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跑步的时候,她没见到路栩的人,如今几个班随便排着,理科一班就在她班级旁边,她分神地用余光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 没看见人。 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应该不会缺席啊…… 站在队伍前面的宋词屿也纳闷,路栩这家伙全年全勤,几乎不请假一人,今天怎么连学校都没来? 等班级在原地解散后,他过去找了路栩班里的几个同学,问着他:“今天路栩没来吗?” “不知道啊,他今天早上就没来。” 他眉头深蹙,心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抬起头就撞进了陈喃的眼底。 他第一眼见到了她脸上红了一片的痘痘,目光一怔,两人相隔人群,她的目光浅浅扫过他的脸,有些担心地不断找着什么。 宋词屿眼皮一跳,一瞬间就猜到了,她和自己一样,在找路栩。 只是这个操场找遍了人影,陈喃也没有找到路栩的影子。 怀着不安的心思,她回到班级,坐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要去他班级看一看才行。 她刚站起身,旁边的女生把一沓试卷抵在她手里:“陈喃,老陈催作业了,我们组收齐了,你快去交。” 陈喃看着手里的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把桌上的其他卷子拿起来,仔细数了数,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她怕时间来不及,步子加快匆匆跑到办公室门口,敲开门,喊了声:“报告。” 陈伟还在和其他老师讲话,见是陈喃,说了句:“进来。” 陈喃抱着卷子往办公室里走,路过几个老师的旁边,听到他们在聊着什么。 “要我说,还是路栩他爸妈的问题啊。这都要高考了,什么事情不能先搁置啊,被孩子知道了,多大的打击啊?陈老师,你说是不是,我都快愁死了。” 陈伟点头赞同,叹了口气:“是啊,你说这孩子成绩那么优秀,正常发挥,今年高考理科状元肯定是咱们学校的啊。可惜了。我倒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妈妈是家庭主妇,他爸爸常年不在家……” 听着这些话,陈喃一怔,是关于路栩的,他家里出事情了。 她手里放下卷子,缓缓说了句:“老师,卷子都收齐了。” 陈伟应了声:“行,辛苦你了。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啊,我看你脸上都冒痘了?” 陈喃还在想着方才听到的话,有些走神,听见陈伟问的话才匆匆回过神:“啊,可能是吧,最近痘痘长得有点多。” 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一开始只是长在额头上,现在颧骨两边都长了不少的痘痘,红了一大片,她自己有时候看看都觉得有点吓人。 这痘痘来得莫名其妙,赵兰都担心了好几天了。 “我看这越来越严重了啊,你周末的时候找你妈去带你看看,实在不行来找我,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接收到陈伟担忧的目光,她连忙婉拒:“不用不用了,我妈她说好了这周末就去看。” 听她这话,陈伟才勉强暂且放心下来:“那行,你先回去吧。” “不是陈老师,你别顾着和你侄女讲话了行不行啊,快帮我想想办法,那么好一个苗子,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我能怎么办啊,还是得等路栩那孩子自己想通。”陈伟为难地蹙了蹙眉,看着陈喃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喊住她,“哎,南南,你瞧我这记性,这份卷子你帮我送去楼上理一啊,和他们班说,是我留下的卷子。以前都是路栩那小子来拿的,今天没来,我都差点忘了。” 陈喃刚要走的步子被他叫住,她无奈叹气,但回来听见陈伟的话,是要给路栩班级送考卷,自己正好要往楼上去,她连忙接过卷子,生怕来不及,急匆匆答应:“好的,我马上去送。” “不急,跑慢点。”陈伟看着陈喃猛地跑出去,担心地喊了几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路栩班级的班主任就又拉着他不停问怎么办。 “徐老师,我和你说,他爸发生的这事不是小事,路栩还是孩子,你得允许他缓缓是不是?” 陈伟苦口婆心地劝着,也是真的为路栩家里的事情感到可惜。 他那么一个从小到大,都在幸福家庭里长大,成绩好家教好,一下子遭受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 陈喃抱着怀里的卷子跑上楼,停在路栩班级的门口,看着坐满人的班级闹哄哄的,她愣愣地停住脚步,回过神来。 班级里只空出来了几个位置,他的位置上没有人。 她踌躇地盯着怀里的试卷,刚才急着跑上来没想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她没胆子走进他的班级里,面对那么多的人。 正当陈喃低头尴尬的时候,宋词屿从办公室回来,在走廊一边看见了靠在墙边上显眼的她。 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卷子,见她那副样子,他猜了个大概。 “同学,这卷子是给一班的吗?” 陈喃闻声抬眸,见到他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对,这是陈老师让我给一班班的作业。” 宋词屿轻轻“哦”了一声,眼前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就是脸颊两边红红的,挺可爱的。他自然地替她解围:“那你把卷子给我吧,我正好拿进去。” 