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明瓦亮,崭新如初,她想忽视都难。 就像今晚,段若轩忽然闯入,调侃她,揶揄她,哪怕是那样无礼地侵犯,她的第一反应,竟也不是厌恶反感。 而是勾起了许多记忆。 ...... 一支烟终于燃尽。 秦鹮把剩下的烟盒和打火机都丢进了垃圾桶,转身进浴室,重新洗了个澡。 ...... 她戒烟有两年了,因为实在伤嗓子。 在那之前,自己烟瘾大得可怕,尤其是和段若轩分手之后的那段难捱的日子,每天烟酒不离手,惹得胡度想扇她巴掌。 如若再往前追溯则会发现,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烟,都是被段若轩带的。 算是吊诡的孽缘。 ...... ...... ...... 去韩国的第一年年底,圣诞节。 那是秦鹮第一次感受到异国他乡圣诞节的热闹。 宗教信仰使然,从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每逢圣诞,顶多是同学情侣之间互送个小礼物,但在韩国,这是氛围很浓的大节日。 学校组织了圣诞派对,一早就开始布置起来了。平日上课经过的小路两侧,树上都悬挂了彩灯,还有绑着缎带的松果。 宿舍楼下也摆了圣诞树,秦鹮的日本室友给秦鹮送了礼物,是自制的黄油曲奇,用分装袋装着,十分精致。 秦鹮用两罐老干妈做回礼,樱花妹异常开心。 ...... 童话一般的圣诞节氛围,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除了秦鹮吧。 她在一个月前,开始往数家娱乐经纪公司提交练习生申请,前些日子一直没动静,倒是赶在圣诞节前,纷纷有了回应。 大部分都是抱歉和拒绝,还没等她提交作品,就直接回绝。 也有邀请她提交更多作品并面谈的,但秦鹮查了查论坛,发现都是收费巨高,且业内名声不大好的小公司。 她没钱,也不想签那种几十年的“负债”合同。 所以,这一轮自荐,相当于全军覆没。 秦鹮很不想,但又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她自认为才华斐然,也足够努力,但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强者。 她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 仅此而已。 派对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夜幕初上,很热闹,秦鹮没心情打扮,也没心情跳舞喝酒吃东西,抱着樱花妹送的一袋子曲奇,坐在背风的长椅上发呆。 有几块曲奇,烤得过了火,泛着丝丝点点的苦味,就这么一点苦味,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 秦鹮努力咽下,眼泪就不自觉掉下来了。 离家出走,自力更生,水土不服,怀才不遇。 她一边哭一边骂,怎么所有的不顺,一个不落,全都砸自己身上了。 ...... 段骁被同学闹着,喝了两杯度数极高的威士忌,从礼堂出来透透气。 刚走到吸烟区,烟还没点着,就撞见了这个景象: 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穿着件并不保暖的白色马海毛毛衣,坐在礼堂外的长椅上,缩成一小团。 从他的角度看,小姑娘背影单薄又熟悉,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再走近些发现,嘴里还念念有词: “妈的!不长眼!没眼光!” “混蛋,都是他妈的混蛋!” “有眼无珠!不识货!” “我还没发作品呢,怎么就知道我不合适!” 段骁站在长椅后面暗自发笑。 看着小姑娘疯狂按手机,好像在删除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失恋了,躲这骂渣男呢,直到她说了最后一句,他才明白过来。 这是苦于没有伯乐,在这自伤自叹呢。 一看就是平日里不会骂人的,翻来覆去,最脏的话,也只不过是句他妈的。 他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拉拉她的马尾辫: “哎。” ...... ...... 秦鹮第一反应是吵着别人了,毕竟代表国人形象呢,下意识就要道歉。 可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张桀骜不驯,轻笑着的脸。 段骁挑着眉看她,一脸饶有兴趣的模样:“哭什么呢?丢不丢人?” 秦鹮红肿着一双眼,哑言半瞬,把鼻涕抽搭回去,哑着嗓子没好气: “你是我谁啊!要你管!” ...... 一次,两次,段骁心里默默数着,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可就是次次见面都在刷新他的下限。 他最烦女生哭,烦死心眼,烦自命不凡,也烦为钱斤斤计较的人,秦鹮每样都占了。 偏偏,他生不起气来。 秦鹮擎着一双微红濡湿的眸子,在凛冽的冬夜里,那样昭昭地望着他,白色毛衣衬得她皮肤浅粉,稍高的马尾下,是纤细的脖颈。 明明脸上挂着泪呢,还是一副倔样,质问他“要你管”。 明明承了他几次帮忙,人情欠下一堆,也毫无感激之色。 ...... 段骁面色沉了沉,从鼻子里呼出白气,冷哼一声: “除了我,有人管你吗?”
