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些糖果是她女儿爱吃的东西。 梁夫人本还犹豫着,但听梁殊说喜欢,忙不迭地帮她把点心都帮她装了起来。 一边装,嘴里感慨地念叨着:“囡囡你认路了有空可以常来坐坐,晨晨走了以后小咪还是第一次这么亲人。” 桃酥和牛轧糖把她本就不大的小包撑得满当当,最后剩下的几颗她直接拿在了手里。 原来这只猫叫小咪,她又陪着那小奶牛玩了一会才离开。 外面的雨并没有停歇的征兆,反而愈下愈大。 她想撑伞,随手将手上的那把牛轧糖房间了上衣口袋,但等她的手放进外套里的时候,人却突然愣住了。 地面一滩滩的积水泛着黯淡的光,梁殊从那水洼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那件姜黄色外套鼓鼓的口袋。 潮湿的空气裹着土壤,周遭都是泥土的气息,只有指尖触及到的那一处是特别的,有着清淡的薄荷香。 梁殊到底没撑起手上那把透明的雨伞,淋雨走向街尾那辆车的时候,楼宴之已经坐回了车上。 回去的路上,楼宴之心情似乎不错,中途还开了个在线会议,她却始终都没再说话。 人靠在一侧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头发被压得有些潦草,衣服还沾着水渍,下车也没来得及整理。 城南别院的阿姨今天在。 许久没见到梁殊,阿姨见她有些‘狼狈’的样子还以为两个人吵架了。 “夫人您怎么身上都是湿的,我给您拿毛巾。” 家里阿姨除了第一次见梁殊的时候叫过‘梁小姐’,之后都是叫夫人,梁殊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楼宴之不说什么,阿姨改了几次没改过来,她就随她这么叫了。 梁殊摆手:“不用了陈姨,我上楼洗个澡。” “那我给您去放热水,最近天凉,可别冻感冒了。” 陈姨‘踢踏踢踏’上楼去准备热水,司机被楼宴之差遣去洗车,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楼宴之和梁殊两个人。 楼宴之随意倒了两杯酒,递给梁殊一杯:“一路回来就这副德行,怎么,梁远山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梁殊没接那杯酒,目不转睛地看着楼宴之,认真地问:“你希望他和我说什么。” 楼宴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另一杯梁殊没接的酒慢条斯理倒入了下水道。 语气中带着玩味的笑:“梁殊,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 楼宴之让厨师开了瓶红酒,这是他心情愉悦要庆祝的标志。 虽然没说庆祝什么,但梁殊也猜到了一二。 阿姨放好了水,梁殊拖着身子上楼,身上说不出的疲惫。 她不想承认也要承认,她也成了这次公关事件里楼宴之计划里的一环,博取同情的一环。 而她要是没记错,她最近参演的那部剧送审的审核方是梁远山的连襟。 那件姜黄色的外套此时就搭在浴室的椅子上。 她靠在浴缸边看得清晰,有些融化的奶糖漏出糖纸,沾上星星点点的猫薄荷挂在口袋边摇摇欲坠。 她苦笑一声。 整个人身体不自觉地下沉,直到整个人浸入到水面以下。 她久久没从温热的水中出来,停止的呼吸让她平静,她有时候总是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一条海鱼,机械地穿梭洄游,不用拥有这么多复杂的情感。 四分三十三,四分三十四,四分三十五…… 这种水下屏气还没到达梁殊的极限。 但她放在玻璃台上的手机响了,嗡鸣不停。 ‘哗啦’一声,梁殊起身。 从浴缸里走出来的光|裸身上还在一刻不停地往下滚落着水珠。 但她只擦了擦手,便接通了那个电话。 “梁殊姐,你快看我发给你的新闻。” 梁殊没挂电话随手点了扩音,点开了凌苗苗发给她的链接,扫了几眼读了个大概。 “那几张配图你看了吗?现在网上的舆论走向彻底变了,说你性格好爱惜小动物,圈内一群德艺双馨的艺人都为你发声,还说梁远山希望下部剧能和你合作成为真的父女。” 凌苗苗最近几天人在国外,熬着时差也时刻关注着国内的动态,这会儿有了好消息人都是飘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梁殊并不在状态。 凌苗苗的第一反应和陈姨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梁殊姐,你是不是和楼总闹什么不愉快了?” “还是你去找梁远山道歉是楼总强迫你去的……” 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弱,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梁殊:“不是,是我自愿的。” 她甚至是积极主动的那个。 梁殊挂了电话,平静地目光对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突兀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还真的以为楼宴之会与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同身受。 她展了展眉,强迫自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但到底人不在状态,转个身的功夫,水台上的玻璃杯就被扫落到地面,‘砰’地一声直直地砸进了梁殊的心里,最终碰撞成碎片。 -- 法国空运来的红酒,上等野生白松露菌,雕琢成艺术品的鹅肝刺身。 梁殊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些。 楼宴之性格极其挑剔,要庆祝,所有的吃食都是最好的,尤利国际的御用小提琴手也在一旁准备就绪。 一整天没进食过的梁殊却实在没有胃口,恹恹地坐在楼宴之的对面。 “楼先生,我是否可以开始?”小提手手中的琴弦已经搭在琴弓上,随时准备奏乐。 “不急。”楼宴之抬了抬手,等在一旁的助手将海遥娱乐正在进行的视频会议接到了餐厅悬挂的显示屏上。 看到镜头里熟悉的裴敏面孔,梁殊不自觉地噤声,等身子僵持了半天,才发现楼宴之只开了语音连线,那边只能听到这边的声音,看不到这边的情景。 楼宴之倒酒,猩红的酒水划过玻璃杯壁极其艳丽:“说说喜讯。” 裴敏正了正身子,一丝不苟地开始汇报工作:“楼总,如您所料,梁远山已于半个小时前通过圈内好友裴文发布了一则声明,澄清了自己与梁殊的关系;邓云苇和童桉几个圈内比较有话语权的监管人员都准转发了那条声明;最初发布这则爆料的娱乐公司三分钟前发布了道歉声明。” “我们还查出这背后有川锋娱乐的手笔,他们看上了《雨季少女》那部网剧,上次的负面新闻让片方一直再观望,但最近风头过了那边的投资人还是属意梁殊来做女一,听说投资人的弟弟是梁殊的男粉,争取了很多次。” “川锋娱乐一直拿不到想要的资源,就在后面搅了搅了浑水,为了这件事他们至少买了五个热搜。” 楼宴之:“川锋娱乐?范川锋的公司?” 裴敏:“是的,这家公司体量不大,但旗下也有几个有些名气的艺人。” “而且这家公司最近立捧的女演员赵船儿和梁殊是同期,两个人咖位都不算大,但莫名地撞了几次资源,看样子是被对方记恨上了。” 断了视频。 楼宴之似笑非笑地看着梁殊,不过几个字,却拉长了说话的语调。 “咖位不大,倒挺有大牌女星的势头,又是哪里惹来的风流债,连投资人的弟弟都迷住了。” 裴敏说得人梁殊根本就不认识。 女一没了就没了,她也没那么在乎。 但楼宴之这副语气却让她有些莫名的恼火,她情绪涌上头,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他的时候,说话时像是个带刺的刺猬。 梁殊第二次拒了楼宴之的酒,将酒杯推远:“比起楼总,我的风流债大概不值一提,毕竟在拿捏人心这里,你论第二没人能担得起第一。” 楼宴之用叉子挑了挑盘子中的白松茸,耐心地拼出一条鱼的雏形:“一点鱼腥都不用沾,就可以吃到美味的鱼,有些事情时机到了顺手推舟,有什么不好?” “是顺手推舟,还是存心利用,楼总应该比我清楚?” 或许是‘利用’两个字过于刺耳,又或者‘楼总’两个字有划清界限的嫌疑。 楼宴之将刀叉随意丢在盘子上,撞出了‘叮当’的突兀响声,冷声笑道:“梁殊,进了这个局,就要愿赌服输。” “你进这圈子的第一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清高个什么劲呢?”
第4章 回城南 “怎么养了你这只不识趣的野猫。” 两个人谁都没把话挑明,但谁都知道彼此说的是什么。 今天的晚餐没有鱼,更没有鱼刺,但梁殊就是觉得有些扎嗓子,多余的话一句也无法说出来。 是的。 上来牌桌就要认输。 他甚至没动用权利,只是把人心算尽了。 所以明知道有些事她不愿意做,也要卷进她,因为楼宴之不仅对这件事运筹帷幄,也笃定了自己不会离开他。 “我出去走走。” 梁殊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但心头苦涩,像是闭合的山谷迎来送往了一阵风,抓不到也留不住。 当心过分孤独的时候人就总是想逃离。 楼宴之也不拦她,就随着她走。 她一路把车开到了海边。 这个季节北城已经持续降温,海边篝火派对的人到了时间都渐渐散去。 梁殊逆着人潮走,直到走进海水里。 夜晚的海浪卷着波光不停地拍打在她的脚踝处,偶尔莫过膝盖还没捂热就又重新来过。 很冷。 但这种温度不够让她克制情绪。 她还欲往深处走,却被下一个海浪直接冲倒在了岸边,人跌落在岸边的青石子上,手臂硌出了几个红色的印记。 她索性蜷着身子坐下,仰头看着所剩无几的天光。 她在那个位置坐了很久,在今天之前吹海风在她这里是极其浪漫的一件事,但今天以后,她大概就不这么想了。 一天内两次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她坐回车里的时候头疼的厉害。 伸手想去拿厚实的羊毛毯,却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她向来没有楼宴之会享受,车里从来不准备这些。 折腾了一整天,她浑身瑟瑟却又困极了。 强撑着身子开了车里的暖风,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 梁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回了桔园。 桔园是北城一片比较老的住宅区,在京大附近,离市区很远房价还算便宜。 是她去年拿出这几年积蓄买的小房子。 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她躺在床上。 灰木色的纱帘很好地将光线阻隔在窗子外,唯独只透出了一束光打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她想抬手臂,却酸涩地动不了。 她又歇了好一会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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