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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她跟林屿交流很多，他天文学家，爱好搞深空摄影。 川藏线、新疆、内外蒙、科罗拉多峡谷、阿尔卑斯山…… 她现在想想，确实已经去过了好多地方。一年到头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在外面旅游。朋友圈五彩斑斓，隔段时间就有大自然的质感照片。 很多人以为她是富二代，有空就周游世界。华兰通常回“谢邀，家在山沟，勿CUE”——她自己知道做攻略省钱穷游多辛苦。 但世界这么灿烂，她骨子里就热爱风景。 她要去看看爸爸没来得及看的地方。 面前的清凡师姐听她细数高中同学的近况，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了大半，感慨了一句“我们俩到底还是谁都没去做化工”。 “唉，”她琢磨过味来，“你的那个小弟呢？他人在哪？你们俩——” “在交大。”华兰顿了顿，干脆地说，“我们俩很早就分手了。” 苏展那年高考以后通过名校三一上了交大。 他们俩好久没有联系了。 华兰说这句话的时候，比预想的平静。
第76章 酸涩 ◎“华兰，我想大冒险。”◎ 华兰想起来, 自己跟苏展也有将近三年没见了。三年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是一个固定的周期，本来就是熬过初中三年又见到他，拥有高中三年以后又分别。 这回应该没有下个三年了。毕竟只有中学时代可以用三年来计算, 当初见证过的人也都已经各奔东西。 他们真的都长大了。 没有人还留在安川, 留在川中那座大象塔里。三班迄今为止没有办过一次全体到齐的聚会——每年寒暑假总有人散落在天南海北。 以及苏展从来没有到过场。 他基本不回安川了。 算起来, 2022年仲夏的那次毕业旅行, 是他们最后一次齐聚。就连在少年班的赵欣怡和安培都回来了。 当时疫情还没有解封，他们没能走的太远。在班级讨论以后，决定包一辆大巴车去安川下属的一个小镇里旅行，当天就可以来回, 避免了临时租酒店租不到的尴尬。 小镇名叫宁泰，上云江在这里入海, 守护着安川那一点儿破碎曲折的海岸线, 证明安川不完全是山沟沟。 这里的海域没那么波澜壮阔，但是对于结束高中牢狱生活的少男少女们来说, 无疑是辽远自由，好像此后即将启程的大好人生。 尤其是成绩还没出, 先浪得几日是几日。 他们大清早从市区坐大巴来宁泰, 后半段村路颠簸得不行。 华兰和苏展坐在大巴后排的连座上。一大早她睡眼朦胧地靠在窗玻璃上，被道路颠簸背刺以后，有人托着自己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接着问她是不是硌得慌, 最后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好死不死戳了一下她的脸。 少年的怀抱滚烫, 身上衣衫有阳光干燥的味道。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华兰被搂过去的那一刻完全清醒了, 睁眼就是他半眯着的琥珀色眼眸。 “睡醒了？”他勾唇问她。 华兰心里腹诽, 我哪睡得着。她顺了顺刚刚弄乱的头发, 没好气地跟他说, 你扰人清梦。 他们目光触碰的那一瞬间都低声笑起来。坐在前面的刘一天和安培转头看他们，一面“啧啧啧”一面拉东扯西。 “咱培子天可怜见啊，”刘一天痛心疾首，“上了一年多大学女朋友没带回来一个，人家高中才刚毕业就有了。” “你懂什么啊小天，人家是从高中就开始培养。”安培如今还跟高二时差不多，不过不留寸头了。发型整得跟民国先生似的，“咱们班总共就八个女生，你要不试试追追倩姐？” “算了吧。”苏展笑道，“培子你看不清形势啊，是只有你一个单着，人刘一天早就把学妹追到手了。” 刘一天说no，是小学妹倾慕他。 华兰记得那位学妹好像低他们一届，在之前运动会和跑操的时候看到举三班班旗的刘一天，非常心动，因为喜欢黑皮阳光的男生。从高二暗恋到高三，终于等刘一天毕业了，才鼓起勇气来表这个白。 高中年代饱受前排虐狗行为的刘一天扬眉吐气，三句话不离自己乖巧可爱的小女朋友。 安培窒息于信息的滞后，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留下一句“我唾弃你们”，就愤然起身去前面另找位置了。 “我们好像，有点明目张胆？”华兰把目光从“落寞”的安培身上移回来，落到少年干净的脸上。 他们脸上都没有高考前的那种沉重，毕竟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心点。 “大小姐，你毕业了，程敏和高压线都管不到你了。”苏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说，“我有东西给你。” 他递过来一个滴胶的项链。通透的坠子里嵌着一朵白色的蝴蝶兰，嫣红的花蕊优雅大气。 “哪里买的？”华兰诧异于这种天然去雕饰。 “自己做的。”苏展尾音上扬，“看来手艺还可以，我要不去开个淘宝店？” “真的假的？”