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年本来在床上休息,听见摔门声吓一跳,茫然地看着房梁,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向来有点好管闲事,只是今天着实提不精神,想想闭上眼装睡。 陈传文是火上来没忍住,对着郭永年还是有几分歉意的。 他喊一句没人应,只当是对方睡得沉,不由自主松口气,坐下来却胸膛起伏,发誓要给齐晴雨一点颜色看看。 齐晴雨也没打算让他好过,拽着哥哥说:“你以后别跟他讲话。” 齐阳明嘴上答应,心里想着还是要调和,他以手抚额道:“你十五了。” 又不是小孩子,人家梁孟津跟她一样大,成熟稳重不知道多少。 齐晴雨扮个鬼脸,浑不在意,当着哥哥的面大声跟许淑宁嘀嘀咕咕说:“就他们男的大度。” 得,齐阳明只当没听见,给梁孟津打个招呼,两个人各自扛着椅子,走出女生房间。 在不在都一样,两个女生对陈传文的怨言可是很多,平常没少讲他坏话,在此事上很能同仇敌忾。 因此许淑宁也是不满道:“他衣服总不拧干。” 不管边上是谁的,滴着水有缝隙就挂,这年头谁换洗的不就那两身,实在惹人厌。 这些是虽然私底下讲过百八十遍,再提起来还是不厌烦。 齐晴雨跟着说:“桶也不好好放。” 举凡是做完饭,菜板和刀定然大咧咧地摆在灶台,不晓得的以为雇了老妈子。 许淑宁反正是从来不给帮忙收拾,架不住看着讨厌,嘟嘟囔囔说:“还是郭哥人好。” 每次都给善后。 齐晴雨今天很怀疑她对郭永年有意思,狐疑地多看一眼才说:“男的,一丘之貉。” 其实是男生们的关系都不错,自然不会计较。 可女生们跟陈传文又没什么交情,只有看不顺眼的份,彼此你一言我一语,尽兴了才各自干活。 许淑宁进厨房给郭永年熬晚上的药,被火光熏得两颊红红,另一边的齐晴雨是被哥哥气得眼睛红。 齐阳明知道小姑娘脸皮薄,把妹妹拽出知青宿舍外才说道:“你说说你。” 齐晴雨自觉有理道:“本来就是他陈传文输不起。” 她又没说错。 语调还高,怎么不找个喇叭来喊,生怕整个大队听不见吗? 齐阳明有心想掰扯两句,严肃道:“那人家不要面子的?” 要面子就别敢做不敢当,齐晴雨振振有词道:“他脸皮那么厚,没关系的。” 得亏把人叫到外面来,这要在宿舍被听见,可又是一场架。 齐阳明简直为妹妹操碎心,头疼道:“都是小事。” 齐晴雨眼里揉不得沙子,双手叉腰道:“都是你们纵容的。” 好意思讲别人被纵容,齐阳明举起手道:“信不信我揍你。” 齐晴雨才不怕,还抬抬下巴示意。 齐阳明真是没办法,转而道:“还有,别太听许淑宁的话。” 齐晴雨不可思议道:“我什么时候听过她的?” 她连对亲哥尚且阳奉阴违,遑论许淑宁。 齐阳明就知道她没有这个脑子,说:“刚刚她要是没提议‘喂猪’,你会讲什么?” 齐晴雨方才到嘴边的本来是“打手心”三个字,想想说:“可喂猪很好啊。” 不然陈传文不至于气成这样。 就是好,才显得不好,齐阳明道:“那她自己怎么不讲?” 说难听一点,不就是拿妹妹当枪使,还不止一回两回了。 齐晴雨理所当然道:“胆子小呗,只敢跟我叫板。” 就她还讲别人怂,齐阳明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恨铁不成钢拍她的头说:“给我再想想,是不是傻啊?” 齐晴雨才觉得怪委屈的,抿着嘴说:“又不是我的错。” 怎么好端端的要挨骂。 只会这句,那就是没懂,齐阳明挑破道:“她要是看传文不顺眼,让她自己吵架去。” 回回都是妹妹冲在前头,现在这矛盾已经快爆发,不定哪天真的打起来。 齐晴雨有点明白过来,说:“可我也想吵啊。” 她就是不喜欢陈传文。 齐阳明被噎住,欲言又止道:“我看你真是……” 后半句到底憋下去。 齐晴雨却听出来肯定是“笨”之类的话,咬着嘴唇眼眶微红。 齐阳明对妹妹无可奈何,只能说:“回去吧。” 齐晴雨辫子一甩径自走在前头,手背在眼角一抹。 任谁看,都知道被批了。 许淑宁赶紧端着药走,心想火别烧到自己头上,毕竟这时候的齐晴雨可是小炮仗。 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郭永年看她进来,自己撑着床坐好,问道:“传文跟晴雨又怎么了?” 熟稔的口气让人想笑,许淑宁一五一十讲完才总结说:“陈传文也忒小气。” 郭永年跟谁都不错,谁处弱势就帮谁,把药一饮而尽说:“他讲究一点,人不坏的。” 那也不能光讲究自己,宿舍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住。 许淑宁对这种和稀泥的说法不置可否,接过碗道:“你再多休息一会吧。” 明显是不想提,不过郭永年心宽,没怎么察觉出来。 他拽过被子躺好,闭上眼还觉得这一天过得不错,有吃有喝还有得睡。 说真的,就这心,反正是宽过海了。