第25章 你请我喝酒,我给你唱歌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需要冗长的时间,或是精力,才能拉近。 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亦或是当天的天正晴,风正好,总之气氛到位,心念在一瞬间就会殊途同归。 正如,这个半明半昧的夜晚,路灯两侧的树木都被彩灯围绕着,交相辉映成璀璨的星河。 正如,礼堂里传出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的伴奏,被频繁推开又关阖的大门,切割成不甚清晰的零碎片段。 正如,段骁眯眼盯着秦鹮,有温柔的灯带遥遥映照在她的侧脸上。 ...... 女孩眼眶红红,脸蛋也红,鼻尖更是被冻成兔子的模样,可偏偏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她,满是嗔怒和愤愤不平。 好像给她发拒绝邮件的是他一样。 不知好歹。 小白眼狼。 段骁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长椅一侧,零七八落的饼干袋子上。 他悠悠开口:“吃饭了么?” 秦鹮使劲抽了抽鼻子:“没吃,不爱吃,餐厅今晚是烤鸡,那鸡柴巴巴的,没味。” 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段骁笑了,伸手拨动她的马尾:“走吧,小白眼狼,带你吃好的去。” ...... ...... ...... 圣诞节晚上,餐厅基本都满座,不过秦鹮不挑,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学校餐厅伙食要好。 她拽拽段骁的袖子:“上次去你家楼下,我看到个路边摊,就是那种辣年糕......” 她用手比划着。 段骁也想起来了,就是很普通的路边小店,简易塑料布搭起来的小棚,有种冬夜里的蓬勃烟火气。 “想吃?” 秦鹮点头:“嗯!” “那走吧。” 其实那种小店,地铁站附近随处可见,秦鹮偏偏看中他公寓楼下的那一家,段骁不解,直到秦鹮拿着小盘子挑鱼饼串的时候,瞧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才明白过来: “你是在算价钱吗?” 秦鹮一边拿鱼饼,一边微微皱眉,念念叨叨:“你先别吵,打乱我了。” 最终两人点了几个鱼饼串,一份辣年糕,米肠,还有两罐看上去花里胡哨的果味啤酒。 落座之后,秦鹮把钱包一拍:“这顿我请你!算是报答你上次送我回学校!” 段骁简直气笑了:“请我吃路边摊也就算了,那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偏要来这一家吗?因为更便宜?” “是啊!”秦鹮认真点头:“地铁站仗着人流量大,位置好,同样是小摊,比这边贵了一倍。” 段骁把啤酒打开:“你对钱这么敏感吗?吃个饭也要算账,不累?” 秦鹮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啤酒,又把没开的那一罐递给段骁:“我穷,来留学的学费都是我自己凑的,能省一块就一块,你挑什么毛病。” 段骁没说话,辣年糕很快端上来了,他也没动筷。 秦鹮自顾自加了一块送进嘴里,没嚼两下,就面露古怪。 段骁勾着嘴角看她出丑:“怎么样,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家便宜了吧?” 秦鹮强忍着,把年糕吞咽了下去,猛灌一口啤酒:“......同样都是路边摊,同样都是辣年糕,难吃成这样,还不关门?” 不远处,店主正哼着歌,拨弄锅里的炸物,没听见秦鹮的抱怨。 当然,也听不懂。 段骁似乎对她吃瘪的样子格外受用,长腿一伸,抻了个懒腰:“你请的,凑合吃吧。” ...... ...... 秦鹮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可又怕浪费,只能百无聊赖地戳着小碟子,愣神片刻,就看到塑料棚外面,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于圣诞节当晚。 硕大的雪花来势汹汹,把冷风的形状完整勾勒,秦鹮惊呼一声,惹得段骁也回头看去。 安静的街道,偶有路过的行人,也纷纷拿出手机对着半空,把落雪的样子捕捉到镜头里。 凌市的冬天也常下雪,秦鹮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家,因为留学的时候和秦怀诚吵得不可开交。 最严重的一次,饭桌上的碟子和碗无一幸免,全都被掀翻,碎瓷片划破她的脚背,血流一地。 她咬牙不肯掉眼泪。 秦怀诚当了一辈子老师,坚信棍棒下出孝子,以及严师必出高徒的那一套。对待亲生女儿,自然比对待学生还要严厉十倍。 秦鹮的一生,他早就排好兵布好阵,自然不能忍受任何一丝行差踏错。 她愤然离家时,19岁。 今天,是她20岁的第一天。 心情糟糕的原因,除了被她删除的数封经纪公司的邮件,还有一个,就是一整天都没有收到爸妈的生日祝福。 从前每次过生日,妈妈都要做一大桌子饭菜,还有从楼下市场拐角的老式蛋糕店,定的生日蛋糕。 很朴素的款式,白奶油裱花,但却是从小到大忘不了的味道。 想着蛋糕,又低头看看面前难以下咽的辣年糕,秦鹮没忍住,又抽了下鼻子。 段骁回头,刚好撞见她再次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子扑簌簌,砸进年糕里。 ...... 他有点头疼:“你有点多愁善感了吧?下个雪,哭什么,想家了?” 秦鹮听到想家两个字,下意识想点头,停顿片刻又忍住了,急忙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他很没耐心地,指尖敲打在桌沿。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丧。”秦鹮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光:“我离家出走一年了,竟然什么成就都没闯出来,我好废物啊。” 段骁扬了扬眉:“一年而已,还在上学,你想有什么成就?”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2 首页 上一页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