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鹮竟然很认真地思索起来:“我的理想是,第一年签经纪公司,第二年可以有原创作品,第三年出道,毕业以后......” “哎哎哎,”段骁打断她,伸手覆在她脑门上,停顿片刻,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你喝大了?还是发烧了?” 这姑娘莫不是对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 祺美是国内娱乐圈资本天花板,段骁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对于娱乐圈的一套生存法则了解还算深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坐在面前侃侃而谈“理想”的秦鹮,又天真又蠢。 这个圈子会吃人,多少擎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前赴后继往里扑,可“造星”这件事本就是生意,妄图用可怜的才华,去撬动资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 打击的话,秦怀诚已经说得够多,秦鹮早已司空见惯。 段骁的阴阳怪气,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拔不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 “你懂个屁,我没时间了,我必须要快点证明自己,给我爸看,我一定在这条路上闯出名堂来!”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段骁的神经,他皱眉轻笑:“闯出名堂,然后呢?” “然后让我爸知道,他为我安排的人生,不一定是最好的,我可以靠我自己,我不要在讲台上蹉跎一生,教书育人很好,但不是我想做的。” 秦鹮说到兴起,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我要当歌手,我一定会成为歌手,红遍大江南北的那种,让好多好多人都来听我唱歌。” ...... 秦鹮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段骁对高谈阔论没什么兴趣,但又想逗逗她: “不如你先唱给我听?我看看你所谓的才华,有几斤几两。” 秦鹮抬眼看他:“我要出场费的。” 三句两句离不开钱,真是没救了。 段骁不想理她,可下一秒,她就扬起了空空的啤酒罐:“段骁,没酒了,你请我喝酒,我给你唱歌,怎么样?” ...... ...... 秦鹮的意思是,用几瓶啤酒,交换一首歌,多么浪漫风流的剧情。 可显然,段骁比她玩得野。 “你等下。” 他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公寓楼快步走去。不出十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盒子,秦鹮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 盒子上一行斜着的字:贵州茅台。 她呆愣愣地看着段骁把酒“duang”的一声,撂在桌上。 “喏,你的出场费。”在她瞳孔地震的同时,段骁慢条斯理道:“我出国前从老爷子酒柜里偷的,应该不算辱没你。” ...... 很久很久以后,秦鹮再次想起那一年的圣诞夜,还是会忍不住嘴角带笑。 她和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少年,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共同分享一份难以下咽的炒年糕,还有一瓶不知价位几何的珍藏级茅台酒。 奇奇怪怪的搭配,却成了敲章认证一般,难以忘怀的记忆片段。 秦鹮从来没喝过白酒,更别提茅台,辛辣的滋味一入口,她就噤起了鼻子。段骁比她好不到哪去,但终是少年意气,自尊心作祟,打死也不承认自己酒量不行。 秦鹮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定了定声线,在漫天大雪的陪衬下,在路边彩灯的闪烁里,用筷子当麦克风,演唱了她人生中第一首独立作词作曲的作品,《远星》。 段骁和店主老板,是她的听众。 曲调简单,毫无结构,歌词也青涩,但真情实感。 她把背井离乡一年的所有难过和柔软,都藏在歌里。 ...... 本以为,段骁会笑她,打断她,说她配不上这出场费。 但。 没有。 段骁全程安静作陪,听她把完完整整的一首歌唱完,末了,垂眸低低笑。 秦鹮拍桌:“笑什么,唱的不好?” “没有。” 段骁抬起头时,已经敛了笑容,眸中清澈,带着无比郑重的认真: “挺厉害,比我好太多。秦鹮,你一定会红的。” 得了这么高的评价,秦鹮借着酒劲儿傻乐,并没有注意到,段骁眼底晃动的潺潺光影。 ...... 她是离家出走的。 他也是。 她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桀骜不驯,傲骨难折。 他也是。 她是天生的抗争者,不死的梦想家。 他觉得.....他也应该是。 ...... 这个圣诞夜,段骁第一次知晓,原来世界上有人和自己那么像,却又有丝丝点点的不一样。 比如她即便嘴硬,还是会想家。 比如她的作品里,藏着的柔软和温情,像是严丝合缝的海水,可以包裹人心。 这丝丝点点的不同,是他没有的,也令他上头且着迷。 ...... 天地浩大,感情会在无人之境的角落,悄然生长。 段骁把自己杯子里的酒饮尽,秦鹮早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了。 他需要很认真地附耳去听,才能听清她的话。 她说:“爸,我是认真的,我好喜欢音乐。” 她说:“我想吃妈妈做的手擀面,韩国的炸酱面好甜好难吃。” 她说:“今天是我生日,我还没许生日愿望。” ...... 段骁轻笑,伸手去捞她:“秦鹮,醒醒,还能不能走?” 秦鹮惶然地抬起头,眼前,段骁的脸一直在打圈圈:“能走。” 能走个屁。 站起身来迈步,第一步还好,第二步就开始跑偏。 段骁无奈,只能蹲下身,在她身前:“自己爬上来。” “干嘛?” “背你走。”段骁没好气:“我真是欠你的。”
