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聿一天没吃饭,刚才吃药已经有些反胃,柏樱陪他吃一点吧。”难得张舒凝低沉柔和的讲话,大概她是心疼棠溪聿,又苦于没什么好办法,才寄希望于柏樱带给他的帮助。 一天没吃饭……张舒凝说到这,正好厨房推了小餐车上楼来,她示意把餐车交给柏樱,其他人便都散开了。 走进房间,柏樱看到棠溪聿侧身倚着一个大靠枕躺在床上,因为心脏问题,他常常这样半躺半卧过夜。 为避免惊吓,她远远的已经开始叫他,走到身边,则一边轻轻扶在他肩头一边小声的叫他,“先生,我回来了,张女士说您一天没吃饭,我陪您吃一点,好不好?” 其实棠溪聿并没睡,他知道是柏樱走了进来,可他头疼的厉害,实在不爱动一下。 “不,不用,”他声音慵懒沙哑,没戴眼镜露出来完整高挺的鼻梁,狭长的眼睛紧紧闭着,浓密睫毛垂着,颓废无助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柏樱愣了一下,她在心里问自己,先生如此脆弱,今晚是不是表白的好机会呢? 不,他此刻身体不适,整个人状态不好,自己贸然示爱,只会吓到他、令他不耐烦吧。 “我看到了,厨房阿姨做的鸡蛋西红柿疙瘩汤,龙须面……”隔着玻璃盖子,她看不到龙须面里还有什么,看来是素净的可以,想来其他的小碟子、小汤碗里。也不会有什么太浓烈的味道。 “我现在,看不见,只有白色的光,还有,一晃一晃的人影,”根本不关心柏樱带来了什么晚餐,棠溪聿躺在大靠枕上,更加的缩紧自己身体,自顾自说着,没有了平时的清冷和煦,满满的失落感包围着他。 “会好的,按时吃药,好好吃饭,让身体好起来,先生,我会陪着您……”她抚摸他的手背,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手。 摸他的手,柏樱吓了一跳,因为棠溪聿手心里全是汗,他这是怎么了? “先生,您心脏不舒服?”心脏难受才会出这么多虚汗,这是柏樱初步的推断。 他空着的左手捂在心口,睁开眼睛却不看她,迷茫的眼神完全没有焦距。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柏樱大惊,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一头的汗,再摸摸脖子,依旧是一手的汗,摸着他瘦削脸颊,看到他整个人白的近乎透明,柏樱几乎留下泪来,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靠近他耳朵轻轻说道,“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大手紧紧反握住她的手,因为无力而在下一瞬间便脱力的渐渐松开,他话语虚弱,意志却十分坚定,“不要叫他们来,大惊小怪,又搞得我头疼。” 她没办法拒绝他的话,只好去给他拿衣服来换,他的衣服太多了,还好做了分类。 所有衣服都没有品牌,却是在袖口、衣襟的隐秘处绣着他的教名saint. nick,柏樱完全不懂宗教,只知道原来“圣尼克基金会”是用先生的名字命名。 心脏不舒服不敢让他去洗澡,柏樱只好帮他擦身子,“我帮您擦擦汗,然后换衣服。” 他转动头抬了抬下巴,宝石般晶莹透亮的灰蓝色的眸子,对着她的方向眨了一下,算是答应下来。 拿来舒服柔软的睡衣,柏樱抱扶棠溪聿翻身仰躺着靠在床头,看到他自己抬手,乖乖解开了所有衣扣。 宽宽的肩,细瘦的腰,单薄的胸膛一览无余,除了手术疤痕,棠溪聿的皮肤白到放光,甚至比柏樱还要细腻滑嫩,保养的非常好。 他太瘦了,心脏起搏器的形状在锁骨下清晰而突出,柏樱给他擦身,加了一百倍小心,不敢用一点力碰到那个突起,更不敢问他“疼不疼”?瞬间把自己紧张到出了一头的汗。 用温水擦身子,简简单单的活柏樱做起来笨拙又缓慢,来回忙活了好一会儿,只见棠溪聿没什么表情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显然被照顾的舒服,心情也好了很多。 他自然的接受她的照顾,想来是从小到大,早已被照顾习惯。 又看到了他胸口的疤,一条淡淡的白色,似乎是很多年了,另一条粉红色,应该是近年新做手术留下的。 “为了装心脏起搏器,您开了两次刀么?”她看的清楚,两条疤痕,一个起搏器,在光滑的胸口太突兀。 给他擦身时,柏樱的长发不小心拂过他胸口,痒痒的。 如此近距离,棠溪聿发觉自己的视力也已经恢复,他看清了她,粉粉的皮肤,饱满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葡萄一样水润,吸引人想去亲一口,不,咬一口,不……他手腕动了动,忍住了没抬手抚摸她的秀发。 纤长的手指,在那两道疤上摸了摸,摸着上面一道淡淡的疤,棠溪聿低低的声音给她讲解,“这个是17岁那年,第一次做的,”苍白泛青的指尖,向下摸了摸,他又开口,“这个,是三年前,第一支起搏器没电了换的。” 17岁,还是个少年,他却两次做手术,缠绵病榻多年,还剩下多少关于青春记忆呢? 三年前……“三年前,是我第一次来见您,您胸口缠着纱布的时候么?” “嗯,”是,他还错过了跟同学们吃饭。 她小心给他扣好扣子,还是很怕碰到他胸口突出的起搏器,他身体那么单薄,怕会弄疼他啊。“您躺下休息吧,一会儿饿了,我陪您吃饭。” 棠溪聿没说话,不但不躺,还顺势坐了起来,他缓缓向后靠,跟她解释了一下原因,“我坐着吧,躺着,反而不舒服。” 听他这样,柏樱明白了,心脏不舒服,平躺的话会更加觉得憋闷,像这样坐起来半躺半卧,才会心口不难受而且呼吸更加顺畅些。 