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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几个月以前, 华兰通过丁宁知道了这个实习的消息 。丁宁当时跟她说, 这个实习是她比较下来所有实习里最有趣的，因为实习的是拍摄项目, 周期比较长，时间比较自由, 到DDL了交照片, 有一定的交通补贴，照片录上了还另有稿酬。 “四舍五入公费旅游，现在这么良心的甲方可不多啊。” 这么好的项目, 当然当时竞争的人有很多。当时华兰被丁宁说的脑子一热, 也递交了申请的简历, 把之前发朋友圈的照片原件整理成相册套了个模板当作品集, 没想到和丁宁一起中标了。 后来她知道了跟自己一起入选的同期实习生, 大多都有自己专门的作品集, 有好多就是摄影专业出身, 华兰看一眼他们的相机就知道，跟自己这种随便拍着玩的不一样。那时候他们实习生建了个群，有些人会约着一起去拍照——但是华兰从来没有在那个群里发过言，太露怯了。 所以华兰的照片拖到现在都没拍。丁宁也没有，她研究生课程比较忙，暑假跟没有似的，最近才空下来。华兰赶紧把哥大的那个活动转给了她。丁宁一向行动力超强，几分钟之后给拉好了聊天群。群里有五个人，都是照片还没交的同期实习生。 大半夜的，看得出来都是夜猫子。夜猫子晚上的脑袋最清醒，几个人稍作讨论之后，就把情况排摸清楚了。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蜀道、川西和高原一块，至于华兰，没有固定目的地，只对黄昏的时间有要求，组团应该没问题。 一群人越聊越兴奋，当场就开了共享文档做计划。群策群力，到凌晨三点的时候，目的地、交通方式和住宿已经都初步定好。群里有个男生据说还是会计专业在读，精打细算，超会省钱，不多花的钱一分不多花。 预算刚好够。华兰疲劳地关掉了各个驴友社区和社交软件，把文件发给余倩倩，说，下周末就出发。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看到余倩倩给她发了个大拇指。 因为有位同学在长沙，他们索性先拍了橘子洲、黑麋峰和大围山。然后一路火车向西南。同行的另外三个都是男生，先前似乎很有旅拍的经验，相处总体还算融洽。 他们的意见在云南和西藏上产生了分歧。原本定好先拍云南，但是同行的几个男生先前就说过风花雪月已经拍过，怪没意思的。加上原本云南的民宿一直订不到2间，所以就修改路线，一个人下川西，有两个人率先进藏。他们约定两天后拉萨汇合。 有个叫的阿伟还振振有词地跟华兰说，晚霞这个东西肯定在上面拍起来更好看啊。 华兰嗤之以鼻。 但是当小舟划进草海的时候，华兰很后悔没有听阿伟的建议。 她将阿尔帕的焦圈一转到底，在镜头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的下颌凌厉了一点，隔着好远看不见脸上短短的绒毛。 他正在与同伴说笑，脸上神情轻松。华兰想都没想，就让划船的师傅把船退了出去。 她仰躺在船里，盯着天空上一点点飘动的黄云，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过往和这个人一起看过的风景在她脑海里飞驰而过，川中的风景再次走马灯似的慢放。泸沽的晚霞不是每天都这么好看，水汽和杂质今天都恰到好处地平衡——但她没有心思欣赏了。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报应，这都是报应。她想。 这大抵是她跟秦念诗说了两个谎的报应。 秦念诗问她“你们真的就这么分手了？”的那个时候，她也没跟她说实话。 余倩倩好几次问过她这个问题，最近一次在半年以前，大三上结束回安川过年的时候。 川中每年寒假都会有学长学姐返校宣讲。只不过他们在校的时候，因为疫情，一直是线上进行。这两年疫情结束了，回归线下，去川中的阶梯教室宣讲。 其实就是宣传学校，介绍介绍学习经验。省内高校川中一届去的人多，所以只有一般都是当年录取的同学回校。 川中去地大的一届基本只有一两个，所以宣讲的时候会把前几届的学长学姐都请回来。 华兰也回去了。大二那年她错过了——正好在外地旅游。 好几个三班同学，都被请回去给各自的大学宣讲。他们索性就在当天又组个了同学聚会，先趁着宣讲回去看看老师，再去海底捞。 倩倩和她又穿起了冬大袍，感谢校服还没有改版，她们被当高中学生直接放进去。华兰进川中大门的时候甚至有点心虚——保安为什么看不出她们俩染发了？这是普通高中学生可以被允许的吗？ 为了防止保安叔叔突然发现，华兰走了两步就开始拉着倩倩小跑。直到跑到“安全区域”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跑什么！正大光明的毕业生，光荣榜上写过名字的，保安还能把你赶走不成？”余倩倩笑着打了她一下，说，“好傻！” “好傻！”华兰打回去，她们似乎又变成了几年前的两个高中小女孩。此时正值大课间，好多人从教学区跑来这边的行政区的咖啡厅买咖啡。 冬大袍，马尾辫，焦急地说“等会儿又要排好长的队”。 “我怎么觉得他们的脸这么熟悉？”华兰在那站了一会儿，这样说，“我总感觉他们每个人我都见过。” “学姐情感泛滥了。”倩倩说，“你没回来过，我回的多。每次都这样觉得，越看他们越觉得自己老了。” “特别是学医以后，整个被榨干，羡慕他们满脸胶原蛋白。” 