚奚澜誉没上来,是因为家里有她,不方便。 宁枝握住外婆的手,嗓音轻淡:“没有不方便,您别多想,他在附近还有套房子,这间本就是给您养老的。” 宁枝可以搬出去继续租房,但她不愿外婆再回老家。 宁湘兰摇头,执意说:“外婆是过来人,澜誉嘴上没说,心里可不一定,没有哪个丈夫乐意自己刚结婚,媳妇却天天被娘家人霸占着的。” 外婆的性格宁枝再清楚不过,她认定的事情,若是没有强有力的佐证,便极难改变自己的想法。 乡下的房子年久失修,住起来很不方便。老人家年纪大了,要是在老家摔着碰着,宁枝赶回去都来不及。 再说,外婆又不是真跟不上时代的小老太太,这些天她在这里分明适应得挺好。她是宁枝唯一在意的亲人,将她留在身边她才会放心。 但外婆如果留在这,她跟奚澜誉的塑料夫妻便只能继续演下去。 她可以为了外婆忍受,但奚澜誉呢? 对他而言,这是他多出来的麻烦。 宁枝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 昨晚的那个半山别墅,两人虽说住在一起,但若非有意,其实一整天都不会碰到面。 宁枝觉得如果这样,那这同居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不过奚澜誉不一定会这样想。 这已经超出了两人当初的约定,若放在以前,宁枝会果断放弃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外婆的去留和与奚澜誉的约定中选一个,她肯定、也只能选择留下外婆。 宁枝料定奚澜誉不会轻易答应,因为怕被直接拒绝,她连短信都没提前发。 估摸着上次奚澜誉出门的时间,她起了个大早,直接开车去北辰大楼。
第08章 早晨七点半,整栋北辰大楼刚刚苏醒,宁枝坐在楼下大厅,身旁是来来去去的上班族。 她点开微信,查看有无回复。 半小时前,她给张屹发微信,问他奚澜誉是否在公司,得到的回复是正在开远程会议。 宁枝让开完后告诉她一声,现在半小时过去了,毫无动静。 她等得无聊,掏出耳机,点开下周要考的专业知识,开始复习。 与此同时,张屹拿着手机敲门,奚澜誉低声说:“进。” 现在正好是会议中途,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张屹将手机递给奚澜誉:“奚总,宁小姐似乎找您有事。” 奚澜誉看了眼聊天框,仅一条,不太紧急,他手肘撑在桌面,捏了捏眉心:“开完会再说。”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宁枝收到张屹的回复。 她果断拨通奚澜誉的号码。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可能是心中有决断,她看着远处,很平静地等待电话的接通。 “喂。” 电话那头,奚澜誉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低沉喑哑。 宁枝清楚他知道自己是谁,“奚先生,能耽误你一会时间吗?” 奚澜誉礼貌回绝:“抱歉宁小姐,我不是每次都恰好有时间。” 宁枝不想放弃,坚持说,“明白。但拜托你尽量腾出十分钟,我保证不会耽误太久。” 奚澜誉沉默半晌,磁沉嗓音传出:“你跟张屹上来。” - 奚澜誉办公室外坐了两排随时待命的助理,见张助突然领了个女人上来,全都有意无意抬了下头。 宁枝无视各种打量的目光,淡定地跟在张屹身后。 奚澜誉的办公室布局跟她的设想所差无几,黑白灰配色,开阔明亮的落地窗,毫无温度的摆设。 他并未坐在办公桌前,张屹揿了下墙上的开关,将她带进左边的茶室。 奚澜誉正抄兜站在落地窗前抽烟,壶里的咕噜咕噜煮着,他看了眼,坐回主位。 宁枝在她对面坐下。 房间门缓缓关上的瞬间,宁枝开口:“时间宝贵,我开门见山。” 奚澜誉撩起眼皮,漆黑眼眸隔着镜片,有种天然的威压,他淡声:“请便。” 宁枝坐直身子,两手交叠放于膝上,清了清嗓子:“我有个想法,既然我们可以在山间别墅,彼此不碰面呆一晚,那以后是否可以在必要时采取这种方式掩人耳目?” 奚澜誉指骨敲了下桌面,“什么是必要时?” 不是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凝滞,但她决定已做,不至于临到门后退。 宁枝直视奚澜誉的眼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比如最近。外婆担心她在你不方便,要回老家,但我并不愿意她回去,我想如果我们可以假装同居,那她就能——” “宁小姐,”奚澜誉抬手打断她,“你还记得当时我为什么选你做交易吗?” 宁枝没忘,她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她是个聪明人。 聪明意味着,不逾矩,不贪图,不出现。 可她现在通通违背了。 奚澜誉看她,目光冰凉:“宁小姐若想起,现在还有机会收回这话。我可以当从未听过。” 他当然可以,但宁枝不能。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会尽快想出更好的办法。” 亮光一闪,奚澜誉扶了下镜框,那目光变得更加敏锐,“坦白讲,我并不喜欢被人频繁试探底线。” 这话讲得隐晦,但宁枝几乎是在一瞬间皱了下眉,他觉得她这几天是故意接近他? 太荒唐了吧。 奚澜誉垂眸整理袖口,矜贵有礼,只是那礼节却透着距离,“宁小姐请回吧,我还有事。” 宁枝还想再争取,张屹进来了。 奚澜誉起身吩咐:“通知风控部现在开会,你送送宁小姐。” 奚澜誉走到落地窗前打电话,玻璃倒映中,她的身影单薄而瘦削。 宁枝拎起包,嗓音有点冷:“看来今天是我唐突了。” 她竟然妄想高高在上的奚澜誉会拥有那么一点点的同理心。 - 电梯间。 宁枝问:“奚澜誉一直都这么难讲话吗?” 张助笑了声:“宁小姐,奚总对您其实足够有耐心。” “是吗?”宁枝嗓音冷淡,似乎单纯好奇,“奚澜誉经常训你?” 张助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给宁枝支招,“奚总讲究效率,如果您想说服他,最好准备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明。” 宁枝又问:“他对人防备心很强?” 张助想了下:“这么说吧,毫无防备心的人是坐不到奚总这个位置的。” 宁枝耸耸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只是个陌生人。 不信任也正常。 - 理智层面告诉自己没关系是一回事,但情感层面,宁枝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这样质疑过人品。 说半点不生气肯定是假的。 下班后,她约郑一满出来喝酒。 郑一满惊讶至极:“今儿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吧,我们工作狂还有主动约我的一天?” 宁枝扯了扯唇角:“上次你说奚澜誉是大魔头,我算是体会到了。” 郑一满想听八卦的同时不忘关心姐妹:“他骂你了?” 宁枝摇头:“不算吧,单纯觉得他这人真的挺难搞。” “害。”郑一满托腮鼓励宁枝,“再接再厉宝贝,他这人难搞是出了名的,你能见到他本人,其实就已经超越起码99%的人了。” 宁枝挑了下眉:“被你安慰到了。” 郑一满同她碰杯,酒吧声音大,郑一满扯着嗓子喊得无所顾忌,“我起早贪黑做的方案被打回五次,连个为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资本家都是傻逼,根本不懂我们普通人的苦!” 郑一满性格豪放,想笑就笑,想骂就骂,从不在意旁人的想法。 有人朝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宁枝忙将人拽回座位,让她小点声。 隔壁卡座。 卫浮了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靠!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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