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骁的注意力落在这两个形容词上。 怂,是真的。 乖,却不尽然。 只见三面,他就知道,秦鹮决计不是个乖宝宝人设。 柔顺温驯的羽毛,泛着微弱的光泽,但那光泽下,是不屈不折的根骨,蕴含肌肉纵横的纹理,有翻山越岭的力量。 坦荡,赤诚。 她是振翅的鸟,注定忠于自由和理想,一生竭力而活。 ...... 至少,在此时此刻。 他真心期望,她能得偿所愿。 ...... ...... 秦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朦胧印象里,她和段骁闲聊完,就有些昏沉,被子上残留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成了坠入睡梦前的最后一项感知。 半梦半醒,她感觉有人给她盖了被子,手也放回了被子里。 再然后,有人起身。 不甚清晰的开门声。 而后又关上。 段骁出门了? ...... 她原本认床,陌生的地方很难入睡,连宿舍都是住了半个月才渐渐适应的。 可今天。 或许是酒意未散,脑子不清明。 又或许是话说多了,用脑过度。 秦鹮睡得极其踏实。 不过这份踏实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扰醒了。 她没有听到段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隐约感觉,有人在摇自己的胳膊。 “秦鹮,醒了,等下再睡。”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漆黑。 段骁不知什么时候把灯关了,只剩窗户外的微弱光亮透射进来。 他身上有从室外带进来的寒气,空旷而冷涩。 借着一段柔软的月光,秦鹮强撑着支起身子,看见段骁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小盒子。 缓慢流动的气氛因为他的目光而变得灼热,冷空气有了风流云散的意味,却吹不散一丝香甜的气息。 来自于那个小盒子。 ...... “我去了趟楼下seven-eleven,甜品柜没剩什么东西,就剩这个,有点小,将就吧。” 秦鹮迷惑地“啊”了一声,眸光聚焦在段骁的手上。 真的是很小。 巴掌大小的一块豆乳盒子蛋糕。 乳黄色的豆粉,撒在绵软的奶油慕斯上,有淡淡的香甜钻进鼻腔。 “圣诞节过生日,你八字够硬的。” 段骁清淡的嗓音,带着调侃: “现在是零点四十八分,晚了点,算给你补过的生日。” 生日还能补过? 秦鹮脑子还扔在混沌里,傻乎乎地坐起身,笑了:“行,补也行,有蜡烛吗?” “三更半夜,有蛋糕不错了,我上哪去给你搞蜡烛。” 秦鹮嘴角一撇:“那没法许愿了......” 段骁:“......” 他把蛋糕往秦鹮手里一塞,转身去电脑桌,顺手捞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咔嗒一声。 是火石相撞的脆响。 秦鹮惶然看着一簇小火苗,在段骁指间燃起。 ...... 他擎着打火机,凑到她眼前,有热源散发出的温暖,微弱却极易被感知。 “这个当蜡烛,别挑了。” 段骁微扬着下巴,清隽的轮廓在火光明灭里,忽明忽暗。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尾狭长却不妖冶,透着少年意气。 他没在开玩笑。 ...... ...... 秦鹮看着小火苗,脑子有些迟钝,下意识就问:“我能许两个吗?” 两个愿望。 这是她二十年人生里过的最糟糕的生日,多要一个愿望不过分吧? 还没待段骁说话,她双手合十,飞快说道: “第一个愿望,段骁以后要喊我姐姐,不能再对我没大没小,也不能欺负我,损我也不行!” 噗。 秦鹮鼓起腮帮,直接把火苗吹灭。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气味,那是打火机里的气体在挥发,并不是很愉快的味道。 段骁轻笑了声:“真够贪心的。”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依她,再次点燃了打火机。 微弱细小的火苗,重新升起。 秦鹮这次没有着急许愿,而是默默把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第二个愿望,许给我们两个。祝我和段骁,有朝一日能大红大紫,所有苦难都翻篇,得偿所愿,前程似锦,永远不要回头看!” ...... ...... 女孩一脸坚定认真,清澈的眸子,落入了灼灼火焰的光影,摇摇欲坠,但又顽强。 这一刻,段骁忽然想起美杜莎的神话。 她并非冷血的蛇妖。 直视这双眼睛,也未必会石化。 但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里不受控制的猛烈撞击。 那是心跳。 被捕获后的挣扎。 ...... ...... 火苗被吹灭。 狭小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秦鹮盯火苗盯久了,视力短暂失灵,眼前漆黑一片。 沉默了好久。 冥冥之中,她听见段骁略为沉重的呼吸声,好像是为了缓解紧张。 她并不知,他的紧张从何而来。 ...... “......蛋糕可以吃吗?小叉子呢?”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塑料小盒子的背面就绑了个塑料小叉子,段骁帮她拆了,递到她手上。 秦鹮挖了奶油的一小块边角,抿入口中。 