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瓷惊讶:“上千年,那这座院子?” “院子是围树而建,远不如这棵树值钱、有年头,这么老的蓝白流苏树,全国只此一棵。” “好美。”暮瓷惊叹。 典型的京派风格,流苏树像是为中式建筑而生,时暮瓷站在流苏树下,团团簇簇的一树枝桠掉在她面前,蓝白花冠衬得她满身芳华,轰轰烈烈的夏日,蔓延到了他心里,梁惟也心头一颤,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到了一起,掺掺柔揉,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我倒觉得,人类远要比花草树木浪漫有趣。”时暮瓷说话间转头,被忽然站在她身后的梁惟也吓了一跳。 “嗯?怎么讲?” “传说流苏树的花语是坚韧长寿,草木植物原没有这么多寓言含义,是人类的感情赋予了它们这些或浪漫、或美好的意义。” “坚韧长寿?大概因为这种树活得够久。”梁惟也低头噙笑,“世人总要将虚幻的愿望寄托在看得见、摸得到的实物上才能安心理得。譬如大门外的池塘,如果现在往里丢一块硬币,一个月后就可以捞出一筐硬币。” 时暮瓷被他逗笑,“梁先生没有听说过流苏树的花语吗?” “听过,但只听过是忠贞浪漫的象征,据说拿它作为爱情信物,是在向恋人表达无穷无尽的思念和一生只爱一人的坚贞。”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 从他的话里可听不出忠贞浪漫,时暮瓷冰雪聪慧,大胆猜测,“我猜这种寄托,一定是位追求浪漫爱情故事的小女孩儿讲给梁先生听的。”暮瓷说完,方才迈进院子里的沉重感明显松络,听他所言,说明这座院落,梁惟也带过不少年轻女孩儿来赏花赏月。 梁惟也惊讶于她心思细腻机敏,挑眉赞道:“女孩子果然是天生的福尔摩斯,这些话,我还真是听梁柏珊讲的。” “梁柏珊?” “嗯,我妹妹。” “亲妹妹?”暮瓷讶然。 “不然呢?”梁惟也嘴角一勾,“怎么?我有亲妹妹这种事很稀奇?” “不不、我只是以为,以梁先生您这种身份,社会亲属关系会——很盘根错节。”时暮瓷原本想说错综复杂。 梁惟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阿瓷言外之意,是想了解我家中人员情况?”时暮瓷连忙摆摆手说不不,梁惟也却不介意,接着说:“我一个人住在这儿,家中有爷爷奶奶,父母双亲,还有一个妹妹,就是刚刚提起的梁柏珊,今年19岁,大概比阿瓷你小几岁,但是远不如阿瓷干练聪慧,总爱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譬如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譬如挖走这棵树去送人。” 时暮瓷:“……” “怎么样,家庭背调还算简单吧?” 时暮瓷:“……” “阿瓷还想了解我什么?” 时暮瓷:“……没了。” 好在林妈适时出现,解救她于尴尬,“哎呦,怎么还干站在院子里呢,柏聿,你也是的,快招呼时小姐去洗手来用饭。” “好。”梁惟也笑着答应。 林妈说完,拿出一双新布鞋,用红布包着,对时暮瓷说:“时小姐,柏聿从不邀请朋友回家,所以家里也没有为客人准备鞋子,这是我做的布鞋,新的,还没有穿过,时小姐您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将就着踩一踩。” 时暮瓷双手接过鞋子,连鞋底都是手工纳的千层底,密密麻麻的针尖,排列的非常整齐,暮瓷深受感动,“林妈,您太客气了,这么好的纯手工鞋子,我怎么会嫌弃。” 