我们素未相识，但是又久别重逢。 华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有点心虚的校服，又看了看他们的一脸坦荡，终是轻轻道：“走吧，炫哥在高三办公室等我们。”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这座大象塔三年了，金炫带的新一届学生，都已经参加完浙江首考了。 他们的夏天和他们的时代，已经成为了历史，等待下一届和再下一届的川中生去超越。 华兰和倩倩到办公室的时候，刘一天、卓依缦、安培、赵欣怡等等几个同学都已经在那儿了，华兰一进门就听到刘一天大喊一句“炫哥你胖了好多”。 金炫憨憨地问，刘一天是不是又长高了？ 余倩倩精准出击：“炫哥，他指定垫内增高了！” 刘一天一脸惊恐地转过头，道：“余倩倩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整个办公室开始哄笑。 华兰看金炫确实发福了一点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年结了婚的缘故，可能有点幸福肥。在华兰大二的时候，金炫终于抱得美人归，和沈伊老师扯了证修成正果。听说沈伊老师已经怀孕了，预产期在下半年九月份。 金炫要当爸爸了。 华兰一下很感慨，他们这群见证了金炫和沈伊爱情的学生，最后竟然没人吃上结婚酒席。之前他在朋友圈发沈伊老师怀孕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就纷纷声讨结婚没吃上席的事情，让金炫小孩满月酒必须摆在国庆。 华兰捂着嘴笑，一点点走到金炫跟前，竟然有点“近乡情更怯”。 金炫看着她，“呀”了一声，把眼镜戴上：“这是华兰吗？哎呀，你好久没有回来了，变化这么大。越来越好看啦。” “老师看你这两年到处跑啊，西北也去了欧洲也去了，老师以为你寒假可能要南半球玩玩呢——哎呀，居然回来了。”金炫一下手忙脚乱，开始翻箱倒柜，指指刘一天几个，“他们经常回学校的，之前老师结婚的喜糖早就拿走了。你的还没给你——这里都只剩几包了。” 金炫拿出几个精致的纸袋子，很抱歉地跟华兰说，之前盒装完整的都发完了，只有这些了。 华兰笑嘻嘻地接过来。金炫又唠叨开来，说她这两年一直不回学校，强哥直到退休了也没再见着她，很想她。 “这个小丫头怎么一直没有回来呢？” 强哥是一年前退休的，带他们那届竞赛班似乎耗光了所有的精力。送走他们以后接了一届高一，本来都带到高二了，竟然上课的时候突然身体难受起来。后来在医院查出来心脏似乎出了点问题——那个学期结束以后，只能提前退休。 当时她在欧洲，还是通过江潼知道这个消息的。江潼暑假回了安川，在强哥家里跟他聊了很久的天。说以前上课激情满满能从黑板这头写到黑板那头的强哥，可能再也不能做这种情绪波动较大的事情了。 华兰自认为不是强哥最得意的学生，毕竟她没能拿金牌也没有在大学读化学工程。 但是强哥，还是好想她啊。 还是会跟当初叫在办公室前探头探脑想知道自己成绩的她一样，叫她“这个小丫头”。 离开川中这么多年，她穿行于大千世界当中，好像在用尽全力弥补自己因为十八年来缩在安川这个小地方所错过的风景。 她确实单枪匹马去征战了一回人生的茫茫沙场，去看错过的世间种种。 这是大象塔当初想让她做的。 也是她坦然把大象塔忘在背后的起因。 金炫跟她说，薛桃老师现在在教高二，文莎莎老师跟她搭班。朱迪老师在高三小办公室，陈菲菲老师带高一，让她有空都去看看。 华兰一一答应下来，心头发酸。 “听说咱们班同学今天有好几个要回来的？”金炫问。 “是的是的，有一批还在路上。”刘一天翻着手机，“我们这批是等会儿要参加高校宣讲的，所以到的比较早。” “那个谁，苏展，等会儿来不来啊？”金炫问，“他也一直没有回来过啊——程敏段长之前都想起他呢。” 刘一天表情微滞，说苏展家搬去上海了，一直就不回安川。这次群里接龙，也没有他。 金炫的表情瞬间变得惋惜，说，没良心的臭小子。 一旁浅浅笑着听了很久的卓依缦突然出声，说：“老师，他不回来，但是让我帮他把这个带回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是给您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牛皮纸包。 华兰觉得，一眼望去，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金炫把抱在外面的牛皮纸拆掉，露出一个纯色的相册外壳。 华兰呼吸骤停，这是当初她送给苏展的那本相册啊。
第80章 你们真的就是那样分手的？ ◎区区的山岭和薄薄一点平原，却装了她从小到大的十八年。◎ 金炫一页页翻, 华兰屏住呼吸看下去。记忆里相片摆放的位置没错——相册她做了好几本，但确实只有苏展和她的那本，第一页放的是她和苏展的成人礼合照。 华兰的心瞬间凉到了冰点。 她的余光瞥到倩倩、一天还有依缦, 他们的表情同时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金炫兴致勃勃地看着, 一面说“真好真好”, 一面说“想不到苏展这么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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