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芝虽然资历尚浅,但也有两年的执教经验,她看得出林粟的窘迫,很快心里就有了打算。 “你是要住校的吧?”王云芝问。 林粟点头。 王云芝想了下,说:“这样,你先去宿舍签个到,把东西放好,学费的事我们之后再说。” 林粟见王云芝没有不让自己入学,提着的一颗心落了地,立刻道谢。 王云芝递给林粟一张新生入学说明书,叮嘱道:“记得下午两点钟到教室,我们要开个班会。” “好的。”林粟接过说明书,把蛇皮袋拉好,背在身上,离开了教室。 王云芝这才低头在报名册上找到林粟的名字,在后头打了个勾,又写上了三个字:贫困生。 离开教学楼后,林粟顺着指示牌找到了高一宿舍楼,她在宿管阿姨那儿签了到,领了水电卡,拿了钥匙上楼。寝室在三楼,是四人间,她进去时,房间里有人,几个家长帮着自己的小孩在整理床铺。 林粟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寝室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最后还是一个戴眼镜的叔叔朝她打了招呼,问:“你是林粟吧?” 林粟把蛇皮袋子往肩上提了提,点了头。 “你好啊,我是圆圆的爸爸,圆圆就睡在你上铺。” 林粟的上铺孙圆圆是个微胖的小姑娘,她也是寝室里第一个和林粟打招呼的室友。 “你一个人来的?”孙圆圆爸爸问。 林粟还是点头,孙圆圆的爸爸没有多问,还夸她一句,说她独立。 林粟的另外两位室友叫李乐音和周宛,林粟听她们父母聊天才知道,孙圆圆和李乐音的家就在临云市,但是离学校远,上下学不方便,就办了住校,而周宛是从县城考上来的。 孙圆圆她们来得早,又有父母帮忙,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约好一起去校外超市买点日用品。孙圆圆的爸爸热心地邀林粟一起去,林粟摇头拒绝了。 她身上的钱不足以让她随意消费。 学校给住校生都准备了被芯床褥,林粟从蛇皮袋里拿出床单被套,利索地套上,之后又把衣物整理好放进自己的柜子里。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归置妥当了。 早上出发得早,她只在镇上吃了个包子,折腾了一上午,现在已是饥肠辘辘。她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背上自己从初中就开始用的旧书包,把宿舍门锁了后离开。 一中还未正式开学,学校食堂没有营业,林粟在宿舍楼旁的小卖铺里买了两个馒头和一瓶水,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吃。 一中的操场很大很大,比南山中学大得多,跑道不是沙子填的,中间的足球场绿意盎然,没有人在上面晒茶叶,空气里弥散的不是茶香,是跑道被太阳曝晒后散发出的淡淡的塑胶味。 外边的世界和茶岭完全不一样,这种陌生感让林粟感到自由,脑子里要读书,要留下来的念头无比的强烈。 她就着水,狼吞虎咽地把两个馒头吃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往教学楼走。 高一年级有十六个班,下午每个班都要开班会,一栋楼里有六百多个学生,又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一时间教学楼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吵闹极了。 林粟背着个玫粉色的书包已是扎眼,更何况上头还印着芭比娃娃。 这个书包是她小学毕业时,一个来茶岭支教的老师送她的升学礼物,当年这种款式的书包还很受学生的欢迎,三年过去,它已被快速成长的少年少女们视如敝履。 十六七岁的年纪不再喜欢缤纷的色彩,有了小大人范,开始追求所谓的成熟。林粟的书包显然是幼稚的,但面对周围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她始终坦然自若。 教学楼两侧都有楼梯,她特意从一班这一侧的楼梯上去,直接爬上五楼,到了三班门口站定,随后直接走了进去。 教室里因为她的出现有一瞬间的安静。 谢景聿察觉到班上诡异的气氛,以为是班主任来了,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粟的眼神极具有侵略性,谢景聿在她的注视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他好像再次落进了陷阱中。
第5章 林粟就站在教室进门处的位置上,看了谢景聿好一会儿,直到他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才不徐不缓地移开视线,神色如常地说:“对不起,我走错教室了。” 谢景聿看着林粟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盯着自己的眼神,确信这是一个警告。 离开三班后,林粟从前门走进自己的班级,她来得迟,教室里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她无视班上同学怪异的眼神,目光在教室内转了一圈,想找个空位坐下。 “林粟,这里。” 林粟看到孙圆圆朝自己招手,愣了下后就走了过去。 “我给你留了座。”孙圆圆把自己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拿走。 “谢谢。”林粟坐下,把书包放进抽屉里。 “不用谢。”孙圆圆笑起来一双眼睛像月牙一样,她说:“我爸爸说了,要多照顾你。” 林粟想到了孙圆圆的爸爸,一个热心肠的大人,有他这样的爸爸,难怪能养出孙圆圆这样,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儿。 “你有初中的同学分到了我们班吗?”孙圆圆问林粟。 林粟摇头。 “其它班呢?” “也没有。” 