时暮瓷换了鞋子,林妈欣慰道:“大小正正好儿,时小姐穿着好秀气。” “是林妈手巧,做的鞋子好看。” 暮瓷嘴巴甜,林妈听了很舒心。 梁惟也低头看了一眼,夸了句:“好看。”也不知是夸她的脚,还是夸鞋。 很奇妙,时暮瓷踩着千层底的布鞋,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穿着奶奶做的小布鞋,满田埂地头间撒欢奔跑,自从离开故乡,她再也没有穿过这种鞋子了。 两个人去洗了手,梁惟也带着时暮瓷进了餐厅,圆形的餐桌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十余道菜,碟盘精致,时暮瓷悄悄问:“只有我们吃饭吗?” “嗯,就我们俩,林妈上了年纪,晚上八点后就不再吃东西,不然胃会不舒服,十几年的习惯了。”梁惟也替她布好碗筷,还是问林妈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不用,你们快吃。” 林妈戴着口罩,端着一个瓷碗儿走过来,询问暮瓷:“请问时小姐有没有忌口呢?” 时暮瓷站起来回答:“没有的,林妈。” “快坐、坐,时小姐太客气了,真是太有礼貌了,好孩子。”林妈当面问询后,才往卤煮火烧上浇了一勺老汤,淋上辣椒油和韭菜花儿,然后转过那边的一盘炒雪里红,说:“这里面的芥菜樱子都是后山自己种的,没有农药污染,时小姐尝一尝。” “好,谢谢林妈。” 暮瓷换了公筷夹起几根绿菜。 梁惟也替她盛了碗鹿茸三珍汤,林妈问要不要给他下碗酱面,梁惟也说不用,菜已经够多了,林妈安排完出去,留下两人慢慢儿吃。 “蟹黄豆腐,这是林妈的拿手菜,阿瓷尝尝。”梁惟也舀了勺豆腐,暮瓷轻尝一口,点头称赞,“好吃的。” “再试试燕窝豌豆黄儿,纯手工磨的。”时暮瓷放下勺子,碗里又多出小半块浅黄色的豌豆黄,暮瓷咬了一角,入口绵密,甜而不腻。 “要不要吃鱼?” 梁惟也又挑了五香鱼肉放进她碗里,时暮瓷吃了一圈儿,才意识到梁惟也除了喝了半碗汤,一桌子菜他根本没吃,只拿着象牙白箸替她布菜,“梁先生怎么不吃?不是刚才和林妈说好饿?” 梁惟也指指面前的半碗汤,“饱了。” 时暮瓷自个儿吃了一会儿,也放下筷子,梁惟也问:“吃好了?” 暮瓷点点头,林妈进来,看到京酱肉丝和四喜丸子都没人动筷子,忙问是不是菜做的不合口味,暮瓷说没有,菜都很好吃,只是量太多了。还真不是时暮瓷客气,每样菜吃点儿,不知不觉就饱腹了,暮瓷要帮林妈收拾碗筷,林妈赶紧接过她手里的碗,让他们去休息。 梁惟也去前面佛堂叩香,时暮瓷是从林妈口中得知,前面的庙宇竟然是梁惟也家里的私人佛堂,梁惟也母亲早年礼佛,立下的规矩,远行或归来,必须要去佛堂敬香参拜。 时暮瓷在后花园里散步消食,凌晨十二点的钟鼓声响起,暮瓷点了支烟,内心感叹於梁惟也这等人家的规矩和排场,跟演电影似的。 “想什么呢?” 梁惟也回来,看见她夹着烟支走神。 “没什么,梁先生信佛?” 时暮瓷闻到他身上满身香火。 梁惟也一副恍然的神态,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意味不明说:“原来是在想我。” 嗯,这个逻辑也没错,时暮瓷勾勾唇,不置可否,看他又盯着她手中的半截烟,莫名想起那晚,暮瓷主动递出一根。 “谢谢。”梁惟也接过香烟,是他们初见那晚他从她手上抽过的那种烟,梁惟也捏爆薄荷珠,嗅了嗅,梁惟也有两大优点,不好烟好酒,他今晚并没有打算抽烟,时暮瓷却划了根火柴,摇摇曳曳的烛火凑过来,她往前一伸,左边鬓角的一绺乌发落了下来,梁惟也喉结一动,凑过去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满口薄荷,“我不信佛。” “那梁先生这么晚还要去拜佛?” “母命难违,奉支香而已。”