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坐在角落里的奚澜誉:“诶,你那个相亲对象。” 奚澜誉看都没看。卫浮了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说:“她说你们资本家都是傻逼。” 奚澜誉终于有了点动作,只是却是对着卫浮了的。 他嗤了声:“我看你才是。” 接触这么久,他不至于连个女人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 都说祸不单行,宁枝深觉有理。 她在普外的轮转期结束,被分入骨科。 正常轮转本没什么,但坏就坏在,骨科主任朱构跟纪斯何从进院起就不和,宁枝又是纪斯何的得意门生,这次去他科室,少不了得受点磋磨。 宁枝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群男医生在闲聊。 “要我说,骨科就应该只招男生,小女生哪搬得动啊。” “就是,她们神外的手那么金贵,到时候出点毛病,咱们可不负责。” “可不是,别到时候老纪又过来指桑骂槐。” 宁枝面无表情扣门:“主任。” 里面安静一霎,桌椅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声响,有人来开门。 “小宁啊,进来。” 宁枝两手抄口袋进去,一清水的男医生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神外主任与骨科主任不和是整院都知道的事,宁枝进院就没跟这边接触过,因此这些男医生大多是第一次见她。 有几个方才各种不屑嘲讽的,现在看到宁枝,竟然微微红了脸。 主任朱构见过她,先呵斥底下人去干活,然后对宁枝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和的笑:“小宁啊,我们骨科任务重,你说你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我都不知道该让你干什么?” 言下之意,如果你什么都学不到,那是你没能力,没体力,可跟他朱构无关。 宁枝抬眸,扯唇短促地笑了声:“朱主任,我没那么娇气,别的医生做什么,我也可以做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朱构上前,本想拍拍宁枝的肩,被她悄无声息避开,他笑笑:“那一会儿你跟我进手术室观摩,过两天给我当助手。” 宁枝“嗯”了声,表示没异议。 - 下班后,宁枝直奔健身房,将这些日子荒废的体能训练又捡了起来。 朱构明的不敢来,但暗地里还真不好说。 纪斯何曾跟几个信任的爱徒讲过他与朱构的过节,总结下来就是行医理念不同。 一个为了良心,一个只为了钱。 这人行事不磊落,到时估计得找点她没那么擅长的体力活给她负责,宁枝必须在这到来之前保持健康的体魄。 加紧锻炼一周,宁枝跟朱构进手术室。 这天手术排得满满当当,宁枝从早到晚几乎连口水都没喝上,全靠口袋里临时塞的几块糖吊命。 朱构将那些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全靠体力的部分都交给宁枝。 若只有一两个,宁枝完全应付得来。 可这一整天的工作量,还是让她出手术室的时候险些踉跄了一下。 因为朱构的存心刁难,他底下的那群学生反而出奇轻松,说说笑笑三五成群出来。 宁枝倚在墙边摸出最后一颗糖咬在嘴里,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很差。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里。 她承认,她有赌气的成分。 自从学了外科,她这一路听到无数唱衰的言论,女生不适合做这个,女生不适合做那个,女生就应该找个事少钱少的工作,方便照看家庭。 听得多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 然而那次走到骨科门外,心里就是莫名有股升腾的执拗。 她想用自己的能力甩到那些人的脸上。 不仅仅是骨科、外科,女性可以在任何行业发光发热! 宁枝脱了手术服,起身往回走。她状态不佳,腿部酸胀,宛如灌了铅般使不上力。 经过拐角楼梯,脚下突然踩空,宁枝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人。 有股熟悉的雪松味扑鼻而来,奚澜誉站着没动,任由她虚扶了一把。 宁枝退开,冷淡说:“对不起,没看到。” 她身上有股浓重的消毒液气味,奚澜誉几不可察蹙了下眉。 他投资过几家私立医院,知晓医生的大概工作,更懂得医院内部等级森严的上下级制度。 宁枝脸色煞白往那一站,他心中已猜出七八分。 从小的经历,让他格外厌恶毫无道理的恃强凌弱。 奚澜誉没看宁枝,低头整了整衣袖,扫了眼宁枝身后幸灾乐祸的几人,偏头问身旁的院长:“吴院长,你们医院的传统是男人享清福,光折腾人小姑娘?”
