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打好腹稿,想要上前和他说话,刚走两步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她:“周念周念。” 她转头一看,是同班同学罗强。 两人平时没来往,关系也算不上熟络,周念不清楚他为什么叫住自己:“怎么了?” 罗强坐在自家粮油店门口,嘴里嚼着块口香糖:“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准备去和鹤遂搭话?” 周念抿了抿唇,反问:“不可以吗。” 罗强脸色刷地就变了,站起来三两步跑到周念面前,用特别严肃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我劝你最好不要。” 周念没懂他的意思:“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 周念还是没懂:“听说什么。” 罗强嚼着口香糖的嘴停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方路口的少年,生怕被听到似的,用很小的声音对周念说:“那可是条不折不扣的疯狗啊……” 周念在罗强眼睛里看到恐惧,她不懂:“有那么吓人?” 罗强露出惊讶神色:“当然吓人了,他那么有名,你不应该没听过吧?” 周念说话轻声细语的:“听过一点点。” 罗强双手一拍,用尘埃落定的语气接着说:“或许如果要说咱镇上最有名的两个人,那应该就是你和那条疯狗了。” “这样啊……”周念呐呐道。 “疯狗最讨厌和人接触,从来都是不出声只咬人的主。”罗强语气多出些神秘,“你这样的乖乖女到他面前,兴许连骨头渣子都没得剩哦。” 周念:“……” 还真有点怕。 罗强撅唇,吹了个半大的泡泡,泡泡破掉后又说:“周念,我也是看在咱们是同学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下。” “……” “你和疯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离他远点。” 一个天才画家。 一条厌世疯狗。 在所有人眼里,他们的人生看上去似乎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点。 周念默默听完,温吞问:“为什么你总叫他疯狗?他明明有名字。” 鹤遂。 仙鹤的鹤,顺遂的遂。 “这你就不懂了吧?”罗强啧了一下。“我给你科普一下。” 周念哦了一声。 “我亲眼见过疯狗和他爸打架,他爸拿了把杀猪刀架在他脖子上,你绝对想象不到那刀有多吓人,大概这么长——” 罗强用手比划了个长度。 周念听得微缩脖子,情绪直接跳到紧张那一档。 罗强有说书的天赋,绘声绘色地如同情景再现:“就那样的情况下,疯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臭着脸一个劲儿挑衅他爸,让他爸砍死他。你说这够不够疯?我当时在场看着,吓得我一头的冷汗。” …… 听完了。 周念对鹤遂更好奇了,更想去和他说话了。 周念抬眼,看着那道清瘦身影,坦言:“我还是想去和他说话。” “真是良言难劝将死鬼。”罗强很无语,“别说我没劝过你啊,疯狗刚干完仗,又见了血,心情肯定很糟,你要是真不怕死就去吧。” 周念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输给心底的暗涌:“谢谢你的好意提醒。” 罗强没再多嘴,无奈地耸耸肩走开了。 周念和鹤遂隔着一发子弹的射程距离,当她步步缩短距离时,心里也没底,摸不准自己会不会成为一只良言劝不住的将死鬼。 或许真有可能,子弹会正中她的眉心。 终于,周念小心翼翼地来到少年面前。 她有点紧张,提橘子的手在渐渐收紧,手指被塑料袋的耳朵勒得轻微作疼。 周念眼里交织着期待和微惧,软怯地问:“你好,能……能给你画一张吗?” 她竟然忘记先做自我介绍。 就在周念准备开口补道姓名时,男生已经闻声抬头,转脸看过来。 这是今日第二次的四目相对。 周念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漆黑的眼睛里,呼吸凝停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名字卡在了喉咙里。 她一时间忘了开口。 周念和他所隔只有半米,离得这么近,她才看清男生长一张极精致的脸。 单眼皮,眼型狭长,包围着极具攻击性的冰冷黑眸,鼻高唇薄,下颌角线条很分明,窄收得恰到好处。 她没见过单眼皮男生有这么帅的。 鹤遂落过来的目光,既没情绪,也没温度。 只有兜不住的寒。 周念心里开始犯怵。 即便是这样冷冰冰的打量,也没能维持超过三秒,鹤遂扫过周念的脸,又扫了眼她背在肩上的画板,最后特别冷漠无情地吐出两个字: “傻逼。” 周念:“……” 看来自己还是成了个良言都劝不住的该死鬼,于是有了第一次被骂的人生经历。 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周念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干站在原地。 要骂回去吗? 她不会骂人。 还是直接离开? 又会显得奇怪。 纠结了会儿,周念考虑到是自己打扰别人在先,不占理在前,也生不起来气。 她索性低头,把手伸进装着橘子的白色塑料袋里。 一番左挑右选后,周念细嫩白净的手拿出一个橙黄橘子。 下一秒。 周念把橘子往鹤遂没受伤的那只手里塞,即便那只手也是同样的血迹斑斑。 红的血裹着他白的指,显得很醒目。 鹤遂低头,看见手里突然多出一个橘子,明显地一怔。 周念只要一笑,嘴角的两个小梨涡就显迹出现,她在他抬眼看过来时,冲他笑得超甜:“对不起啊,是我打扰你了。” 不止是笑容甜,声音也甜软得像团粉色云朵。 