梁惟也长腿交叠,靠在椅子上摊了摊手。 时暮瓷吸完最后一口,摁灭烟蒂,将烟灰盒递给他,她自然地将那缕头发重新别到耳后,笑着说:“真没想到,梁先生还是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怎么?不像吗?” 梁惟也笑着捻灭了烟。 时暮瓷打量他几秒,笑回:“不像。” “对了梁先生,林妈为什么叫您柏聿?” “乳名,阿瓷的乳名叫什么?” 时暮瓷略过了她的小名儿,转移话题,“哪个bai?那个yu?” “松柏的柏,yu、”梁惟也脑袋一时宕机,组不出词汇,干脆拉过时暮瓷的手,在她手心写下“聿”字,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突如其来的触感冰冰痒痒,梁惟也写完就松开了。 “哦,是岁聿其暮的聿。”时暮瓷看了眼她的掌心,六笔笔画,烧烧麻麻地往心里钻。
第14章 裂帛烟火 时暮瓷被分手的这个夜晚,她转头就跟另一个男人回了家,以司木对她惯有的了解,她此刻应该躺在哪家酒店的浴缸里伤怀。坐在梁惟也面前吹夜风,时暮瓷恨不得连夜发一则讣告,洋洋洒洒通知好友圈,瞧,感情死了,她可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女人这个时候的心情,好像老蚌费力挤出来了颗瑕疵白,坑坑洼洼,一目了然,重重叠叠的回忆,却非要争口气,不肯承认爱过,不肯承认失败过,外人面前还要拼命展示向内建设,向外开阔,怪不得女人多心情郁结到乳腺结节。 去他妈的建设开阔,时暮瓷不容许自己受这份罪,手里绞着裙摆,“嘶拉”一声裂帛,裙摆的荷叶边被她扯破,暮瓷才觉得心情舒通,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哎呀,自己缝的衣服,就是不牢固。”说罢,索性将整圈荷叶边撕掉。 再形象的四弦旅歌,总不如这一声裂帛和两支枯萎的烟火,梁惟也的酒彻底醒了,守着她发泄完情绪,坐过去问:“心情不好?今晚失恋了?”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像在柔声哄她。 时暮瓷答非所问:“有没有酒?” “干嘛?还要借着醉酒哭鼻子?” 梁惟也嘴角噙笑,又往前坐了过来。 时暮瓷吸了吸鼻子,嘴硬反驳,“我才不会为了男人哭。”不知他信了没有。 果然是失恋了,梁惟也笑了笑。 裙摆一圈的荷叶边被她撕掉,几根线头胡乱飘着,梁惟也收起交叠的长腿,坐着俯身过去,伸手替她拾裙摆处的线头,原本裙长过膝,被时暮瓷气盛扯掉后,裙子的边沿盖到了膝盖处,梁惟也的手游走在她的膝盖处,时暮瓷也没有避讳,看他细心地抽掉一根一根线头。 时暮瓷晃了晃腿,碰了碰他骨节分明的手,“到底有没有酒呀?”好像今晚饮酒的人是她,借着醉意撒泼耍赖。 他的手切切实实挨到了她的皮肤上,又热又软,梁惟也没有抬头,语气松松,“深夜醉酒,孤男寡女,阿瓷就不担心我做点什么?” “啊?要做什么?” “梁先生是好人。” 时暮瓷笑着说,可眼神里一如既往的疏离,她笑的时候,裙子不小心往上蹭了几毫分。 梁惟也吃不准她到底什么意思,他离得近,闻得到女孩儿身上特有的香味,看得清大腿处安全裤的轮廓,穿裙子的女人格外迷人,虽说美人作古,幽梦匆匆,到头来不过一斛春,可他也想内探春景,手心里无端沁出了汗,梁惟也伸到她腿下,抽出裙子后摆的线头,轰轰热热的欲望烧身,可头脑却尤为冷却,梁惟也捡出最后一根线,抬起头说:“阿瓷,除了你自己,不要爱上任何人。”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4 首页 上一页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