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淑宁又不是什么刽子手,好笑道:“你也是肉做的。” 郭永年倒希望自己是钢铁,这样更能扛得住,不过他血肉之躯而已,叹口气说:“真可惜。” 又喃喃道:“奇怪。” 哪里奇怪,许淑宁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说:“怎么了?” 郭永年眉头紧锁道:“阳明就在我后面,怎么还没回来。” 两个人是一起去自留地的,虽然知道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不由自主思索起来。 许淑宁也没看见齐晴雨,说:“估计兄妹俩在一块。” 这个猜测没错,齐家兄妹这会正贴着知青宿舍的院墙站着。 齐晴雨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哥哥,做贼似的说:“我说什么来着!” 齐阳明刚刚被她拽一下,人刚站稳,无奈道:“你一天天的话那么多,我不知道是哪一句。” 齐晴雨没好气捶哥哥道:“你没觉得他俩有点意思吗?” 什么意思?齐阳明平常比妹妹精明,这种事上没能绕过弯来,下意识说:“别乱讲。” 作风问题是大事,女孩子最好沾都别沾。 齐晴雨也不敢跟别人讲,只跟哥哥分享说:“真的,郭哥对淑宁特别照顾。” 齐阳明理所当然道:“永年对谁都这样。” 他反正没看出来特别在哪里。 齐晴雨只觉得跟哥哥说话真是索然无味,撇撇嘴说:“对我就没有。” 都是女孩子,她看得出差别来。 要只凭这个,更没有根据了。 齐阳明平铺直叙道:“因为你归我管。” 郭永年就是爱助人为乐,也得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他那点力气权衡之下,肯定用在另一个更需要帮助的女同志身上。 从逻辑上是这么回事,但齐晴雨仍旧坚信自己的看法,只是觉得跟哥哥实在对牛弹琴,撇撇嘴说:“我不跟你讲。” 齐阳明也不大爱听这些,只是提醒道:“只有你跟别的男生,门必须开着知道吗?” 齐晴雨进进出出都跟着哥哥,跟别人也说不大上话,只敷衍地点点头,率先进院子。 里头郭永年的衣服早就缝好,对着一堆竹篾发呆。 他是最努力融入大队生活的,只是时间就那么多,难免有很多顾不上的地方。 像编竹筐,他是跟人学了,要做的时候却忘记第一步,只能茫然盯着瞧。 都看看出火来了,齐阳明调侃道:“能看出个筐来吗?” 真有这种喜事就好了,郭永年摸着那天被竹篾划出来的伤口道:“让我再想一想。” 齐阳明蹲下来帮他研究,俩男人愣是连半个诸葛亮都凑不到。 齐晴雨看他们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说:“再去问问呗。” 齐刷刷的,郭永年和齐阳明都说:“我会。” 会还在这里看半天,齐晴雨懒得戳穿他们的逞强,嘲笑一声进屋去。 许淑宁在房间里写信,抬头冲她笑笑算打招呼。 两个女生平常没什么话说,关系还是不冷不热的。 齐晴雨也不跟她掏心掏肺的,拿上自己心爱的画册去院子里看。 没人,许淑宁的心情才好宣泄。 她只要一给家里写信就想哭,要不是秉着报喜不报忧,能把一张纸都哭湿。 她有时候觉得孟姜女不外如是,自嘲笑笑说:“真没出息。” 可她本就是普通人而已,自然没法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能把日子过好就不错。 这恐怕也是全家对她的最大期望,每回写信来都让她照顾好自己,千万别跟舍友有矛盾,钱不够只管张嘴,包裹里头必然是从全家的供应里挤出来的东西。 吃穿花用,给得多让人觉得关心也多。 虽然这种想法不太好,仿佛只在意钱,但许淑宁看着大包小包,就知道千里之外还有人在牵挂自己,心里会好受许多。
第17章 家 思乡,对知青们而言是绕不过去的弯,尤其是每逢佳节。 七二年的端午节在六月,据说解放前是本地人赶大集的日子,不过这两年很多风俗不盛行,家家只保留着包粽子的习惯。 知青宿舍自然要入乡随俗。 粽叶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还有东拼西凑出来的三斤糯米、半斤花生和一个红烧猪头罐头。 乍一看就很丰富,尤其是打开罐头之后上面漂浮着凝结的油花。 今天掌勺的许淑宁下意识咽口水,小心翼翼把汤汁和肉分离。 本来就不多的肉被切成小块,摆在餐桌上。 旁边泡一整晚的糯米的糯米膨胀开来,脱壳后的花生仁色泽诱人,还在滴水的粽叶湿哒哒的的,这就是包粽子的全部材料。 勉勉强强,也算凑出一桌子的菜色来,叫人很是满意。 就是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许淑宁有点不放心道:“你们确定会包?” 齐晴雨心想真是小瞧人,说:“我哥不在我就会。” 她其实也很能干的,只是事情多数被哥哥包办才没有表现的机会。 因此许淑宁瞧不太出来,心想要不是齐阳明和郭永年上山砍柴和碰运气去了,会往深一点的地方走,稍晚才回来,她还是更希望别人来做。 不过狐疑的目光可以稍微放过齐晴雨,挪向另外两个男生。 陈传文大大咧咧承认道:“只包过一个。” 甚至还带着祖上有光的口气在,许淑宁都不想给他,快速掠过道:“你呢?” 