第09章 北辰名下的慈善基因会预备给北大附医捐赠一批高端医疗设备,奚澜誉这次过来主要是考察可行性。 其实上回他已经来过一趟,这回再谈谈细节差不多就敲定了。 医院的发展不光靠良好的院风,技艺精湛的医生,还靠国际领先的精密度极高的仪器。 但好的设备哪家医院都想要,却不是哪家都能买得起。 眼见隔壁京医的设备全部换新,而自己医院的拨款还没个着落,吴院长愁得都要失眠了。 此等时机下,他格外重视奚澜誉这位送上门来的金疙瘩,重视得几乎都带了点谄媚。 “怎么可能,我们医院的院训奚总您又不是不知道,‘仁爱济世、勤奋奉献‘,再贴切不过。” 奚澜誉朝宁枝的方向抬了下下颌,挺嘲讽的语气:“奉献成这样?” 吴院长一个头两个大,听说这位奚总脾气有些古怪,打听半天,只知道一条,这人好清净,他才特地选了这块手术室的必经之地,人少又干净。 哪知竟撞上这事。 他面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勉强,一方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一方是医院未来几年的大金主…… 吴院长想了半天,决定先当和事佬:“奚总,我们医院强度大,又是骨科,刚进来的小医生,累点难免的。” 宁枝其实快站不住了,但她强迫自己倚着墙,不能在朱构面前倒下去。 奚澜誉嗤了声,那声里含着轻蔑、不屑、鄙薄…… 几乎明说:当我分不清累和折腾人? 奚澜誉个子很高,看人时本就自带压迫,镜片又将他的目光过滤得更加深邃。 吴院长隐约感到背后落了一层汗。 和事佬当不下去,他改口说:“一会儿我让人查查监控,要真是公报私仇,肯定得严惩。” 见事情差不多有定论,宁枝说:“谢谢院长,我先回去休息了。” 吴院长慈爱点头:“去吧,别累着。” 宁枝没看奚澜誉,扶着墙从他身边穿过,那清冽的木质香,在她鼻尖逗留了短暂的一霎。 奚澜誉为什么要帮她? 因为上次他讲了重话还是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宁枝无意探究。 她只觉得内心有种隐晦的悲切,他可以污蔑她,也可以帮助她。 一切的一切,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 宁湘兰年轻时有个闺蜜嫁去北城,本来好几年没消息,结果上周,两人突然在小区附近的公园碰见了。 她们两是从小的情谊,虽这么多年没联系,但毫无芥蒂,有讲不完的话,回忆不完的往昔。 因为这插曲,宁湘兰回老家的事情暂时搁置,连带着,她聊得太嗨,家都来不及回,哪里还有时间催宁枝跟奚澜誉。 宁枝一连过了好多天耳根清静的日子。 直到这天周日,宁湘兰女士正式带宁枝拜访李奶奶一家。 李奶奶从小就是个精致女孩,现在年纪虽大,依旧优雅,每日黑白套装搭配珍珠项链,妥妥的小香风打扮。 宁枝笑着说:“外婆总讲您好看,我还不信,心想哪里还有比我外婆要好看的小老太太,没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宁枝性子虽淡,认真哄起人来却是一流。 可以说,只有她不想哄的,没有她哄不好的。 这番话说得李奶奶眉开眼笑,握了她的手,跟看亲孙女似的:“听湘兰说,你结婚了?” 宁枝点头:“刚结。” 李奶奶一脸惋惜:“我要早遇见湘兰就好了,我有个大孙子,正好比你大一岁,属相也合适,可惜,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让别人给抢了去。” 宁湘兰笑着说:“那你就把我们枝枝当亲孙女,改天让她领新孙婿登门拜访。” 李奶奶很高兴:“我巴不得,孙婿做什么的啊?” 这倒是把宁湘兰问住了,她只知道奚澜誉是开公司的,具体做的什么行业她还真不知道,“枝枝,澜誉做什么的?” 宁枝随口答:“投资。” 李奶奶似乎想起什么,皱了下眉头说:“哪个澜誉?奚家的那个?” 宁湘兰惊喜:“你认识?” 宁枝手里端着的水晃了下,尽量平静地打断她们的联想:“肯定不是他,重名而已。” 李奶奶不信,描述了一番奚澜誉的相貌,宁湘兰连连点头,“没想到我们还有这层缘分。” 宁枝极轻地叹了口气,头有些隐隐的痛。 她疑心难道是今天出门没翻黄历?不然怎么会这样倒霉?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李奶奶仔细回忆了一番,略带犹疑说:“可是没听说澜誉结婚啊。” 宁湘兰愣了下,下意识为孙女找补:“她们刚结没多久,澜誉兴许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李奶奶想了想摇头,更困惑了:“然然上周才见过他呢……” - 回去的路上,宁湘兰一言不发,她不讲话,宁枝也不好讲。 何况,她得想想,一会儿到底怎么圆。 气氛压抑得要命,宁枝揿开车窗透气,宁湘兰突然开口:“关上,我冷。” 宁枝用余光瞥她一眼:“外婆,您感冒了吗?” 北城的夏季闷热得很,要不是现在太阳落山,车内还打着空调,这窗户压根不能打开。 这时节觉得冷,可不是什么好事,宁枝差点准备换路去医院。 哪知宁湘兰捂着心口说:“外婆心寒。” 宁枝:“……” 将车泊好,宁枝要她先上去,她好慢慢跟她解释。 宁湘兰赖在车里不肯下来,“我们没名没分的,住什么他的房子?” 宁枝无奈,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下来。 老太太折腾一天有些累,宁枝让她先去休息,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外婆,”宁枝斟酌着开口,“我医院不熟的同事也不知道我领证,您知道我的,根本不喜欢跟不认识的呆一块,奚澜誉他尊重我的想法,这不好吗?再说,一桌人玩得好好的,奚澜誉突然来一句,我结婚了,您觉得是不是很奇怪?” 宁枝自觉这话逻辑没问题,切入点也不错,如果外婆听进去,应当能糊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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