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照例是没有开灯,窗帘也照例半拉,月光倾泻下来,银白色的光掉在床尾。 季言礼走过去,抽开床前的软椅,坐进去。 他穿了件哑白色的衬衫,版型挺括,因为座椅的高度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矮,所以尽管姿态看起来依然矜贵,但腿屈得实在有点委屈。 入夏了,床上的人盖了层薄薄的空调被,被子掉到肩下,并没有盖严。 她呼吸平稳,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睫毛轻轻颤了颤。 走廊的窗户敞着,卷进来一缕风,把没关严的病房门荡开了一点。 季言礼往远处看了眼,起身,想去把门关严。 然而刚站起身,搭垂在床边的手却被牵住了。 微凉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攥住他的两根手指。 季言礼身形一僵,垂头看过去。 躺着的人还是合着眼的,但唇角已经勾起了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弧度。 她闭着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脸颊,含着笑的声音,哑哑的:“抓住你了。” “每次都半夜来了又走,”沈卿眼睛没睁,低低软软地笑,“采花大盗。” 季言礼还没从刚刚的微怔中反应过来,下意识动了下被抓住的手,想帮沈卿盖被子。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牵他的人会错了意,以为他还要走。 女人手上使力,没让他挣脱,甚至反手把他拉得更紧了些。 沈卿慢吞吞地睁开眼,眼睛里带着些迷蒙的狡黠,抬了眸看他。 “为了等你一直在装睡,”沈卿的手指蹭在季言礼手背的骨节上,像撒娇似的,困懒地笑了笑,“想你了,季言礼。”
第97章 10.20日更新 太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听她说话, 所以尽管听懂了她最后一句,季言礼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卿身体歪歪扭扭地蹭着,拉着季言礼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头发被在枕头上拱乱了, 铺散在肩膀上。 她人瘦, 所以即使孕期已经到了第四个月,腹部也并不是很明显。 季言礼维持着刚刚从座椅上站起来的姿势, 站在床侧,垂眸望着沈卿。 他呼吸下意识放轻,既不敢抬手去搂她,也并不想把被牵住的手抽走。 良久, 等沈卿拨弄着发顶把自己的头发整好时, 季言礼仿似才刚刚找到自己的声音。 声线轻沉,试探着:“要不要把灯打开?” 沈卿抓住他的那只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放, 此时仰了头, 笑着晃了晃脑袋:“不要。” “开了灯护士会知道我没有睡觉,”她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 做了个向前抓的动作,很可爱的, “把你这个危险分子抓走怎么办?” 沈卿微微侧歪头:“这样我就又见不到你了,季言礼。” 她撒娇撒得太浑然天成,站着的人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实感, 他笑了下, 轻垂眸, 温声问道:“好多了吗?” 他是问沈卿的应激反应。 沈卿正对窗户坐着, 莹白的月色洒过来, 落在她的脸侧,身上。 她在淡白色的朦胧月光里轻轻点头, 有点虚的笑音:“好了不少。” 随后抬了抬手,两臂张开,冲着身前的男人:“所以,要不要抱抱?” 站着的人眸光凝着她,定定看了两秒,随后没再犹豫,上前半步,单手撑上床,另一手把人轻轻拢紧怀里。 随着季言礼抱住自己的动作,沈卿两臂搭上他的后腰,收紧,脸贴上他微凉的衬衫。 久违的拥抱,让沈卿几乎在头埋进去的下一秒,不自觉地闭上眼,轻轻蹭了蹭。 沈卿舒了口气,很满足地笑了。 是她贪恋的感觉。 季言礼手摸上她的额角,还是触碰到了微凉的汗意。 纵然是比先前好了很多,但控制不住的虚汗还是浸了出来。 季言礼的手垂下来,隔着衣服去摸沈卿的脊背。 “头还疼吗?” 沈卿笑着点点头,黏糊着嗓音,如实回答:“疼。” 说完,她手往上,把男人的腰再次揽得紧了些,软着嗓子:“但还是想抱你。” 季言礼低头,很爱惜地去摸她的鬓角。 轻沉的笑音,玩笑道:“那抱这一回,你会不会几天的药都白吃了?” 沈卿松开手,身体往后撤了撤,叉着腰嗔着瞪了季言礼一眼:“会,但这是对我阶段性胜利的奖励。” “下次再好一点,你就要再过来给我抱抱。”沈卿手抓上男人衬衣的前襟,把他往自己身前扯,“你听到了没有?” 季言礼就着她拽自己的力道,重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抬手拧开一侧的床头灯,笑着答:“听到了。” 暖黄色的光线从灯罩里洒出来,铺开。 把开灯这人的侧脸映得一片柔和。 “下次早点来,我晚上十点之前要睡觉。”沈卿娇道。 季言礼转回视线,看着她笑,百依百顺的样子:“嗯。” “也不能每次都早来,我怕见你太多我病好得慢,”沈卿开始作,手指比着,“你每半个月早来一次吧。” 