华兰看看坠子又看看他，“造了多少兰花？” “你男朋友手艺很好好吗？”他眉梢一扬，“当然就这一朵！” 确实最后实操的时候就废了这一朵蝴蝶兰，之前十次实验都用的是楼下花坛的苜蓿草，合理的变量替换。面对华兰不敢相信的眼神，苏展想。 华兰戴上项链，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对苏展说：“本小姐觉得还可以，这个赏给你了。” “谢主隆恩。”苏展配合地装了一下，他打开纸包，裹着的原是本相册。 相册里有好多照片，要么和三班有关，要么和他们有关。 照片来源有，金炫这三年的朋友圈，学校公众号，以及林君玉的硬盘。 虽然风格各异，但是好歹提前招到高三，都能找出那么几张来。 几天前，她一边找，一边回忆这似水的年华。一想到要把这本相册送给苏展，她还有点不舍，但好在照片她可以印好几份，自己再做好几册，给朋友们都送一送。 “所以，相册不止我有咯？”苏展正在翻，骤然停下来问。 “你的是首次发行，第一本。”华兰顿了一下，又补充，“而且照片最多。” 苏展这才继续翻下去。 “但是！”华兰捏着那枚坠子，蛮横道，“这个你以后不准做给别的人！” “好，都依你。”他眉开眼笑。 后来车开到了宁泰的海滩。海滩边上是之前联系好的店家，有太阳浴有沙滩排球，带了泳衣乐意下水的也有救生员。 大家欢呼一声四散开去，顾不上那么毒辣的太阳，玩得相当尽兴。白天在各种项目和集体游戏里度过——华兰和倩倩堆了好大一个沙堡，把苏展摁进去当“沙雕”。 那一天都是笑。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在海边烧烤，燃起篝火，要篝火晚会。大多数人那天晚上第一次喝酒，一群男生没什么经验还在那瞎拼酒量，吨吨吨下肚好几瓶，三度的青岛啤酒喝不醉人。 但好像大家都有点上头。天色完全黑尽了，篝火明艳星星，不知道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说玩不起的等会儿跟着带过来的那箱烟花一起上天。 正好有人带了盒装卡。大家围着篝火坐成一圈，以矿泉水瓶代花，用击鼓传花的方式决定哪个倒霉蛋抽卡。麦霸刘一天一曲歌尽，第一轮的矿泉水瓶留在王岩开手里，一帮人起哄着让他抽大冒险。 “推爷！真心话没意思！” 于是王岩开抽了一张大冒险，卡上写：现场有你喜欢的异性吗？如果有，吻她。 王岩开愣了两秒，笑着说：“那我可以逃过一劫了——咱们班女生唉。这卡怎么写的？这么霸道。” 大家哄笑一圈说没意思没意思，这卡应该让展哥来抽。 但是抽过了就只能放到“已抽”的另外一堆里面去。 他们又过了好几轮，抽到最后大家都在争着拿话筒唱歌。华兰不痛不痒地答了两个真心话，苏展没中招。在真心话大冒险变成海滩演唱会之后，以刘一天为中心的男生开始群魔乱舞。 林屿和江潼去研究怎么把他们运过来的那些烟花送上天。苏展牵着华兰的手往远处走，渐渐远离了篝火。他们赤着脚站在海水里，风从身后穿过吹向大海。荡漾的浪涛迎上来又退去，脚踝被挠得酥酥麻麻。 夜风有点凉，好在苏展给她披了件衣服。 她说，真是太遗憾了，刚刚刘一天怎么努力花都传不到你手里。 苏展说，你这么想让我中招一回？ 她打了他一下，说，我想看你学大象在沙滩上转圈圈。 “学大象倒是没机会。”他拿出一张卡来，说，“不过你想看我大冒险倒是有机会。” 华兰接过那张卡，远处明灭的火光，让她看清楚那张卡上分明写的是“现场有你喜欢的异性吗？如果有，吻她”。 “华兰，我想大冒险。” 腰上有力地一揽，华兰抬眼就能看到远处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那火星离自己越来越近，落成嘴唇上清浅的覆盖。 那个时候，岸上的林屿和江潼刚刚把一箱烟花送上天，在深蓝的夜幕中绽成万朵斑斓。 烟花倒影碎在大海里，人间从此有了星河。而这星河里的一片影子，属于合二为一的他们。 年年岁岁，他们又有烟花相似。 华兰后来想起揽住她的那只手的温热，和跳动着火花和金光的眼眸，想着那大抵就是一眼万年，大抵就是岁岁年年。 她不会比那个时候更喜欢他。 后来的华兰才知道那个吻有多酸涩，包括车上的一搂和腰上的一揽以及他眼眸里的火星——因为那是她生命里最后那么喜欢苏展的时刻。 苏展在那次旅行以后就去了上海，直到志愿填报和开学，都没有回来。 童阿姨和苏叔叔离婚了，安川的家也就没有回的必要。 说来也巧，她和苏展第一次分开就是因为他搬家，第二次分开还是因为他搬家。 第一次身不由己，第二次言不由衷。 两次分开，他们后来经历的风景都各不相同。 大二那年暑假她去欧洲访学，在剑桥遇见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帅哥，跟李丹妮之前一样审美沦陷，于是有了一场日不落的短暂爱恋。 不得不说，英国帅哥的吻很偷心。 大半夜和余倩倩打越洋电话，对面打趣她跟初吻比怎么样。 她“啧”了一声，想了很久初吻的感觉，最后说：“吻技反正肯定很差。” “吻技很差也阻止不了当时你那么喜欢他。”余倩倩“切”了一声，表示老娘二十年了还没碰过男人的嘴。 华兰笑过以后，从阳台望去深黑的天空，好像从前在哪里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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