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兆淳低着头斜看了井溪他们一眼,周绪兰掐了他一下,他才收回目光,有些不情愿地嘟囔道:“是,老毛病,他就是惯得体虚,这次大概也是这样......” 夫妻俩人明白这次踢铁板上了,害怕真的被警察带走,改口不再乱泼脏水,但也依旧选择了隐瞒实情,不愿意说出陶鑫彭的真正情况。 井溪瞥了眼四周围观的群众,不少人对着陶兆淳夫妻俩指指点点,讨论着他们想讹人的恶行。 兜走胡乱泼在医院和学校头上的脏水,目的已经达到,井溪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孩子的病情。 他回头看向童栀,童栀从病房方向收回视线,与井溪对视片刻后摇了摇头。 井溪扶着老人坐到一旁的座椅上,从急诊接待台接了杯热水放在了老人还在颤抖的掌心中:“陶鑫彭的病情,你们和赵医生去办公室讨论吧。等会警察来了,是瞎编还是实话实说,你们自己考虑。” 周绪兰连声应下:“我们肯定实话实说,不乱说的!”然后拉着陶兆淳跟在赵医生身后躲进了办公室。 闹剧结束,看热闹的群众也散了。 胡校长摸着半秃的脑门啧声叹了口气,童栀低着头撑膝倚靠在了墙壁上。 陶鑫彭的爷爷茫然无助地看向赵医生闭合的办公室大门,又不安地回头看向病房内的陶鑫彭。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井溪递给他的水杯,起身扒在了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口上。 走廊里一片寂静无人说话,老人着急地望向一旁不熟悉的三人,最后看向井溪,隔着小窗指了指床上的陶鑫彭,眼眶含泪地支吾了几个音节。 童栀和井溪听不懂老人的话,皱眉片刻后,胡校长反应过来道:“老人家问,他能不能进去看孙子?” 井溪看向老人顿了片刻,伸手推开了房门,扶着他坐到了病床前。 他向老人指了指陶鑫彭,抬手比了下睡觉的姿势,老人抹了下眼泪会意点头,井溪笑了一下,安抚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然后轻声退出了病房。 病房外胡校长看着低头沉默的童栀,来回踱了几步,又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 童栀胸膛微沉,站直身向胡校认错道:“胡校,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处理不当,给学校添麻烦了。” 听到童栀开口,胡校皱着眉头刚刚准备说话,眼前突然一暗,只见井溪挡在童栀面前低头歉意道:“胡校,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问题,没有做好病人的情况说明......” “停!你的工作情况不归我管,处理的是对是错,由你们医院领导评判。” 胡校在塔山中学干了二十多年,任了七八年的校长,虽然平时总是平和随性的样子,这会生起气来倒是威严十足。 他拍了拍井溪的胳膊,皱着眉示意他让开,井溪立在原地没动,童栀慢慢拽了拽他的衬衣衣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上前一步走到了胡校面前,垂着脑袋听胡校训斥。 “童老师,虽然你刚刚研究生毕业,但是我看过你的简历,之前有过丰富的支教代课经验,像这样的情况,你应该也遇到过,怎么会......” “胡校对不起,是我冲动着急,带了个人情绪,没有静心安抚家长,反倒先乱了阵脚......” “说什么呢?你错的是这个么!” 胡校语气一厉,看起来被童栀气得不轻。 童栀则有些茫然地看向胡校,又瞥了眼一旁的井溪,不太明白胡校是什么意思。 胡校原地踱了两步,绷着脸拉着童栀到一旁小声道:“你知道面对这种急躁易怒的家长,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童栀思考了一下按照平时所学道:“安抚家长,平心静气,好好交流?” “你这姑娘,怎么要么虎,要么傻啊?”胡校长指了指赵医生的办公室道,“陶兆淳的家庭情况复杂,他的叔叔在草塘村是出了名的无赖,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像是打算好好和你谈么?你一个小姑娘往上冲什么冲,他要是跟你动手伤着了怎么办?” 童栀眨着眼愣在了原地,井溪明白了胡校的意思,松了口气退到一旁,静静听着胡校教育童栀。 “是,好老师少不得要有稳定的情绪,和学生、家长静心沟通,但这也得分情况。”胡校忍不住叹气道,“这种冲突情况下,老师也是人,你得先保护好自己,再去和人沟通理论。而且我在这,井医生他们也在,我们一群男同志在这,要你一个小姑娘上去和人理论么?” 童栀圆睁着杏眼,就像犯错的学生,背着手笔挺地站在那里听训。胡校看了眼童栀,飞着唾沫说教起教师自我保护问题,童栀配合地小鸡啄米式点头。 胡校反反复复说了许久,说到最后,童栀垂着头斜眸看向一旁抱臂看热闹的井溪,眨着眼无助地向他求助。 井溪瞥了眼胡校,趁着他背过身,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并在胡校转过身时,配合地点头,表示十分认可他的说法。 得到了他人的认可,胡校顿时说得更起劲,童栀一边点头一边瞪向了弯着眉眼见死不救的井溪。 好在匆匆赶来的警察同志解救了童栀。 胡校点了点童栀,又强调了一遍“安全第一”后,才转身跟着警察去说明情况做笔录。 见胡校离开,童栀顿时垮下肩膀松了口气。 见状,一旁的井溪掩唇低咳笑出了声。 “你还笑,要是没你配合,胡校也不至于又多教育了两遍。” 童栀没好气地瞪了瞪井溪,嘴里鼓着气,气包滚动间,唇角两侧的小梨涡时隐时现。 井溪站在她的身侧挺了挺身,陪她罚站般站了一会后,开口讨饶道:“今天是我不讲道义,见死不救。” 童栀轻轻咽下腮帮处的气团,抿了抿唇没说话。 井溪瞥了她一眼,墨色的瞳眸中流光闪动:“但是童老师能不能看在我陪你听训,有难同当的份上,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童栀歪头看向身旁的井溪:“你想怎么补救?” “这周五放学后,我可以邀请童老师搭坐我的顺风车回市区么?” 童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井溪低头看着她,静静地等候着她的回答。 背在身后的双手轻轻交握了一下,童栀捏着自己的指关节点头小声道:“哦,谢谢。” “感谢童老师平心静气,和我好好交流,给了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平心静气,好好交流? 童栀明白过来井溪是在故意重复她挨训十几分钟的“与家长打交道”的八字方针,顿时又气成了河豚。 心里不禁琢磨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井溪这么话多还欠抽?