鹤遂寒凛的眸凝住,他再次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开始发呆。 和周念一样,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鹤遂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周念。 很瘦的一个女生。 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裙子上有不少泥点子,却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蝴蝶领上锁骨浮凸漂亮,皮肤白得像是刚从牛奶里捞出来。 她还在冲他笑,她的嘴角有两个小梨涡。 “你好,我是周念。”周念盈盈大方地笑着。 “周吴郑王的周。” “念念不忘的念。” …… 鹤遂盯着她没说话,眸色深黑难测。 周念刚想再开口,眼前的人却飞快地转身,长腿奔出去,比他跳上皮卡前盖的速度还快。 一个眨眼的功夫,鹤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深巷里。 周念当场傻掉,一脸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深巷。 不是。 他……跑什么啊? 知道的是见他拿个橘子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手里攥着根金条。 此时,罗强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兴奋地问:“我靠,疯狗跑了?” 周念回过神,呐呐道:“我不知道他跑什么。” 罗强冲周念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你绝对是第一个让疯狗掉头就跑的人,牛逼!!!” 周念:“……”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罗强好奇地追问:“你对疯狗说什么了?传授下秘诀,好让我用作日后防身。” 周念沉默两秒:“哪有这么夸张,你不招惹他,他总不能无缘无故打人。” 罗强:“疯狗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狗路过都得被踹两脚。” 周念:“……” 鹤遂到底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这个问题很困扰周念,以至于她当天晚上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周念不停在想,一个面不改色直接徒手取肉里玻璃的狠人,竟然在她塞了个橘子给他后,转身就跑了? 这换谁能不疑惑。 半夜三点,周念从床上坐起来,不是,他到底跑什么啊? 另一边。 一路飞跑的鹤遂,到家后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橘子。 竟然拿着个蠢橘子跑了一路。 真他妈想抽自己。 鹤遂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橘子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掀掉满是血污的上衣大步往浴室走去。 沾血的橘子静静躺着垃圾桶里。 没有再被看一眼。
第4章 病症 ====== 第二天早上,周念洗漱好下楼。堂屋里没有冉银的身影,八仙桌上已经摆好早餐。 冉银应该在院子里侍弄果蔬植物。 家里院子常年都种着点菜,小白菜,胡荽,葱蒜,还专门搭了木架子,上面几种爬蔬的藤蔓纠缠不清,有黄瓜、丝瓜、南瓜、还有苦瓜……全是瓜。 额外还有几株万年青,明明是极好养活的植物,却在冉银的打理下两三年才开一次花,别人家壮实的万年青都是年年开花。 周念看着桌上的丰盛早餐,觉得冉银侍弄院子里那些玩意,远没有侍弄她上心。 小米粥,煎饺,卤蛋,酸黄瓜。 只要周念的目光在食物上转一圈,她的胃立马就能变成巴甫洛夫那只一听铃声就流口水的狗,立马翻涌出呕意。 周念抬手掩住唇,肩膀崩紧,微咬着牙把一股又一股的不适感往下咽。 起码在冉银浇完水进来时,她看上去已经是正常的模样。 冉银在周念对面坐下,一坐下就说:“刚隔壁孙婶给我说,昨天鹤千刀他儿子把肖护的车给砸了,可怜的孩子一定被吓得不轻,居然这都没报警。” 周念反应过来,原来昨天那个鱼泡眼司机叫肖护,他才不可怜,就凭他骂的那些难听字眼,就当属活该。 即使算不上罪大恶极,也绝对和无辜沾不上关系。 周念舀勺粥送到唇边,粥粒是一颗一颗喝进嘴里的,不会超过四颗就会停下,咀嚼数十下才会再开口。 她听着冉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说到鹤遂的爸爸时,都是叫鹤千刀。 “鹤千刀。”周念觉得这名字有点怪,“真名就叫这个吗。” 冉银替周念剥好一颗茶色的卤蛋,放进她面前的碗中:“鹤千刀只是镇上人的叫法,他本命叫鹤广。” 鹤广以杀猪为营生,也就是个屠夫,宰杀的猪要亲自打整,开膛破肚处理猪下水,日积月累的千刀万剐。 一年到头经手的猪几百头,有次鹤广在打牌吹牛皮时自嘲是个杀千刀的,以后大家干脆叫他鹤千刀得了,众人哄笑,自那以后,鹤千刀的诨名就叫开了。 周念静静听完后,想到罗强昨天说的那件事——鹤遂被他爸用几寸见长的杀猪刀架着脖子。 她现下心里的滋味难说,总之不算轻松。 对面的冉银瘪了下嘴,语气不屑:“依我看,鹤遂那孩子以后也得和他那个爸一样,酒嫖赌毒一样不落,迟早要被抓去吃牢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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