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杳也不隐瞒:“你们去遛弯吧,不用着急,我还在和闻柏苓一起吃午饭,想晚点再回去呢。” 电话里汤杳妈妈沉默片刻,忽然说:“如果小闻时间也方便,晚点你们一起回来吧,妈妈有事情和你们说。” 妈妈具体和闻柏苓聊过些什么,汤杳也不知情。 他们关了门在里屋,不让她听,她只能守在客厅里,紧张兮兮地给昔日的小姐妹们发信息。 用表情包和emoji里的哭丧脸,向吕芊她们传达自己此刻的忐忑,博得一些隔靴搔痒的安慰。 她们在郊区这套房子,面积不算大,是那种小三居的户型。 姥姥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休息;小姨去工作了,不在家。 老房子隔音效果好,汤杳费了挺大劲专注地听,也没听到具体内容。 正准备找个空水杯按在墙上听,房门被推开,妈妈先走出来,直接进了厨房。 汤杳盯着闻柏苓看不出情绪的脸,惴惴不安地凑过去,,用水杯捅捅他,小声问:“怎么样?” 闻柏苓摇摇头。 就在汤杳失落地想说点什么时,厨房里妈妈很和蔼地唤了闻柏苓:“小闻,我排骨我们平时喜欢红烧的,口味有些重,你吃不吃得惯?” 汤杳唰地扭头,看见闻柏苓的笑容,终于反应过来,惊喜地脱口而出:“我妈妈同意了?” 在闻柏苓点头后,她又冲去了厨房,水杯丢在一旁,抱着妈妈又蹦又跳:“妈,你最好了,谢谢妈妈!” 汤杳妈妈拿着葱姜,艰难转身,在汤杳头上拍了一下:“去去去,别打扰我做饭,都当老师了怎么这么不稳重,让人家看笑话。” 汤杳才不管。 在这个家里,包括奶奶、小姨和站在一旁微笑的闻柏苓,才不会有人笑话她。 她一蹦一跳,像回到了七、八岁的童年,拉上闻柏苓:“妈妈,我们去买饮料,还买路口的香肠和烧鸡,你不用做太多菜,别累着!” 那天汤杳是真的高兴,围在闻柏苓身旁乐呵呵的像朵盛放的花:“闻柏苓,我妈妈怎么就突然同意了?是不是你准备了什么话术?” 闻柏苓捏她的脸颊:“不是,你妈妈是因为太爱你,相信你选人的眼光。好像你小姨也帮忙劝过了。” 汤杳又欢欢喜喜把电话打给小姨:“小姨小姨,世界上最好的小姨,小姨你晚上想吃熟食店的什么,我和闻柏苓马上去买!” 小姨也这样逗她:“怎么高兴成这样,没有点汤老师的样子。” 挂断电话,群里的小姐妹们在问她结果,汤杳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闻柏苓,说“你帮我看路,我回几条信息”。 她很兴奋地把喜讯发给她们,打字的速度都快了许不少。 相比之下,闻柏苓表现要平静得多。 汤杳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只是表面看起来海波不惊,竟然偷偷发了朋友圈。 那是闻柏苓注册微信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配图是汤杳妈妈亲手做的红烧排骨。 妈妈做的排骨很普通,可能因为有闻柏苓在,她稍有些紧张,老抽放得多了些,颜色很重,算是发挥失常。 装在她们从老家用物流邮寄过来的、用了二十几年的老式餐盘里,看起来更是太过家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闻柏苓一定吃过各种饕餮盛宴,也尝过世界各地的美食佳肴。 但他这天给朋友圈配的文字是—— “终于吃到了。”
第51章 闻柏苓和汤杳的家人相处得很好, 经常登门,遇见大家都有空闲的周末,他也会筹划着, 开车接她们出去吃饭。 找那种路面设计对轮椅很友好的餐厅, 闻柏苓推着汤杳的姥姥,给老太太介绍餐厅里受老年人喜欢的、焖烧到脱骨的肉类餐食。 京城到了初秋。 这一年秋天的气温奇怪,没等来秋高气爽, 阳光充足时仍然过分炎热,酷暑难耐。 煮锅类餐厅里通常冷气十足,有特价的冷饮或者赠送凉茶, 以此作为招揽食客的小小卖点。 闻柏苓推着汤杳姥姥的轮椅, 进门先帮姥姥盖一条薄毯, 问服务员有没有避开空调风的座位,说老人年纪大, 不能吹冷风。 有时候会被服务员误会,以为闻柏苓才是姥姥真正的孙辈。 其实最初汤杳妈妈答应他们时,姥姥还有些生气, 总是会念叨,为汤杳没有去见邻居家那位博士后而感到可惜。 但一晃几个月过去, 到冬天时, 老太太已经和闻柏苓相处得特别好。 汤杳在星期五晚上打电话回家, 说自己明天回去时,隐约听见姥姥在妈妈旁边着急:“姥姥怎么了?” 汤杳妈妈帮忙传达:“你姥姥问你呢,明天是自己回来,还是带着小闻一起?” 他们已经吃过晚饭, 回到闻柏苓家里。 汤杳举着手机回头,闻柏苓正慵懒地靠在床边, 他也看向她,问,怎么了? “姥姥问你明天回不回家。你明天工作忙么,要不然和我一起吧,妈妈和小姨早起去买菜,要做红烧鱼......” 她很自然地把他们所有住址都称为家,自己却没有察觉。 闻柏苓浅笑:“成。” 