孙圆圆惊讶,“你们学校就你一个人考上了一中?” 林粟点头。 “你好厉害啊。”孙圆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很多初中同学都考上了一中,我是这里面成绩最差的,校排名才536,再少一分,我就进不来了。” 林粟问:“哪里可以看校排名?” “学号啊。”孙圆圆说:“学号后三位就是中考成绩排名。” 林粟在分班表上看过自己的学号,后三位是583。她的中考分数并没有达到一中的统招线,是通过定向降分才进的一中,这个成绩水平在这所市一流中学的学生里只能居于末流。 南山中学的老师以前总说市里学校的学生如何如何厉害,竞争怎么怎么激烈,林粟以前并没有特别具象的概念,现在在确切的数字面前,才看到了差距。 孙圆圆并没有察觉到林粟情绪的异常,接着说班上谁谁谁和她以前是一个学校的,直到班主任进了教室,她才谈兴未尽地安静下来。 王云芝是语文老师,她进来后先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发表了下开学感言,诸如欢迎各位同位来到一中,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要一起加油,共同进步云云。 一个班总要有班委,王云芝很民主,让学生毛遂自荐。 高一班级是新集体,大多人都不好意思举手,最后大部分的职位都是按成绩钦定的,倒是体育委员是班上一个叫周与森的男生主动请缨担任的。 那男生举手的时候,孙圆圆就在林粟耳边说:“周与森和我也是一个初中的,他以前在学校就挺出名的,人特别热心,谁有困难,他都帮。” 林粟闻言,转过头看了眼那个叫周与森的男孩,他坐在最后一桌,为自己争取到体育委员的职位后,就龇着牙笑得一脸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的是什么大官。 选好班委,王云芝就开始排座位,按照最传统的身高高矮来安排。林粟和孙圆圆个儿差不多,站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同桌。 开完班会,王云芝抬手往下压了压,说:“同学们保持安静,一会儿段长会通过年级广播开个段会。” “班长,你维持下班上的纪律。”王云芝说完,朝林粟招了下手,柔声喊她:“林粟,你跟我来一下。” 林粟猜王云芝是要说学费的事,心里惴惴,顺从地跟着她去了教师办公室。 五楼的教师办公室在一班对面,林粟才进去就看到了谢景聿,他的班主任正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和他谈心。 谢景聿根本没专心在听班主任的话,注意到办公室里进了人,他余光看过去,看到林粟的那刻,神色一凛。 林粟背对着谢景聿站定,王云芝先问她:“宿舍都收拾好了?” “嗯。”林粟点头。 “那就好。”王云芝又问:“有没有需要老师帮忙的?” 林粟摇头。 “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和老师说。”王云芝轻声叮嘱道。 林粟点了点头。 王云芝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问:“你的家在南山镇?” “嗯。” “那是有点远。”王云芝看着林粟,语气小心地问:“你一个人来市里上学,爸妈是工作很忙吗?” “工作”这个词太正式了,在乡下基本听不到。林粟抿了下嘴,回道:“他们都是工人,忙着帮制茶厂采茶制茶,没有时间。” 王云芝了然地点了下头,接着说:“南山中学今年就只有你一个学生考上了一中,你爸妈应该挺担心你的,所以老师想给他们打个电话,把你在学校的情况说一下,你觉得呢?” 林粟听王云芝说要给林永田和孙玉芬打电话,心里一个咯噔。她不怕别的,就怕他们在电话里知道自己没钱交学费,会让她退学回茶岭。 她攥了下拳,看着王云芝说:“我爸妈他们白天都要干活,接不到电话的,而且……” 她顿了下,再次开口时音量稍微拔高了些,“山里信号很不好,求救电话都打不出去。” 谢景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班主任反反复复的宽慰,冷不丁听到林粟的这句话,眼神蓦的一冷——她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这样啊。”王云芝的表情稍微有点苦恼。 林粟不傻,全班四十几个人,王云芝唯独想给自己的家长打电话,原因可以猜得出。她吸了一口气,缓道:“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学费交齐的。” 王云芝想给林粟的父母打电话,不只是为了学费的事,也是想了解下学生的家庭情况,但此时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再多关怀的话便说不出口。 这时候三班的班主任和谢景聿最后说了两句鼓励的话,让他不要灰心,就放他走了。 林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眸光微闪,对王云芝快速说道:“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王云芝怕关心过犹不及,便点了头。 林粟转身离开年级办公室,紧跟着前边人的脚步。 一二班和三四班中间是个小走廊,洗手间和饮水间都在那儿。谢景聿拐进饮水间里,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跟进来的林粟。 今天之前,谢景聿只见过林粟一回,仅此一回就印象深刻。他想她如果足够聪明,就不该再来找他。 “我爸给的钱不够你交学费?还是你觉得上回的交易亏本了,想找我加码?”谢景聿开口,语气嘲弄。 林粟无视谢景聿言语间的嘲意,挺直腰杆,回视着他直言道:“我没有收到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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