她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一班的学生,将手里的卷子递给宋词屿的手上:“谢谢你啊。” “不要紧。”他淡淡笑着,眼底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对了同学,我能问你个事情吗?”她声音很轻,咬着嘴唇有点紧张。 他看见她不急着走,多半已经能猜到些,他眼底一暗,不动声色地说:“你问。” 陈喃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知道他和路栩是好朋友,一定知道些路栩的近况。思量再三,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他的情况:“你们班的路栩同学,今天是没有来上课吗?” 她指了指班级里倒数第二排的空座位,眼神飘忽,回避着宋词屿的目光,像是在伪装些什么。 宋词屿忽略了“你们班”这几个字,他瞥了一眼陈喃指的方向,回了声:“他是没来上学,家里有点事情,你找他有事吗?” 闻言,她果断地否定,语气有些慌:“没,没有!我就是问一下,那卷子麻烦你了,我先回班级了!”说罢,也顾不上别的,讪讪跑下楼。 他看着陈喃跑远的背影,盯着手里沉甸甸的试卷出神,不由得苦涩笑了声。 一班门口的学生走出来,第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卷子,疑惑地问他:“宋哥,你拿着卷子站在我们班门口干吗呢?” 宋词屿把那沓卷子抛给他:“老陈给你们班的卷子,记得发。”宋词屿丢下一句话,表情不好看。 路栩没来学校的一个星期里,有关他的不少谣言在校园内传播。 一个下午,陈喃都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个不同版本的故事,虽然那些事情很扯,但她知道,路栩家里大概是真的出了很大的事情。 再见到他,是某天自习课后放学的晚上。 距离高考时间越近,一中的放学时间也越晚。 走出校门,陈喃背着重重的书包,摸了摸脸上的痘痘,她余光淡淡地四处一瞥,目光一僵,看见靠在不远处矮墙旁的他。 他还是很喜欢穿白衬衫,和初见他时一样。 只是如今,他的白衬衫上满是污渍。 少年半眯着眼,颓废地靠在墙上,头发乱糟糟成了一团。 他昂着脖子望天,走近看其实就能看见他眼下一大片显眼的乌青。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修边幅的路栩。 在陈喃的印象里,路栩是个不允许衣服上存在褶子,连随便挽起的衣袖,都要摆放的整齐的人。 仅仅一个星期,他就大变样了。 她怔在原地,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得迈不开。 他靠在小巷的矮墙旁,微弱的灯光照在少年白皙的脸上。陈喃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身边没有一个人,一股落寞孤寂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慢慢攀上他的傲骨,压弯了他那些光鲜亮丽的每一个片刻。 他紧抿着嘴,那双漂亮的手攥成拳,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路栩不愿意注意别人见他的目光,这一个星期,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那个周五回家,见到好不容易回来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走进家里客厅已经是狼藉一片。 一个在他印象里从小就温馨的家庭,终于在十八年后撕破了脸。 他爸出轨了。 他对自己那时的反应没了印象,只记得那个以往温柔斯文的妈妈发了疯似的摔着东西,她褶皱的眼角含着泪,眼睛又肿又红。 路渊受不了林琳的发疯,见到路栩回家,表情更是难堪,他甩袖离开,留下别墅里哀苦声的妻子,和站在客厅里僵住的儿子。 林琳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没有了力气,最后晕倒在家里。 路栩慌乱地把她送去医院,在病床前陪了昏迷的妈妈一晚上,直到一天过去,路渊还是没有来。 醒来的林琳麻木得讲不出话,她伸手摸着路栩的脸,眼底积泪:“十八年前我生下你,你爸说有他在,让我别去上班了好好照顾你。我给他当了十八年的家庭主妇,最终换来了你爸出轨的结局。”她讥讽地笑着。 大概没有什么事永远的。 路栩心里发寒,这些年他爸一直各种出差,可他家里从来没有吵过架,也没有猜疑和不满。 “我那个时候,就是翻译,认识了你爸爸,结婚有了你也是意外,本来妈妈都要出国去了,国外有个大项目只要我去了,一定能更进一步。可是妈妈为了你和你爸爸留下来了……” …… 林琳这些年掏心掏肺地对这个家庭好,她温和脾气好,对儿子、丈夫都是无微不至。 路栩看着眼神空洞的母亲,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妈总爱抱着一本英语翻译书,时不时教他几个单词,见他学得好,笑得眼角弯弯,柔情似水。 他眼睛一酸,握着妈妈冰冷的手说不出话。余晖照进病房,映在他的身后,路栩低下头,冰冷的地板上晕染着一滴两滴水痕。 他突然矫情地怀念起了过去。 那个小时候,身上永远带着茉莉花香的林琳。 一个星期的时间,路栩都在医院里,林琳催他去学校,路栩没敢告诉她自己不想去学校,他现在没有心思学下去。 于是上学的那段时间,他抱着球,一个人在球场打一天,或是靠在水泥矮墙边,无感地望着来路的车水马龙。 这个小镇里的亲情温暖,离他远去了。 终于在昨天,路渊来医院了。 他带来了离婚协议书,夫妻两个人又在医院闹了一场,最后不欢而散,他不敢听下去,不敢看自己的父母闹僵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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