有蛋糕,也许了愿,这个生日就算完满了。 “段骁,你吃吗?沾沾好运呗。” “不用,你吃吧。” 段骁声音低沉,还有点哑。 他从外套口袋里翻出烟盒,自顾自点了一根,就坐在紧挨她腿边的床沿上抽烟,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烟筒顶端的火星,伴着一吸一吐,变换着明暗。 “段骁,你说人为什么要抽烟呢?烟的味道又不好闻。” 段骁咬着烟蒂,吐字模糊不清:“闲的,找事干。” “我爸也抽烟,我从小就在二手烟里长大的。”秦鹮又挖了一勺蛋糕:“我也挺好奇,烟,抽起来和闻起来,难道不一样?” 人长了一岁,迈入二开头的年龄,胆子也大了。 秦鹮舔舔嘴角的奶油,往段骁身边挪了挪,伸手拍他胳膊: “给我一根尝尝呗?” 借着月光和火星,她看见段骁皱起了眉,偏头看她。 “我好奇,就一根。” 她摊开手掌,跃跃欲试。 段骁态度极其恶劣,用力拍了她的掌心:“不想好了?什么都好奇?” 秦鹮吃痛缩回了手。 可下一秒,段骁把夹着烟的那只手挪远了些,另一只手臂,揽在了她的后颈,干脆利落地,按着她向前。 低沉喑哑的声线,连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就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 她甚至碰到了段骁的鼻尖。 “你说的,就尝尝而已。” 嗓音像是蛊惑人的毒苹果。 段骁不紧不慢,带着浅浅的笑意,在一片黑暗里俯身向前。 吻住了她的唇。
第31章 尝到了吗?姐姐? 秦鹮没有躲。 也说不上是气氛刚好,还是不甘示弱,她把所有羞赧全都藏了起来,任由段骁扶着她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他的唇绵软又很凉。 可惜,两个人都青涩而慌乱。舔吮吸咬,毫无章法。 方寸之间,有奶油的甜香,更多的是泛着清浅薄荷香的烟草味,两种滋味融在一起,秦鹮很快就又陷入了一片混沌里。 他是真的很喜欢薄荷,连烟也是薄荷味的。 她勉强分出了一丝心神,想的竟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更要命的是,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咬住他的下唇。 尖利的牙齿,一秒便刺破唇上的软肉,一股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段骁闷哼了一声。 她惊慌失措,想要挪开,却发觉段骁揽着她的力道越发重,似乎对她的分神很不满意,扶着她后脑的那只手,下移,捏了捏她的后颈,示意她专心。 ...... “段......段骁......” 在窒息的前一秒,她用力推开面前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靠在了段骁的肩窝里,杂乱无章地大口呼吸。 段骁比她轻松些,把早就燃尽的烟摁灭在烟灰缸,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拍拍她的背: “不会换气?” “废话。”她略带嗔怒地嘤咛。 谁第一次接吻会熟练? 段骁笑意更盛:“没事,下次就好了。” 还......还有下次? 她脑子还没回过劲儿,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段骁极其有耐心,一直把她拢在怀里,等她呼吸平复了,才贴近她的耳畔,轻轻问道: “尝到了吗?味道好吗?” 他呼出的气息很浅:“......姐姐?” ...... 或许靠的太近,声线就会被切割,变成细碎而有颗粒感的低沉和性感,秦鹮感受到耳垂上细细痒痒的触觉,登时涨红了脸。 她不知段骁问的,是烟,还是那个吻。 只知道,这句姐姐,杀伤力拉满。 她不用挣扎,就彻底完败。 ...... ...... ...... 当晚,段骁没再有什么越矩的行为,而是从柜子翻出一条毯子来,窝在懒人沙发里,很快睡去。 秦鹮悄悄看他睡着的侧脸。 十八岁的男孩子,有着青葱未脱的少年气儿,醒着的时候桀骜锋利,浑身都是冷硬的棱角,睡着的样子却乖得不行。 他一双长腿,委委屈屈在沙发里,蜷成一团,呼吸平稳。 碎发自然凌乱地搭在额头,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偏白的皮肤比月光还要冷几分。 像只毫无攻击力的萨摩耶。 秦鹮突然笑起来。 ...... 段骁听她唱歌的时候。 给她讲故事的时候。 下楼给她买蛋糕,千方百计帮她许愿的时候。 吻她的时候。 秦鹮清楚记得,在火苗的映照下,她看到段骁无可指摘的真诚眼神时,自己心里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有隐匿小心思借着火焰,生了又灭,起了又落。 她不敢断定,那影影绰绰的小心思,是何时起来的。 但也不敢否认,它的的确确存在: 她喜欢上段骁了。 从二十岁的第一天开始。
第32章 你躲我? 她喜欢段骁,她知道。 她没谈过恋爱,她也清楚。 如果,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她这边,在适当的时候,和适当的人,开启一段有酸有甜的恋爱,应该还挺不错的。 可问题是......段骁是合适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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