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栩觉得自己挺怂的,就只敢跑出来,不愿意去面对家里的情况。 不知道在墙边靠了多久,外头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软绵绵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无力地闭上眼,任由这场雨打湿,直到好一会儿,头顶传来生气的声音:“路栩,你这家伙搞什么啊,几天见不到人。” 少年抬头一看,宋词屿双手环胸,目光落在他失去生气的脸上,又气又无奈:“这几天不来学校,我还以为你没了呢,看来是还活着啊。” “死不了。”他自嘲着笑了声。 宋词屿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深深吸了口去,压抑着心底的不爽:“你干吗啊?高考还没考呢,颓废给谁看啊。我听老陈说了,这事说不定还有余地。” 陈伟下午把他叫过去,大致说清楚了路栩现在家里的情况。 几个老师也是真担心,想让宋词屿去劝劝路栩。 成绩那么好的学生,平日里在老师眼里都是好孩子,谁也不忍心他就这么自甘堕落。 宋词屿正好出校门和他碰个正着,一来就见到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路栩摇了摇头,他边蹲下身子边说:“还能有什么余地啊,我爸出轨都坐实了,我这个家,是散定了。”他语气有些弱,后背往墙上一靠,没打算站起来。 宋词屿见他这副颓废模样,也有些愣。 平日里路栩这家伙总是光鲜亮丽的耀眼,用他的话来说,路栩就是天生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家世好脾气好教养好成绩还好,长得还贼帅。 天之骄子啊。 这种人,大概一辈子都得在神坛上俯视着芸芸众生。 而如今,一朝跌下神坛,摔进尘土灰烬里,这样的落差感,谁都无法承受。 他咬咬牙,张口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到嘴边还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两人平日里天天互损,都很少见到彼此脆弱的一面。 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在温漾出国那天。 宋词屿“啧”了声,烦躁地揉着头发:“哎,你还是我认识的路栩吗?别蹲着了,还没吃晚饭呢吧,哥们请你吃饭。” “不去,我吃不下。”路栩想都没想就拒绝,他后脑勺抵着墙,舒了口气,眼底黯淡,“你就让我一个人坐在这儿淋雨吧,死这儿得了。” “说什么胡话呢,走走走。”宋词屿无语地踹了他一脚,不由分说一把手上拉起他,他不乐意。 两个人僵持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路栩妥协了。 雨越下越大,宋词屿也没带伞,两人淋着雨小跑一路,最后在一家小摊上停下来。 他们随便找了个小摊点了些烧烤,路栩全程都没怎么吃,他头发丝上都是雨水,像一层雾一样密密麻麻的,白衬衫也湿了一大半,有点透。 “我一直以为我爸妈关系挺好的,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妈都是为了我一直在忍着我爸生活。”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既懊悔又自责。 在小摊的白色灯光下,他脸色苍白,睫毛的阴影铺在他的下眼睑,灯下鼻骨上的小痣更加显眼,他闭着眼睛,好似格外疲倦又无力。 宋词屿深深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路栩才缓缓开口:“宋词屿,我想打个电话,和她说说话。” “找,想打谁电话就打,今天你开心最大好吧。”宋词屿脱口而出,一时没意识到那个“她”是谁。 于是接下来,他看着路栩拿出手机,开始不停地打电话,但放在耳边的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他不明所以,没办法拖了个椅子坐路栩旁边,瞥了一眼屏幕上电话的备注,温漾。 是温漾的电话。 少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打着电话,对面冰冷机械的女声在提醒他这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开始蹙着眉,表情沉下来。 “可是我好像找不到她。”他一个人不停喃喃着,凑近电话一遍遍按着按键。 宋词屿表情有些狰狞,连声叹气:“你别打了,温漾不是说了,她去国外后这个电话就不用了吗?” “可是我想打给她。”今天的路栩似乎格外执拗,他不愿意就此罢休,开始随便翻着通讯录的电话,一个个顺着打过去。 “哎哎哎,你别瞎打啊!”宋词屿看着他胡乱打电话,觉得他今天真的是不对劲了。 宋词屿抢过路栩的手机,翻遍了通讯录也没找到温漾其他的联系方式。 “温漾也是够狠的,说走就走,连个电话都不给你。”他无语吐槽了一声,开始翻起两人的聊天记录,试图看看有没有温漾留下国外的新电话号码。 翻了半天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还真在他们两个人的消息栏里发现了一个电话。 温漾和他,后来加了QQ好友后,就不用信息聊天了,所以两个人聊的内容不多,大多数都是温漾在吐槽长篇大论,路栩偶尔回个几句。 宋词屿猜想,应该是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犹豫了会儿见他那副样子,还是打算碰碰运气,顺手一按,用那个电话号拨打过去。 “嘟嘟嘟——”电话那头忙音,随后有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带着试探的声音:“喂?” 他刚要开口的话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失声了。 陈喃。 而在家那头的她,心心念念还牵挂着路栩的事情,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她手机上备注显示11的那个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给她打来了电话。 