挂断电话,汤杳拐进浴室,边解开毛衣开衫的扣子,边探了半个脑袋,对闻柏苓说:“我发现你现在可是比我还要受宠,昨天通电话,姥姥都没问我周末回不回家的,今天就问了你......” “和男朋友也争宠?” 她玩笑着:“谁让你把我都给比下去了?这个老太太,才吃了几顿大餐,就把我忘了,我可是博士呢。明天我得说说她。” 闻柏苓跟着走进浴室,帮汤杳把脱掉的毛衣和衬衫都丢进洗衣机,又抬手,利落地捻开她背后的搭扣:“你不是说过,亲人只剩下姥姥、妈妈和小姨。” 他的手覆过来,握住她,汤杳声音一颤:“嗯...是说过......” 闻柏苓的吻已经落在她颈侧,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听见他说,小杏,我陪你一起守护她们。 浴缸里不断注入热水,雾气笼罩每一寸空气。 汤杳在雾霭里塌下腰,感受着身后闻柏苓的进退有节。她忽然想起些什么,声音已经断断续续,也还是坚持着问了出口。 “那今年过年怎么办,你要去国外的吧?” 汤杳对闻柏苓出国这件事,总有那么一点点应激反应,光是提到心里也紧张,猛地一紧。 闻柏苓闷哼,“放松点”,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只去几天,陪家人们过个年就回来,别担心。” 玻璃上蒙着弥漫着水汽,他牵了汤杳的手,用她的指尖在水雾上写字—— “the love of my life.” 翻译成,“我一生的挚爱”。 水雾聚集,顺着玻璃流淌下来,让那些英文字母有种涂鸦的艺术感。 闻柏苓就在完成这句书写时,把汤杳带入失控的情潮。 泡澡前汤杳在浴缸里放了小姨送的泡澡球,满水面都是云朵般蓬松的白色泡沫,经他们一折腾,泡沫更甚,几乎要沿着浴缸边沿满溢出去。 事后她跪在浴缸里,盲摸池底:“闻柏苓,我刚才感觉水里有东西,把我膝盖都硌了一下,好像是石头。” 闻柏苓明知故问:“沐浴球没融化干净?” “不应该吧......” 汤杳在泡泡里摸来摸去,终于找到罪魁祸首,捧在手里,竟然是一枚宝石戒指。 宝石比项链上那颗稍小巧些,看起来更加秀气,淡粉色,宝石沾了水,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汤杳又惊又喜,问闻柏苓,怎么就敢把这么贵的戒指放在浴缸里:“万一我根本没发现,放水时给弄丢了怎么办?” 想了想又问,这个是不是就算结婚时的戒指了? 闻柏苓捏捏她的脸:“哪儿能,连求婚戒指都不算,给你平时戴着玩的,婚戒得是白钻吧,到时候再买新的。” “那也太破费了,哪有人三天两头买宝石戒指回家的?” 闻柏苓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不破费。 他说他又没读到博士,学术上没什么造诣,也就赚钱方面的能力还算能看过眼。 “我赚了钱,不给你花还能给谁花?” 这个冬天里,汤杳和闻柏苓又开始像过去那样,商讨关于未来的计划—— 闻柏苓的父母年纪大了,思乡之情尤甚,打算过完年就搬回国内定居。 汤杳房子租满一年后,也不打算再续租,准备搬过来和闻柏苓同居。 等家里生意不那么忙,闻柏芪也会携妻女回国。 到时候汤杳和闻柏苓两家人凑齐了,是会见见面的。 过年前几日,汤杳老家那边有位老邻居家突然传来噩耗,有长辈过世,她们全家动身,回去参加葬礼。 那位老人居住在她们家楼下,对汤杳也很好,几乎是看着汤杳长大的,猝然长逝,她心里也不好受。 老家有传统,家里办了丧事,不能在门上贴对联和福字,不能放鞭炮和烟花,也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服。 如此一来,年味很淡。 大人们忙里忙外,又总是说着“生命脆弱”“生老病死”这类的叹言。听得多了,又很是缅怀故人,终归令人发闷。 汤杳她们这次回来,是借住在亲戚家。 她在夜里躲去阳台,睡衣外面裹着羽绒服,站在寒风里,给身在国外的闻柏苓打电话。 她还没张口,他都已经猜中她要说什么,主动和女朋友汇报:“没喝酒,也没通宵处理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看见有人离世是会这样,平时不注意的健康问题也都会再关注关注。别乱想,我们会陪着彼此慢慢变老。” 他说搞不好以后老到牙齿脱落,拾起老掉的牙齿还得对比对比才知道,到底是从他们两个谁嘴里掉下来的。 汤杳好歹也是个姑娘,没那么过分爱美,却也不能想象自己连牙齿都掉光的老态:“肯定是你掉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你老我五岁呢。” 理直气壮的,把闻柏苓都给气笑了。 老家发展缓慢,反而不像京城那样事物更新迭代极快。 窗外是经久不变的景色,没有耀眼的霓虹,只有几家笼在月光下的店铺,隐约能辨出方正的房子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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