梁孟津很多事确实都不太擅长,包粽子则是强项,因为部队家属院年年开联欢会,都是在篮球场上支大棚举办活动。 他没办法跟别的小朋友一起蹦蹦跳跳,就守在他妈边上,饺子汤圆粽子这些都是信手拈来,很有点头说:“很会。” 还得强调一下程度。 许淑宁不是一两次见识他逞强,但还忙着剁馅包包子,想想说:“行,那你们弄吧。” 一声令下,粽子小队才敢动起来,就是怎么看怎么手忙脚乱。 许淑宁已经做好到时候煮一锅糯米粥出来的心理准备,微不可闻叹口气进厨房,把早上刚买的肉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心想还没有人拳头大,费人不知道多少劲。 因为家家户户虽然都养猪,但那是统购统销的物资,队员们养够重了也得交给屠宰场,自己不能随便吃的。 一年到头例外的时候,就是过年过节。 大队今天就宰了一只,放血后还不到一百斤的肉,队员们老老少少加起来两千号人,根本不够分。 像知青宿舍的人口加起来能买三两,轮到他们的时候剩下干巴巴的瘦肉,大家寻思包在粽子里肯定不好吃,就惦记起藏半个月的白面粉,想吃顿大包子。 包包子,自然要和馅揉面。 许淑宁当仁不让,把刀在石头上再磨一磨,咚咚咚剁起馅来。 厨房里顿时容不下别的声音,包括一墙之隔的地方里几个人的话语。 陈传文向来话多,左右看觉得这个组合有点意思,说:“孟津,你是不是没跟齐晴雨说过话?” 同住一个屋檐下,又不是哑巴和聋子,梁孟津道:“怎么可能。” 就刚刚,他还说了“帮我拿个粽叶”。 陈传文的意思可不是这种日常的对话,说:“就是那种聊天你知道吧?” 梁孟津心想“拿个粽叶”不也是聊天的一种,实诚摇摇头说:“我不懂。” 陈传文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难得跟齐晴雨搭腔说:“你懂吗?” 齐晴雨翻个小小的白眼,一条腿往左跨另一条赶快跟上,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嫌弃。 什么人啊,陈传文道:“你们女孩子就是心眼小。” 他就没把那点小矛盾放在心上。 齐晴雨心想说自己可以,说女孩子可不行,头昂得高高的道:“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懂吗?” 满大街全是标语,陈传文这些识字又经历过停课的学生们,可不敢跟宣传的话对着干。 他被噎住,撇撇嘴道:“你肯定顶不了。” 就这说话的劲头,好意思说别人心眼小,也不看看自己,齐晴雨反正顶看不上他,说:“比你强。” 不管效率还是态度,都是不争的事实。 陈传文也没想否认,不过说:“那我是不想干。” 不然就他这体格,一天挣六七个工分都不在话下。 齐晴雨别的本事一般,嘴最灵巧,冷笑道:“干不成的人都以为自己轻轻松松都能做到,实际就是不行。” 说谁不行,陈传文刚要张嘴,想起来自己才喂过五天猪,一脸得意道:“绝对不会再中你的激将法。” 齐晴雨经他提醒,才发觉可以这样做,可惜道:“你最多是个无名小卒,将什么将。” 光论气人的本领,陈传文肯定是不如她,故意声都重起来,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可以反击的话。 当然,要是再叫他反击,兴许又要闹起来,梁孟津觉得自己有责任阻止事态发展,生硬打断道:“我这样包行吗?” 其实三个人里,他的手最巧,还能打出坚固又漂亮的结。 这种时候提出来,其余两人当然知道是什么用义。 齐晴雨跟他又没恩怨,说:“挺好的。” 倒是陈传文自己不大行,还要指指点点说:“你多放点米,太小了。” 糯米本来就不多,待会还要给大队长送两个过去,哪能一口气往里填。 梁孟津知道他就是过个嘴瘾,老老实实地嗯一声。 齐晴雨不由得看他一眼,心想脾气还真是软,这样的人可不行。 她反正受不了,自觉跟他也处不来,平常更不会有什么交流。 这样想起来,刚刚陈传文那句“没说过话”还有几分道理。 齐晴雨确实跟梁孟津不熟,仿佛记得两个人一般大。 都是十五岁,她觉得自己可比他成熟很多,心里啧啧两声。 接下来梁孟津的举动,更加印证这种幼稚,暗戳戳地跟许淑宁炫耀自己包的粽子。 许淑宁把包子们捏出漂亮的褶子来,忙里抽闲偷出时间来敷衍道:“很棒,放锅里吧。” 梁孟津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该做的还是要做,顺便问说:“要帮忙吗?” 许淑宁还真有做不完的事情,说:“你再添把柴。” 梁孟津就坐下来看火,明明灭灭的光里不吭声,渐渐有些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叫自己才醒过神来。 许淑宁看他犹豫的样子,下巴一点说:“西瓜皮找你玩呢,快去吧。” 这个态度,有哪里怪怪的。 梁孟津看她说:“你有点像我妈。” 许淑宁才十六,顶多承认自己像姐姐,要不是腾不出手,能一巴掌拍他脸上。 她道:“那别去了。” 现在更像了,梁孟津欲言又止,出去说:“今天事情还没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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