季言礼还是“嗯”,他把台灯的亮度调得更高了一些。 好久没见了,昏沉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沈卿的脸。 这会儿亮度正好,足够他看清她的眉眼,鼻骨,和唇珠微微上翘的嘴唇。 他目光贪念地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沈卿却扬手拍他,急慌慌地要去关灯:“太亮会被发现,我今天没吃药!” 沈卿吃的有一种药是安眠的,为了等季言礼,她今天偷偷没吃。 按理说这种药少吃一次没什么,但医生知道了还是会说她。 季言礼挡住沈卿关灯的手,压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下去。 暖光落到男人眼睛里,为他灰色的瞳仁填了一抹暖色。 他轻轻挑眉,嘲沈卿:“没吃药吵你不是应该的?” 沈卿眼睛都瞪大了,轻叫着:“我可是为了你!” 季言礼盯着沈卿的动作,很轻地笑出声。 默了片刻。 他笑看着她,轻轻吐字:“就当你是为了我,哄人精。” 沈卿夸张地张了下嘴,躺起去,扯着被子背过身,不理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什么叫都当是为了你,呸呸呸。” 沈卿说完不依不饶地又扭过来瞪季言礼:“我是哄人精你是什么?没良心,大尾巴狼?” “我是哄人精的老公。”他从善如流地答。 沈卿再次“呸”了两声,说季言礼臭不要脸,背过身不理他。 季言礼目光垂落在她的背影上,很愉悦地笑了两声,眼睛里盛满了很真实的笑意。 沈卿不理他,他难得有心思玩笑,也不说话。 手勾着床头的抽屉拉开,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拨了拨,随意地翻着。 季言礼手上的动作漫无目,但在碰到一个褐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时,略微扬了眉骨,把本子拿了出来。 他并没有真正窥探沈卿隐私的想法,以为只是寻常的记录本,东西拿出来,下意识地翻看。 然而几秒后他却发现,这是一本记录......沈卿最近病情的日记。 季言礼的椅子靠近床头,橙黄色的暖光从一旁落下来,为本子上娟秀的钢笔字镀了层淡金色的光。 [3月27日,今天沈煜辞来了,他说得对,我们谁都没有资格把他强行留下。以及,要快快好起来。] [4月1日,愚人节的药好难吃。以及,快快好起来,还有人在等你。] [4月9日,脱敏训练的方法不行,头炸裂一样疼,每次受不了大口呼吸时都觉得要憋死了,下周开始或许要试试别的办法。要快好起来,他在等你。算了,后天就开始试别的办法吧。要快点好起来,再说一遍。] ...... [5月22日,肚子里还有小宝宝,所以要好好吃饭;要记得每天给院子里的向日葵浇水;至少,来年冬天,要和他一起看第一场雪。要快好起来。] [6月11日,早上起来看到了床头的千纸鹤,可能很多次熟睡的晚上他都来过,今天阳光很好。以及他还在等你。] [6月11日晚,下次他再来的时候要抱抱他,] 字迹在“抱抱他”这三个字后卡住了,后面有一行多,是写了什么反复被划掉的痕迹,记录这些字的人貌似很犹豫。 这样凌乱的划痕跨了两行,终于在第三行,她再次顶格写到—— [即便身体可能还是会有反应,会头疼,会不舒服,但,还是要抱抱他。] [他真的很爱你,而你也是。] ...... 这本日记只有6月11日这天破天荒的写了三截。 想来是因为他在她床头放的那个纸鹤。 季言礼撩着本页,再往后翻了翻,后面记录的仍是一些琐碎日常,但每一条最后像是习惯性的,都会跟一句“以及,要快快好起来,有人在等你”。 沈煜辞早就说过,沈卿的反应很重。 即使是在解开心结的前提下,她仍旧需要大量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直到完全康复。 当年地震中亲眼目睹战友死亡的士兵,已经过了十几年,很多现在仍还伴随着创伤应激。 所以沈卿想在短时间内恢复,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 季言礼拇指蹭在略有些粗糙的纸页,视线落在那些字上,眸色异常温柔。 很难很难。 所以她才会在每天日记的最后提醒自己——有人在等她,所以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 季言礼盯着那些字笑得眷念,想,究竟是谁说她不够喜欢他? 身后人太久没动静。 沈卿装生气装得都快睡着了,终于屈尊降贵地翻了身。 她手挡在眼前,半遮住台灯的明亮光线:“你怎么不说话,你之前都是哄着我的,你变了季言礼......” 还没完全控诉完,沈卿瞟到了季言礼手里的本子。 一瞬间的羞赧,让沈卿抬手便把本子揪过来塞进了自己怀里。 她往床里侧窝了窝,气势并不是很足地小声嚷嚷着:“谁让你偷看别人的日记本?” 沈卿伸手把台灯往季言礼的方向扭了扭,用明亮的光线照着他:“讨厌鬼,快接受审判!” 季言礼被她逗笑,两手搭垂在腿之间,拢着她身影的眼神清润。 语调微微上扬:“什么叫偷看,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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