身高腿长,浓密黑发又直又软,目光纯净,气质高贵还糅合了冷漠,棠溪聿如果身体好,单靠天生的好摸样,也绝对可以做上流社会最著名的贵公子。 可惜,他苍白的面容和瘦弱的身体,令人一望而知,这位大少爷是身体病弱的,事实上,他健康情况不佳,的确已经大大影响了他的生活。 没有健康的身体,很难拥有纯粹的快乐,越来越多的事他做不了,视力持续恶化已经使他生活无法自理。 从小身体不好,棠溪聿难得没有养成娇奢任性的脾气。他被教育成了心境纯洁善良的人,对任何人皆是一样的温柔有礼,使得人们为他工作、照顾他起居也会是一种享受。 可能是身体弱,没有强大的气血力量支撑,棠溪聿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文质彬彬、不急不躁,几乎没人见过他发脾气和大声讲话。 对于柏樱,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事是,棠溪聿虽富可敌国容颜俊美,却不爱社交、不爱聊天,更是根本没有女性朋友,对,女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他,他自己又不会主动去找女人。她甚至觉得,他把自己也只是当做侍女而已,并不是女人。 不仅仅柏樱胡思乱想,张舒凝观察了他们俩的互动后,已经开始重视柏樱。 柏樱房间里的所有床品和日用品,一天之间,被全部换掉了。
第15章 走进卧室,她发现常用的床品被换过了,颜色依旧淡雅,但面料厚度、质地差了太多,上面还有复杂漂亮的提花,有些眼熟…… 新换的床品,居然跟棠溪聿平时用的风格面料相似,柏樱觉得一定是家里工人搞错了。 她小小的洗漱台上更是花样繁多,一大堆瓶瓶罐罐她细细看过去,洁面、护肤、身体乳、精华、面膜、面霜……甚至头发都有专门的养护精油和润发乳,不仅多,还全部是各种高大上的名字,不得不让柏樱疑惑,又是做事的人送错了房间么? 她还没推开房门出去问,张舒凝已经亲自来到她房间,递上了一份课程表。 瑜伽,艺术鉴赏,茶道,化妆,甚至还有高尔夫和马术?她要学这些东西么?为什么呢? “张女士,这些是给我的么?还有,这课程,我……”百思不得其解,柏樱更不敢痴心妄想啊。 “我知道你快高考了,不要有负担,目前挑你有兴趣的接触一下,系统的学习放在高考之后吧。”不用想张舒凝也知道,她如果耽误了柏樱的学业,棠溪聿绝对会生气。 “谢谢张女士。”她太乖巧了,明白张女士在家中地位后也不敢再叫阿姨。 寄人篱下,并没什么身份地位,即使给她全世界最好的护肤品,也并不是她想要的,但眼下,柏樱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 用手机查了张舒凝给她的,那些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的价格后,柏樱满心的疑惑逐渐解开,心里是有窃喜和成就感的。 能够和先生有交集,完全是柏樱处心积虑争取来的。 清楚自己的初衷并不是单纯的,尤其面对善良的先生,柏樱偷偷自责过,但她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默默把自己不可言说的爱意、不可告人的复杂心事变为温柔体贴,多多陪伴先生。 棠溪聿不需要工作,但总是有人来找他,有所求之人五花八门,真正可以见到先生的,全部是故人。需要棠溪聿决策的事太多,他自己的职业经理人见他,同样需要预约。 难得清净的时候他会在书房“摸”书,棠溪聿现在视力不佳,无数藏书全部派不上用场。柏樱发觉他之前常看的书大多为经济方面,想来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对经济发展仍然怀有忧国忧民的心态。 外形柔弱,气质文艺,但骨子里柏樱有一个纯理工科的脑子,她最喜欢的学科是化学和生物,文科同样优秀的她,相对而言更加善于理科。棠溪聿也早发觉,她小小的人儿有着无限大的智慧,当场便直呼她好厉害。 因为他们俩爱读书,都聪明优秀,又可以在某些领悟和知识点上互补,柏樱和棠溪聿从读书到三观,皆有共鸣,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每次棠溪聿有事出门,常常他身边的人准备筹划很久,真正需要他出面的时间,也许只有短短几分钟。定期棠溪聿去经纪人专门的工作室签署文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但受邀剪裁,他耐不住身边得力的下属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下来。 出席活动当天,大约只过了一个多小时,柏樱便看到先生的车远远驶入花园,他回来了。 她和张舒凝站了一会儿,看到保镖助理都跑到车门那里,打开车门好半晌,棠溪聿才缓缓伸出雪一般耀目凝白的手。那手骨节分明、瘦而无力,助理立刻弯腰把他手捧在手里,顺着他迈出一条腿的姿势去搀扶他,几乎是同另一位保镖一块儿抱扶,才把棠溪聿扶下车来。 “先生,”柏樱很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小声,让开一条路给扶着他的人们走过去。“怎么了?”她的话几乎没人听到,棠溪聿也没听到。 看棠溪聿脸色平淡如水,但步态缓慢,好像是有些虚弱,张舒凝忍不住问了出来,“阿聿,身体不舒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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