那是她以为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对方呼入的铃声传来的电话。 陈喃心里一惊,怔了好一会儿,才慌不择路地接通了电话,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这头的宋词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叹了口气,解释着这乌龙事情:“不好意思啊,那个……我打错电话了,是这样的啊,我看到我朋友聊天记录里有你的电话,然后……” 他脑袋里也一蒙,本来能清楚解释的事情,在知道对面是陈喃的这一刻,他也开始脑子乱乱的,嘴边的话更是越解释越不清楚。 陈喃在电话里听得一头雾水,听到声音不是路栩更是不解。 宋词屿正解释着,路栩这家伙就靠在手机旁边,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助:“宋哥你找到她的电话了吗?你说我爸妈要是真离婚了怎么办,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爸要出轨啊。” 在电话里,陈喃清晰地听到了他含糊的话,宋词屿解释的话也停顿下来,两人默契地不出声,听着路栩开口说着这一星期的变故。 他话越说越生气,可偏偏他该恨的那个人是他爸,他伸手揉着眼角,眼睛有些红,他现在是真的特别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越发弱,眼皮子开始打架,他觉得自己额头有点烫,意识开始不清醒。 可是路栩还是一遍遍重复问着:“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啊,怎么办才好啊……” “他还好吗?”听完路栩的话过了好一会儿,陈喃才开口。 不知不觉地,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 宋词屿应着:“嗯……没什么事,就是淋了点雨,脑子可能是不太清醒,一定要打……”他几乎脱口而出温漾的名字,眼皮一跳连忙刹住车,“就心烦瞎打电话,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陈喃没注意到他的话不对劲,路栩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进电话里,她心底一震,没见过那么失意难过的他。 她倏然难过,艰难地开口:“不要紧的,他……没事吧?”那溢出手机的声音,带着那么失望又崩溃的自语。 “不碍事的,没什么事的话这电话我就先挂了。”宋词屿回了一声,他眼神一暗,明明想对她说些话,又忍不住地想要挂断这个电话。 却被她连声叫住:“等等,你们回去路上小心啊。另外,他家里的事情,你,你能帮忙劝劝他吗……” 听着她着急又恳求的声音,宋词屿心上一苦,那股苦涩蔓延开来,他一一答应:“嗯,你放心吧,我会的。” 说罢,他挂断电话。 他按着手机,查看上边的通话记录时间。 6分54秒,其中有五分钟都是路栩这家伙迷糊地在说话,宋词屿突然觉得陈喃真的挺有耐心的。 换作平常人,早就甩脸色挂电话了。 可对她来说,路栩的一个电话,她都不会愿意主动挂断。 “哈。”他自嘲地笑出了声,看着面前沉沉趴在桌上的路栩,说要打电话的是他,最后撑不住了睡过去的也是他。 大概是淋了场雨,看他眼下的黑眼圈估计也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不然也不能在小摊子上睡着。 宋词屿见他迷糊着睡过去了,心底情绪滋生,五味杂陈般说不清。 “你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让人家那么喜欢你啊,你但凡心细点,就能知道,那个给你送跌伤药膏,给你抄歌词,送你苹果上的便笺纸……那么多的事情,都是同一个字迹啊。”宋词屿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心情悲哀酸苦。 今晚没有星星,一片暗蓝色。 他沉重地吐了口气,最后还是扶着路栩回家,走在那条敞亮的马路上,扶着摇摇晃晃的他动作艰难。 “喜欢这种事情,真是一点都不讨好啊。”他摇着头苦笑,说着陈喃,也在说着自己。 …… 在那段记忆里,他们的交集少之又少。 看似频繁,却始终都是一个人偷偷看偷偷偶遇。 对方甚至从来不知道,感受不到背后的目光。 而在那么一份不讨好,连细碎的回忆都要拼凑的故事里。 他们都是执着的拾荒者。 路栩是在家里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不太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一时口渴得厉害,起身去客厅接水,瞥见桌子上的感冒药盒。 勉强能记起来,他昨天好像有点低烧。 想到这儿,他也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在打完球回家遇到暴雨,淋了一路都出不了事,这次就淋了点小雨,就垮了。 他的声音在家里那么大个房子无限放大,家里就他一个人,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路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白瓷水杯,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逃避的确解决不了问题,路渊和林琳多次商量无果后,开始把主意打到路栩身上。 在市医院。 路渊沉着脸色,父子俩坐在病房门口。他看了眼坐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路栩,清了清嗓子:“路栩,我和你妈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 路渊难得不说他这个冷淡不像话的态度,可语气还是很强硬:“爸爸呢,是希望你跟着我一起生活,你妈妈这么多年都没有工作了,没办法给你提供好的生活质量,更何况你也要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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