第12章 陶鑫彭很快便醒来出了院,但学校、医院以及陶鑫彭的家人,三方人在派出所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陶鑫彭的叔婶自打警察来后,便老实得和鹌鹑一样,也不敢胡言乱语给学校和医院乱扣帽子了。 一开始他们还想隐瞒陶鑫彭的情况,硬挺着说他只是身体虚,最近天热中暑才会如此。 当警察询问为什么和学校、医院起争执时,他的婶娘又哭哭啼啼地表示他们只是一时着急,也不清楚情况。 等到卫生院调出了陶鑫彭去年的就诊记录与监控视频,明明白白表明了陶兆淳知晓情况,俩人这才缩着手脚哑声不语。 在警方厉色追问下,陶兆淳这才吞吞吐吐说明他们知道陶鑫彭的病,但是因为怕别人知道他有癫痫,影响以后娶妻和家里人名声,这才不愿意承认。 “癫痫和娶妻、名声有什么关系?”林晚捧着饭碗坐在小马扎上不解道,“又不是什么传染病,不好好治疗,还和身边人藏着掖着,万一犯病别人不知情,这不是害了自家人么?” 井溪扫了眼看向小炒藕条好几眼的童栀,把自己面前的藕条和她面前的土豆丝换了个位置:“你说得没错,癫痫这种疾病并不可怕,而且绝大多数患者只要坚持治疗是可以控制好病情的。但是它的病因多样,其中有一样病因,很多人会介意。” “什么病因?” “遗传。” 杨学屹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明白了井溪的意思,抽了抽眼镜无奈道:“很多东西只要涉及到遗传,旁人就会闻之色变,生怕和这家人沾上血缘关系。” 童栀像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咬着藕条,吞咽完口中食物才看向井溪和杨学屹道:“但是遗传往往只是病因之一,而非唯一,就像陶鑫彭的癫痫,也不见得就是遗传造成的吧?” 井溪赞同了童栀的说法,但又摇了摇头道:“病因不一定是遗传,但是别人不见得这么想。” “只要这种病可能和遗传有关,在选择伴侣时,绝大多数人都会将他们踢出备选。”杨学屹轻声叹息道,“在农村,那一面矮墙连人都隔不住,又怎么会隔得了风言风语。今天陶鑫彭口吐白沫晕倒,明天整个村就会疯传他们老陶家基因不好,甚至传得更难听。” 童栀捧着饭碗低头没有说话,陶兆淳坚持不承认陶鑫彭患有癫痫时,她便怀疑他是介意别人说孩子有病,认为这种愚昧思想是纯粹害己。 但正如杨学屹所说,一个村里,今天谁家有事,明天就能全村传遍。事情一经流传,是非黑白究竟是什么样,全在别人嘴里,但最终的伤害都只是落在了本就承着伤痛的人头上。 想想可能会产生的流言蜚语,陶兆淳瞒着陶鑫彭的病,倒也无可厚非。 “这么一说,为了孩子成长,瞒着病情我倒是能理解了。”林晚突然愤愤地敲碗道,“但是他乱给学校泼脏水,还在医院里诬陷说栀栀姐打学生,这就太可恶了!” “为了钱吧。挂号、检查、拿药、住院,每一样对于穷人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推卸到别人头上,一通胡搅蛮缠,总会有人为了息事宁人,掏一笔钱了事。” 杨学屹看向皱着眉头神情嫌弃的林晚道:“在很多人眼里,公办学校受着有关部门管制,但又背靠着国家财政这座大山,闹一闹,学校为了名声,减少舆论,多多少少都能掉些屑子出来。” 杨学屹摘下被热饭熏出雾气的眼镜,擦拭着镜片无奈道:“毕竟外面很多人觉得只要占了‘公’字,就一定很有钱。” “放p......each。”林晚生气地爆出粗口,又想起文明用语,嘟着嘴转音小声道,“放桃子吃!他那是坑栀栀姐!幸亏学校有监控,胡校也不是和稀泥的人,不然他那些胡编乱造的事传开了,外面指不定怎么说栀栀姐,还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正是因为知道谣言的威力和大家‘和稀泥’的习惯,所以他才敢那么闹。”井溪笑了一下又看向童栀道,“但是你栀栀姐是会咬人的兔子,不怕事,也不知道退缩。” 林晚咬着筷子尖,兴奋地拱了拱童栀的肩膀道:“栀栀姐,我昨天在办公室听李老师她们说了,说你当时就义正言辞地怼了那个无赖,还一巴掌拍开了他指在你面前的手,你好厉害啊!要是我,估计只会气得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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