第26章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秦鹮很瘦,从小就吃不胖,可固然这样,也靠着遗传基因窜到近一米七的身高。 她覆在段骁背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低声抱怨:“这么瘦,还这么沉,出鬼了。” 秦鹮阖着眼皮,手上落点倒准,一巴掌拍在段骁的后脑上。 段骁吃痛,作势就要松手,秦鹮惊呼了一声。 “老实点,不然把你扔河里。” 不远处,清溪川倒映着两侧辉煌灿烂的圣诞灯饰,摇摇晃晃。雪花一刻不歇,落在水面上,须臾便于河水融为一体,悄然无声,泛着浪漫的幽静。 秦鹮胃里灼烧得难受,强忍着恶心感小声发问:“段骁,你要背我去哪啊......” “我家。” 段骁应了一声,又怕有歧义,只好补充道: “这个时间,你也回不了学校了,沙发让给你,明天酒醒了,就赶紧滚蛋。”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秦鹮觉得,不过见了三面而已,她已经摸透了这只小狼狗的真实属性,典型小屁孩一个,可以干好事,绝对不说好话。 她嗤嗤笑着,双手绕过段骁的脖颈,捏他脸蛋:“小屁孩,叫姐姐。” 段骁爆了句粗口。 “你这破孩子,谁叫你说脏话的,我比你大两岁呢,你喊我句姐姐怎么了?” 段骁面色沉沉,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 ...... 秦鹮第一次来到小屁孩的家。 很多在韩留学生,不想住学校宿舍,家里经济实力允许的条件下,都会独自租公寓来住。 秦鹮曾经去过一个学姐的公寓房间,也不大,但还是比段骁这间宽敞得多。 没有厨房,只有一个矩形卧室,中间一分为二,窗下是床,深灰纯色的床品,没有任何装饰。 靠门口的方向摆了台电脑,电脑桌上放了几本书,马克杯,还有烟灰缸。 除了卫生间,其他的各个角落,只要站在门口,便能一览无余。 过分简单。 秦鹮酒精上头,思绪乱飘,第一个反应就是,堂堂祺美的二少爷,不去英美留学就算了,空降韩国,还住得这么寒酸。 什么情况? 大脑飞速转动,嘴却比脑子更快,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和家里吵起来,老爷子把我卡冻了。”段骁俯身从鞋柜拿拖鞋,随口答道。 哦。 秦鹮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在小屋子里巡视一圈,忽然发现,段骁正眯眼盯着她,眼里全是探究: “谁说我家有钱了?” ...... 秦鹮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 她干涩笑了两声,赶紧圆场:“......我猜的,第一次见面,你让我赔的那件衣服,那么贵。”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吧? 她直视段骁的眼神,笑容人畜无害,努力不让自己露破绽。 半晌,段骁终于移开了视线:“家里没拖鞋了,你随意。” ...... 秦鹮还是乖乖把鞋子脱了,光脚踩在地板上。 还好,并不凉。 段骁把电脑开机,顺手卡出一根烟,正要去寻打火机的时候,动作顿了顿。估计是顾忌屋子太小,通风不好,还有秦鹮在。 讪讪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秦鹮看见了,嘴角挽了挽,垂眸轻笑,没有揭穿他。 “能借你地方洗个澡吗?满身酒味,难受。” 段骁闻言偏头,上下打量她,女孩脸上还是红通通的,双手乖乖交叠在身前,估计是被冷风吹过,醉意散了一些,好歹能站稳了。 “你能行?摔了我不管。” “不用你管,我可以。”秦鹮摆摆手,便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小小一方,却也用帘子做了干湿分离,架子上摆着几样简单的洗漱用品,男生的浴室永远是如此朴实无华。 秦鹮扫了一圈,无声地笑了笑。 ...... 狭小安静的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水声。 段骁坐在电脑前,背对卫生间的方向。 电脑早就开机了,可却一直停在桌面壁纸,段骁手握着鼠标,漫无目的地划了两下,什么游戏都没打开。 背后传来的水声淅淅沥沥,清晰可闻,他眼睛盯着屏幕,心却被水声浇了个乱七八糟,满脑子都是朦朦胧胧不该想的画面。 也不怪自己多想吧? 这丫头是不是没长脑子? 深夜喝酒,去了男人家里,竟还能心安理得地冲个澡,她是真不怕自己对她做点什么? 段骁喉结动了动,手搭在脖颈上使劲捏了两下。 不过,她赌对了。 他还真是个正人君子,自制力了得。 脑海中天人交战的片刻,倏而听见一声呼喊,从浴室里传来: “段骁!” 椅子嗤啦一声,段骁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怎么了?真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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