第16章 入V公告 大概是心态好,郭永年的身体恢复得也快。 当然,他本来就底子强,壮得跟头牛差不多,没两天就生龙活虎。 明明是大病初愈,比梁孟津看着有劲。 这话,梁孟津是不愿意承认的。 他自觉最近表现不错,赶上顺利能挣四个工分,每天雄赳赳气昂昂,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许淑宁有时候都好奇他哪里来的对干活的渴望,休息时间有气无力道:“你不累吗?” 梁孟津喝一口水才说:“累,但很高兴。” 好像他跟大院里那些跑跑跳跳的小伙伴们没有区别,也有健康强健的体魄。 兴许军属就是觉悟高,许淑宁反正是做不到。 她不过是为了工分,抱着熬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拍拍裤脚上的灰尘说:“挺好的,起码过得开心一点。” 梁孟津感觉她平常也挺乐呵的样子,沉默两秒有些失礼道:“你很不开心吗?” 许淑宁只觉得答案显而易见,耸耸肩说:“就是有点提不起劲。” 日子能过,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梁孟津以为她是累,劝道:“那多休息一会,量力而行。” 最爱逞强的就数他,居然好意思说别人。 许淑宁看他的手都在抖,反过来说:“你才是。” 梁孟津揉着手腕道:“习惯就好。” 他好像在逼迫自己快速适应田间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背后有狗在追。 许淑宁心想人生真是天差地别,看一眼另一边在树下乘凉的陈传文。 说实在的,他们这代人的理念是以热爱劳动为荣,懒汉没几个,即使有心思也缄口不言。 像陈传文这样大大方方的,还真是少见。 少到大队长赖大方专门针对他,一天来巡视好几趟看活干得怎么样。 陈传文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只要察觉有人靠近就蹦起来。 毕竟他是懒而已又不蠢,知道在大队不该跟谁做对,但嘟嘟囔囔的抱怨肯定免不了。 尤其是下工回宿舍的路上,絮絮叨叨个没完,嘴压根闭不上。 这时候,倒力气足得很。 齐晴雨听着翻个大大的白眼,好歹没讲出什么难听话来。 她不说,别人更不会提,羊肠小道上就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回荡——用的西平方言,一点不怕人听清。 在大队,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听见的男女老少都会大咧咧地打量知青们。 沟通上的壁垒,让几个月来双方一直没能有太多交流,不得不对话也是比手画脚。 许淑宁常常是急得额头都沁出汗来,只有看到隔壁老奶奶能真心实意笑出来。 因为老太太上年纪听力不好,慢慢的不大爱说话,冲谁都是点头笑。 她现在做不了农活,每天都搬把椅子在院门口晒太阳,看着乱跑的小孙子军军。 才三岁的小孩子,精力旺盛,老人家自然看不住,因此军军的腰间被父母绑着绳,另一端系在大树上,限制着活动范围。 许淑宁头回看见简直吓一跳,因为她在职工家属院长大,父母忙的话刚满月的孩子都送去托儿所。 虽说被照应得比较粗糙,也不会是这种方式。 可在大队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就把孩子绑在床上,连门都不用出。 小朋友哭哑了就睡,旁观者都觉得可怜。 尤其是梁孟津,他对幼者有一种温和,下乡以来大朋友没几个,小朋友倒认识许多。 像西瓜皮这帮娃娃,隔三差五还来找他一块玩。 像今天是农闲日,吃过午饭西瓜皮就在院子外探头探脑。 许淑宁正坐在屋檐下洗碗,对上他的目光道:“来找孟津吗?” 西瓜皮不停点头,手扒拉着院门,只露出半边脸和半边身子。 一看,就知道有没穿上衣。 许淑宁忍不住说:“当心又被虫子咬。” 西瓜皮浑不在意道:“会穿坏的。” 布票稀罕,钱也就那么点,精打细算的大人们连给衣服打补丁都舍不得,因此一到夏天满大队的孩子们都光膀子。 这要只在家里家外跑还没关系,西瓜皮他们是天天上山的,胸前背后都不知道有多少被杂草树枝划伤的疤。 许淑宁看着都替他们觉得痛,可也无能为力,只能喊道:“梁孟津,找你呢!” 梁孟津在缝衣服,捏着绣花针出来说:“等我会。”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手工活做得不好。 许淑宁道:“放桌子上,待会我帮你弄。” 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有那么生分,梁孟津也不跟她太客套,说:“谢谢,那我出去了。” 许淑宁嗯一声,看他的背影忽然生出错觉来,好像是自己小时候跟伙伴们走街串巷,背后是她大姐的目光。 真是越想越一模一样,她只觉得想笑,嘴角上扬把水泼向水沟,擦干手准备缝衣服。 缝到一半,郭永年从外面顶着一头灰进来道:“好巧,我衣服也破了。” 谁身上不全打补丁,许淑宁反正顺手,说:“那你脱下来,我一起缝了。” 郭永年实诚道:“就剩这一件了。” 另一件早上刚洗。 许淑宁咬断线说:“没事,那就穿着缝。” 只是先提醒道:“有可能扎到你。” 郭永年皮糙肉厚,浑不在意,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大腿上,平视前方说:“随便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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